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鏡清
第一章
昆華山,地處西北,靈氣沛然。
據傳,玄真教初代祖師爺,路過昆華山時,感應到山中靈氣,在這悟出玄真劍式,於是乾脆不走了,在昆華山創立玄真教,修建了靈虛宮。
既然初代祖師爺是劍修,凡是玄真弟子,不管以後想修什麼,入門必須先學劍。
修真好苗子本就不多,適合學劍的更少,玄真教收徒,還全靠路上隨緣撿,所以玄真是出了名的人少。
不過,門檻高也有好處,玄真教人雖然少,實力高強。
有多強?
修為境界有六:練氣期、築基期、金丹期、元嬰期、渡劫期、得道飛升。
境界越高,人數越少,修真界共有修士近萬人,可渡劫期修士總共也就十來位。
而玄真教現在的第四代掌教真人孫七鶴,和她四個師弟,全都是渡劫期修士,被修真界尊稱為“玄真五子”。
玄真實力之強,已無需多言,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宗門。
在九年前的道魔大戰中,玄真五子傾力對戰妖魔,血戰當先,甚至隕落了其中一位,說玄真是修真界贏得這場道魔大戰的關鍵,並沒有半點誇張。
因此,玄真教一旦發生什麼大事,修真界這種越修越獨的地方,各宗派竟都反應迅速,簡直是聞風而動。
比如數年前,玄真五子收了個小瞎子當徒弟。
玄真五子繼承了玄真隨緣收徒的傳統,那還是他們第一次收徒弟,結果不但收了同一個徒弟,這徒弟還是個小瞎子。
如此奇聞,惹得修真界很想一睹真面目,可玄真教還祖傳護短,玄真五子護得緊,外面只知道小瞎子法號叫裴鏡清。
這些年,各門派人沒見着,玄真五子的寵徒事迹卻聽了一大堆。
一時是他們搜集百顆蜃靈珠,將這些無價寶珠煉成一條高階靈器“海雲紗”,幫助天生眼盲的裴鏡清視物。
一時是他們耗費修為,為裴鏡清撿到的小狼崽開啟靈智,還縱容裴鏡清正經收狼崽為徒。
……樁樁件件,勾得人心癢。
三日前,裴鏡清十六歲修成金丹的消息一出,更了不得。
六十歲修成金丹都足以誇耀天才,裴鏡清十六歲就修成金丹,修真界根本是聞所未聞。
這得是何等仙材?
徒弟修成金丹,一般而言,師父會辦個靈宴賀典,慶祝鼓勵一番。
於是,修真各宗派的靈訊符紛紛飛進了靈虛宮,在給裴鏡清賀喜的同時,不約而同表達了對靈宴賀典的期待。
他們都太想看看這個奇特的小瞎子了。
*
此時天光拂曉,被修真界集體好奇着的裴鏡清,正在練劍。
靈虛宮後殿遍植東海靈梨,常年花開,累壓枝頭,如雲似雪。梨樹掩映着一塊厚土空地,就是玄真教的練劍之所。
一名俊逸少年正演練着玄真劍式。
他一招一式,有張有弛,如行雲流水,勻展靈動,劍氣極為清正,不僅清正,還令人心生親近,到達了自然境界,但似乎欠缺鋒芒。
少年長發如墨,眼部纏着一條雪白的紗緞,遮住了他半張臉。
他移步凌空,踏樹根借力,一個擰腰回身,反劈劍鋒,腦後白紗在空中一劃而過,劍氣卻更快,霎時將厚土斬出一道尺余深壑。
一套玄真劍式演練完畢,裴鏡清徐徐收劍,調勻呼吸,才溫和問:“可看清楚了?”
旁觀的有兩個孩童和一頭黑狼。
黑狼四肢修長,體態英武,此時規規矩矩卧着,周身竟和修士一樣有靈氣流轉,頸間束着編成粗股的柔軟青繩,大尾巴拖地。
它氣勢凜然,唯有一雙望着少年的碧綠獸瞳帶有幾分溫度,它認認真真看了演練,聽到少年問話,立刻應了聲:“嗚!”
