第2章 一個銀元
“客官，您老家在哪兒？”等那女子上車坐穩后，趙錢才開口問道。
這問話雖然簡單，卻很有深意，那個年代，女子是否婚配稱呼都不一樣，未婚女子要稱為小姐，已婚女子要稱作夫人，上年紀的要稱為老婦人。對於這樣看不出是否已婚的，用客官二字，准錯不了。
趕車的，最重要的是要讓僱主暖心，不尷尬，這稱呼就是打通二人的橋樑。
“油磨坊村。”那柔美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是沒有多餘的信息，簡介明了。
“可是順着官道往南二十里的那個油磨坊？”腦筋略微一轉，趙錢就想起了這個村，去年他和老趙頭送貨路過那裏。
老趙頭還向他介紹了一番，說那裏以前只有一戶人家，做磨油生意，什麼花生油、菜籽油都可以做，也算是遠近聞名，後來子孫繁盛，為了紀念祖宗，就將村名字命名為油磨坊。
“正是，小師傅去過？”那女子的聲音柔柔的從車廂中傳出，輕飄飄的。
“去過，二十里，十個大錢，晚上再加兩個大錢，一共十二個大錢。”對於費用，趙錢早已經爛熟於心。
“您放心，車前不會少您的。”那女子急忙說道。
“好咧！您坐好了，半個時辰準時將您送到。”趙錢將手中的馬鞭一揮，半空中頓時想起一聲脆亮的鞭聲。
出門鳴鞭，這是趕車人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矩，出門需鳴鞭，邪祟不靠前。雖然趙錢很是鄙視這樣的說法，但祖宗留下來的東西，還是遵循為好，畢竟尊敬先人是沒錯的。
“得……”
老馬聽到號令，緩邁前蹄，跟着趙錢的速度慢慢加速，馬車發出輕微的吱扭吱扭的摩擦聲，穩穩地行駛在官道上……
這不是趙錢第一次出車，但絕對是他第一次獨自一人出車，雖然天很黑，但是能夠從此接生意養活自己，心裏還是充滿了興奮。
官道很直，也很平坦，能夠接到這樣的生意，趙錢覺得很幸運，雖然天有些黑，但馬能夜視，並不影響趕路。
等老馬速度穩定下來，趙錢才身形一晃，輕輕的坐在了車轅上後面。老馬雖然年邁，但跟隨老趙頭走南闖北，已經通人性，知曉載貨拉人的區別，跑起來十分穩健。
雖然老馬很給力，但趙錢卻不能放鬆，那個年代，社會混亂，根本就沒有治安可言，劫道攔路都是稀疏平常，曾經他跟隨老趙頭出門就遇到過。
攔住他一個人倒是無所謂，畢竟他身無分文，但車上還有一個女子，而且還是那種挺好看的，難免會惹出意外，所以趙錢格外小心，一直豎著耳朵，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只有清涼的夜風從耳邊刮過，女女子一直很安靜，沒有再說一句話，“踏踏踏”的穩健馬蹄聲和銅鐸發出的“叮叮噹噹”的規律脆鳴，連同馬車發出的吱扭吱扭的聲音，混合在一起，組成趙錢耳中最歡快的交響曲。
二十里路，說遠不遠，在這歡快的交響曲中，很快就過去了大半。
“喔吁……”
突然，趙錢口中發出異樣號令，老馬開始穩步減速，最後停止奔跑，緩緩向前走。
趙錢急忙下車，左手抓緊韁繩，右手緊握馬鞭，站在老馬頭前，牽着馬緩緩向前走去。
此時，趙錢已經趕着馬車到了一處老陵地，也就是墳地，當地人成為陵地。一旁黑壓壓的全是高大的柏樹，足有十丈高，老陵地裏面黑漆漆一片，只能看到邊緣處有幾座灰白色斷碑。
據說，這裏當年是一個村落的祖墳，也不知道這個村落的人得罪了什麼勢力，一夜之間被屠村，男女老少全部喪命，都埋在了這裏。更有人說，晚上在這裏見到過一些身影無聲無息的飄過，更有一些人在這裏聽到有男女老少的哭聲……
一陣陰風吹來，趙錢頓時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覺間又將馬鞭握緊了幾分。
“咴咴……”
就在此時，老馬鼻子微微張開，發出了輕微的聲音，趙錢見此，握着馬鞭的手微微放鬆了些，伸手摸了摸老馬的鬃毛。
定了定神，牽着韁繩，邁步向前走去。大約一盞茶時間，才終於走過了那片老陵地。
等趙錢再次坐在車轅后，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秋風吹過，有些發冷。
“奶奶滴，真是自己嚇自己！那片老陵地也不知道過去多少年了，恐怕連骨頭都漚成渣了吧……”趙錢不禁為自己的膽小打氣，也不由得心中暗笑自己膽小。
“駕！”
趙錢微微高聲道，老馬頓時放開四蹄，奔跑起來……
趙錢沒有注意到的是，馬車中的女女子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算是馬車放慢速度，她也沒有開口詢問，即便馬車略微顛簸幾下，馬車中也沒有任何顛簸聲音傳出……
時間不長，遠遠地看到一個村落，村頭一棵老柳樹，樹榦上用白漆寫着三個大字“油磨坊”。
“從這裏進去，第三戶人家。”女女子的柔美聲音適時響起。
“好的。喔吁……”趙錢微微一勒韁繩，老馬頓時放慢了速度。
片刻后，馬車停靠在一個朱漆大門前，門樓很高，一看就是有錢人家，門口還立着兩頭獅子，只是兩頭獅子略帶紅色，不知是被朱漆大門顏色映襯還是怎麼地，趙錢也沒有在意。
放好下車凳，那女子優雅的走下馬車，“小師傅稍等，我出門着急沒帶錢，讓家人這就給您送來。”
女子進了朱漆大門不久，一個少年跑了出來，塞給趙錢一個銀元，“大晚上的，辛苦您將我姐姐送回來，這是您的辛苦費，不用找了。”
那少年說完，轉身就關上了朱漆大門……
“嘿，真講究！謝過了！”趙錢見此，知曉這是僱主闊綽，是給自己的賞錢，高聲道。
那個年代，一個銀元相當於一吊錢了，對窮苦人家來說已經很是貴重了。
架着馬車一路回去無話。
經過這一夜奔波，雖然賺了一個銀元，但也熬不住困意。拴好老馬，倒頭睡去，直到日上三竿，趙錢才迷迷糊糊醒來。
突然響起昨晚上竟然賺了一個銀元，興奮不已，往兜里一摸，硬邦邦的，圓圓的，伸手掏出一瞧……
“我……”到嘴邊的髒話，趙錢硬生生的給吞了回去。
眼前，自己手中拿着的哪裏是什麼銀元，明明就是一塊貼着錫紙的干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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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您想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