少年誇獎它:“徒兒乖了。”
黑狼的兩隻豎耳朵開心得往外張了張,要不是還有別人在,它都想搖尾巴。
兩個孩童中,男童年歲稍長,是裴鏡清四師父前年撿回來的。他雙手文縐縐地握着劍,欽佩地看着裴鏡清,也乖巧應道:“看清楚了,有勞大師兄。”
女童更小,是裴鏡清大師父去年撿回來的。她還沒到練劍的年紀,直勾勾看着空地旁的兵器架,視線都膠在一柄陌刀上。
裴鏡清目不能視,但一猜就猜到小師妹又饞刀了。
他無奈搖頭,引動靈氣,樹梢一朵梨花剎那落入他掌心。隨後他側耳辨音,判斷方位,用靈氣將梨花飛出去。
正中腦門。
梨花極輕,女童撓撓腦門才反應過來,嚴肅認錯,奈何缺牙漏風:“吾錯咯,大西兄。”
她年紀太小,本也不強求她做練劍早課,裴鏡清輕拿輕放:“今日多寫一遍玄真心法。”
“四,大西兄。”
裴鏡清不禁莞爾。
男童好奇問:“大師兄,你現在的修為用海雲紗,已經能看清小師妹的腦門了嗎?”
海雲紗,就是裴鏡清眼部所纏的雪白紗緞。
它是裴鏡清的三師父用百顆蜃靈珠煉成的高階靈器,用來幫助天生眼盲的裴鏡清視物。
和其他靈器一樣,海雲紗需催動修為使用,修為越高,效果越好。
現在裴鏡清剛修成金丹,還是金丹前期,憑着海雲紗,已能看清楚事物的輪廓。等他修到渡劫期,就能透過海雲紗看清世界。
但裴鏡清卻解釋道:“並非如此,我是聽小師妹的呼吸吐納,以音辨位。我們玄真心法,講究勤修苦練,最排斥依賴外力。大師父告誡過我,不可依賴海雲紗。所以,平日裏我很少用它。”
平日裏很少用?男童錯愕:“大師兄,那你練劍時也不用?!”
他一直以為大師兄是在海雲紗的幫助下練劍,能大致看清周圍情況,已經覺得是很厲害了,結果今日才知,那麼精準的劍招銜接、踏樹借力,可能全是盲打?
裴鏡清不知師弟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但還是耐心回答:“嗯,不用。”
本來每天早上都看習慣了的劍招演練,這下子立刻厲害了十倍不止,不愛練劍的男童被大師兄的天才和努力激勵,一時心潮澎湃。
等兩個孩童自去練習,名喚小九的黑狼才跑到裴鏡清身邊,乖乖地甩了甩尾巴。
裴鏡清伸手揉揉小九的腦袋。
撿到這頭狼崽時,裴鏡清剛突破築基。
他築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纏上海雲紗,雖然看東西像是霧月夜看花,連形狀都看不太清,但已經足夠讓眼盲的他新鮮了。
那一陣,他在靈虛宮中四處行走,什麼都去摸摸看看,摸樹摸牆摸葉子,結果不知不覺順着林子走出靈虛宮,獨自進了後山。
他不想惹師父們擔心,正要回頭,卻聽見小獸孱弱的哀泣。
當時裴鏡清心頭一悸,一邊聽音辨位,一邊催動修為,努力透過海雲紗視物,步履蹣跚地尋找,到快要耗盡修為的時候,才終於摸到那頭小小的哀泣幼獸。
幼獸餓壞了,沒牙的嘴直吮裴鏡清的衣袖,吮吸不到乳汁,委屈得亂扭。
裴鏡清又急地在附近找,好不容易才找到剛生產不久的母狼。
他小心把幼獸送回窩,卻沒想到,立刻又被母狼用後腿踢了出來。
等大師父找來,裴鏡清才知道,原來手裏的幼獸是只狼崽,它媽媽一窩生了九隻,實在養不活,自然就把最孱弱的那隻拋棄。大師父說物競天擇,母狼這麼做是為了讓其他狼崽活下去,既然有緣,如果裴鏡清想養,就帶回去吧。
裴鏡清用手指揉揉小黑狼的腦袋,把它帶回了靈虛宮,起名叫小九。
小九極通人性,尤其是開啟靈智后,它不僅能聽懂人言,還很喜歡看裴鏡清修鍊,裴鏡清悄悄教它,竟教會了它引氣入體,能似模似樣地“打坐”。
有時裴鏡清看着小九心無旁騖的修鍊模樣,總覺得小九比自己更適合修道。可惜獸類修行先天不足,除非脫胎換骨,徹底變成人。
小九從裴鏡清那學的,自然是玄真心法,非玄真教弟子不可偷學,裴鏡清帶着小九去向師父們請罪,把玄真五子鬧得哭笑不得,最後,他們不僅同意讓裴鏡清收小九為徒,甚至還將小九這個狼名,正兒八經地記上了玉笈。
玄真五子對裴鏡清有多愛護,可見一斑。
想起與小九初遇之事,裴鏡清又揉了揉狼崽腦袋,把狼崽開心得直嗚嗚。
“大師兄,我來送靈訊符!”
一個外門的小道童吭哧吭哧跑進來,抱了滿懷的紙鶴形狀的靈訊符,隔老遠就開心地喊。
小道童第一次輪到收發靈訊符的任務,還新鮮着,每次跑進靈虛宮都這麼高興。
裴鏡清認出聲音,溫聲問:“是清原?”
小道童更開心了:“是我!大師兄。”
裴鏡清莞爾:“那進屋吧。小九。”
小九聞聲站起,碧綠獸瞳關切地看着裴鏡清,待裴鏡清站好,就叼起繩頭放入他手中,隨後,狼身緊貼上裴鏡清膝蓋外側,習以為常地為他引路。
裴鏡清安心地跟着黑狼向前走,雖然目盲,無論是跨過殿門,還是走上台階,他的行止看上去都與常人無異。
無論看多少次,小道童還是覺得奇妙,直盯着黑狼,一路跟進碧瓦殿,眼睛都還好奇地望着它。
裴鏡清出聲提醒,小道童才回過神來,赧然將靈訊符排在桌上。
師父們已經定下要為裴鏡清辦靈宴賀典,就在明日,這些靈訊符,大多是收到請帖后的客套,無需回復。
小道童又拆開一張,念:“梅落門門主花子虛,恭賀玄真教……”
裴鏡清疑惑:“花子虛?”
這名字從未聽聞,卻莫名讓裴鏡清覺得熟悉。
更莫名其妙的是,聽到名為花子虛的修士是一門之主,裴鏡清心裏突然就很彆扭。
好像他下意識認定叫“花子虛”的就不是好人。
這可不對,裴鏡清即刻自省,哪有用名字評判人好壞的道理?自己這是怎麼了?
小道童急忙停住:“大師兄,哪裏不對么?”
“只是耳熟,”裴鏡清壓下心頭疑惑,寬慰小道童,“無妨,你接着念。”
直到小道童離去,裴鏡清還在思忖着自己的不對勁。
外人紛紛恭喜他修成金丹,師父們也很高興,但裴鏡清心裏清楚,他這金丹期修為,實在是鏡花水月。
裴鏡清這顆金丹十分不穩,甚至隱約有掉落靈台之相。
究其根本,裴鏡清能修成金丹,只是靠他多年來的認真修鍊和悟性,並不是他有多虔誠向道。
問題就在這裏。
修為境界以金丹期為分水嶺,修真界修士近萬,其中能修成金丹的,不到四成。
而金丹期的前期、中期、後期三個階段,每個階段都會淘汰眾多修士。
從金丹前期修到中期,必須立道心。立道心,說白了就是你以後打算修什麼。以劍修為例,劍修的道心一般是匡扶正義之類的信念,但也有像初代祖師爺那樣純粹以劍為道心的劍痴——只要那是你心神所向的堅定信仰,那就是你的道心。
從金丹中期修到後期,必須道心穩固。也就是通過修行,對道心進行反覆的詰問與反思,將道心完善成你所認為的真理,其實就是修真兩個字中那個真字。
元嬰的修士,將道心修到大圓滿,才能突破元嬰。
所以,能修到元嬰期的修士,不到半成。
立道心本身就很難了,對裴鏡清來說,卻不只是難的問題——裴鏡清根本不信道,也不認為人能得道成仙。
要他立道心,就等於去水中撈月。
裴鏡清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他從小愛問師父們各種問題,“怎麼證明世上真的有神仙?”“如果有神仙,既然看上去還是人,為什麼不算是人了?”“為什麼說太上忘情才是得道?”諸如此類。
玄真五子都感有趣,想方設法回答徒弟,但往往剛回答完,就又收到徒弟舉一反三、觸類旁通的更多問題。如此循環,他們又愁又樂,頭髮都掉了一大把。
裴鏡清一直沒被說服,只是明白了師父們那裏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就不問了。
他堅定得就像心中早有不可動搖的信仰,卻又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
然而他從小被師父們撿回靈虛宮,啟蒙習字都用的是《道德經》,能去哪兒接觸其他信仰?
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鏡清再三推敲,依然困於迷霧。
他總覺得空想是沒有用的,要確定信仰,就必須去實踐,去反覆驗證,有句話是……是什麼來着?
小九察覺他神情不屬,跳上膝蓋,用冰涼的鼻尖碰碰裴鏡清的下巴,似乎是想安慰師父。
裴鏡清回過神,揉揉小九,才十六歲的少年,有模有樣地端着師父的樣子,溫言安撫:“為師沒事。”
小九嗚嗚着點了下腦袋。
裴鏡清不禁莞爾,脫口道:“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待我金丹穩固,帶你下山遊歷可好?”
等等。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這句話語出何處?
他自小博聞強識,怎麼會想不起來?
不過……確實很有道理,與“知行合一”不謀而合,但知行合一也並不盡對……
裴鏡清忍不住繼續推敲下去。
此時,異變突生。
他的識海忽然一陣劇痛。
饒是裴鏡清再要強,也被這劇痛逼出一聲悶哼,急得小九不知如何是好,直舔他的臉頰。
裴鏡清以神魂觀照識海,愕然發現,他那顆本就不穩的金丹,竟已掉下靈台,滴溜溜在識海靜室中亂撞。
接下來,識海中發生的事越發奇詭。
他的靈台一寸寸崩裂、粉碎,最後竟只剩下一堆灰。
但隨着靈台崩裂,劇痛逐漸緩止,直到靈台徹底化灰,痛楚便完全停了。
片刻間,他的識海成了廢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而此時,異變又起。
那堆靈台碎成的灰,竟泛起靈光,自行漂浮起來,凝結到一處,最終聚成一座寶光流轉的白玉井台,井口有清水如鏡。
“這是?”裴鏡清喃喃自語。
一個渾厚的老者聲音,似乎從四面八方傳來,不見其人,只聞其聲,重重疊疊答:“明鏡台。”
什麼人?
裴鏡清張口欲問,卻聽那聲音道:“你聽。”
聽什麼?
裴鏡清聽到一段對話,是一男一女。
女:“早叫你小心!說多少次了,我們現在營銷出來這個熱度,肯定被盯着的,撤熱搜要多少錢你不會算?”
男:“我怎麼知道‘花子虛’這名字出自《金瓶M》?我看到姓花,覺得好聽,小姑娘肯定喜歡,就把這炮灰名字挪給了男三用,誰TM知道裴鏡清連炮灰名字都拽文啊!”
女:“廢話,他還是個大學語文講師,你對着他抄都抄了這麼久了,還不記得抄之前先百度檢查一下?”
男:“反正已經這樣了。你買個熱搜,讓數據狗們幫我洗乾淨就好了。”
女:“洗什麼?”
男:“……你什麼意思?抄襲都能洗,都能營銷成裴鏡清碰瓷,這點小事不能洗?”
女:“哼,你後面讓男三黑化,我們再買熱搜出來打臉,說是你本來就這麼安排的。是你本來就學富五車,是裴鏡清那個不要臉的又來碰瓷你熱度。到時候,這就是黑子黑你的又一證據,正好虐一虐那幫數據狗,讓她們為你再草一波數據,正好談版權。”
男:“哈哈哈,還是你聰明。”
女:“那當然,你這個神,可是我一手捧出來的。”
男:“呵呵,是是是,你和那些數據狗當然不一樣,你是女王。”
女:“哼,算你識相。”
……
裴鏡清聽得噁心。
明鏡台水波涌動,前塵舊事紛至沓來,裴鏡清神色一凜,只覺識海從未如此清明。
他想起來了。
他是裴鏡清。
大學語文講師。
仙俠文《仙山何處》的作者。
被抄襲后,冒暴雨維權,不幸路過漏電電箱,已經死亡的,裴鏡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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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求收藏,不要養肥我呀~
*爽文節奏練習,歡迎留下評論建議(我認真的,理一理我)
*下本預收《硬核改造亡夫[星際]》
文案:
黑暗哨兵的領頭人查麒麟死了。
據說,死在他前夫,嚮導聯盟會長陸展的手裏。裏面水那很深。
陸展的追求者,哨兵統領威廉顛兒顛兒幫陸展運了箱貨,陸展打開一看,很滿意。
威廉看着箱子裏的少年哨兵,裝的人五人六調侃:怎麼?前夫剛死就買小狼狗?
陸展挑眉:謝謝,這就是我前夫。
威廉好懸沒給他氣死。
*
查麒麟,嚮導聯盟私自改造的人形兵器哨兵,由會長陸展親自訓練。
他今年剛十八,已經確定了宏偉的人生目標:乾死陸展。
初步小目標打算在對戰室完成,終極大目標打算在床上完成。
然而晴天霹靂,他發現自己是陸展的亡夫代餐。
——都當代餐了為什麼還不跟他睡?豈有此理!
*
事實證明,失憶了返童了的狗男人,還是狗男人。
需要硬核改造。
陸展擰着他狗腦袋往牆上撞,反手一把冷鋼刀釘住當下三寸。
查麒麟頓時蛋涼魂飛。
戰戰兢兢抬頭,望見陸展輕蔑一笑:就憑你?
靠。
那麼氣人那麼漂亮。
硬了。
*
前夫哥失憶少年體·人形兵器哨兵攻(查麒麟)
狡黠痴情大美人·近戰外交全能嚮導受(陸展)
*1V1互寵,看似狼狗追夫,實則破鏡重圓,攻會恢復記憶,威廉是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