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

風月

蘇兮哭得旁若無人,席硯卿準備好的教訓她的話被迫梗在喉嚨,說不出去。

今天是葉青嶼的主場,而池漾和雲錦書又是對葉青嶼來說很重要的人,他不想讓這兩個人在這裏耽誤太長時間,轉身對池漾說:“漾漾,你和阿錦先回去,我把蘇兮送到司機那裏,然後再過來接你們。”

池漾也知道蘇兮現在應該需要人安慰,於是點點頭,拉着雲錦書準備離開。

“誒!”蘇兮看着那個轉身離開的身影,突然喊出聲來。

池漾和雲錦書停住腳步,轉過身來。

蘇兮看着他們,雙眸像被雨水洗過一般,清透澄澈。沒了哭聲,甜美的少女音歷歷在耳:“我叫蘇兮,兮是歸去來兮的兮。”

池漾還以為這話是對她說的,心想剛才席硯卿不是已經做過介紹了嗎,怎麼又介紹一遍?

她正琢磨着呢,站在身邊的雲錦書倒是搶先發了聲:“原來這是你中文名字啊,我剛才還以為你說的是英文名。我叫雲錦書,‘雲中誰寄錦書來’的雲錦書。”

池漾:“......”

“那個你等下,我還沒加你微信呢,”蘇兮一邊說著一邊把目光轉向席硯卿,“硯卿哥哥,我手機沒電了,我可以用你的手機加一下他的微信嗎?”

席硯卿:???

看他不說話,蘇兮伸手指了指雲錦書,弱弱地解釋:“他答應我,開學要教我高數的。”

席硯卿沒太懂這是怎麼個劇情走向,神色複雜地看着蘇兮,無奈說一句:“我有他微信。先回家,張叔等你很久了。”

蘇兮哦了一聲,然後就跟着席硯卿往外走。

池漾和雲錦書往反方向走去。

池漾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你倆怎麼在一塊兒?”

雲錦書就把剛才的過程大致講了一遍。

池漾知道蘇兮哭泣的原因八成跟自己有關,莫名有種心虛感,也沒有再細問。

“不過她為什麼要說,我有個姐姐叫佩奇啊?”

“......”

“阿錦,”池漾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道,“換個英文名吧,算是姐姐拜託你了。”

“......”

-

雲錦書自打回國之後,還沒見過葉瀾庭和邊之青,因此一見面就感覺有無數的話想要聊。但工作室明顯不是個聊天的好地方,三個人就出來找了個咖啡廳。

池漾對社交場合從來都不熱衷,於是就站在工作室門口等席硯卿。

工作室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隔着一個草坪的距離,她一人孤身而立,仰望無盡稀薄的夜色。

林蔭路上的路燈恪盡職守,不過不是恪盡職守地照明,而是恪盡職守地藝術着。

這一帶是藝術園區,因此連路燈的設計都遵照着藝術準則。

藝術講究留白,講究意境,講究錯落有致,唯獨不講究實用性。

所以,這條林蔭路的美景,一半淌在熠熠燈光下,一半掩在朦朧夜色中。

像極了此時的池漾——

她身後是熱鬧的喧囂地,但她覺得跟自己跟這份熱鬧只有遙遙相望的份兒;她眼前是沉默的林蔭路,卻足夠她,全情投入地,去翹首以盼。

只因為她知道,有個人會為她而來。

眼看着八月就要過去,這座北方城市雖然還沒有完全褪去炙熱的浪潮,但已經有了些許換季的勢頭。

陣雨漸多,晝夜溫差也慢慢變大。

池漾穿着一條無袖連衣裙,冷倒不至於,但也後知後覺地感覺有些涼。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身體暖了些后,又把手交錯着背在身後,雙眼眺望着林蔭路的盡頭。

終於,她捕捉到一個奔跑的身影。

只見他步履翩然,正快步流星地朝她跑來。

池漾看着他的身影越來越近,正想說一句“幹嘛要跑啊”,結果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看到席硯卿放慢了腳步。

下一秒,她看着他極為流暢地脫去了自己的外套,雙手撐着在空中旋轉一個圈,最終安安穩穩地降落在她肩上。

這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太過渾然天成。

她一抬頭,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漆墨色的眼瞳,裏面映着落星幾顆,和她這彎眸色。

與此同時,他的聲音帶着溫度於夜色中浮沉着響起:“怎麼不加件衣服?”

池漾心思微動,伸出雙手環住了他的腰。

席硯卿以為她冷,把她抱更得緊了些。

安靜片刻,他聽到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想穿你的。”

此時恰逢天邊那盞纖月挪步,精準無誤地照亮她發頂的一點閃光,是他剛才為她佩戴的袖扣,他右手腕也有一點如出一轍的閃光。

席硯卿低頭,在她發端輕輕簌簌地,落下一個吻。

他嗓音似春水,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溺:“我們家大律師怎麼這麼貪心啊,穿着男朋友送的衣服,還要把男朋友的衣服也搶了去?”

池漾從他懷裏抬起頭,仰着脖頸對上他的眼睛,有些小脾氣地輕哼了一聲,怪他不識情趣。

席硯卿被她這個小模樣逗笑,勾起手指在她額頭輕點兩下,接上後半句:“不過,還好,我付得起。”

付得起,你這貪心。

但他好像,有點付不起,自己的貪心。

星光橫卧的夏夜裏,她眸色如水波蕩漾,唇色如落櫻嫣然,伸長的脖頸曲線,延伸至最惹人遐想的一條弧度。

他心裏有個聲音,再也無法忽視:他真想當個流氓。

-

席硯卿開車,池漾坐在副駕,這樣的搭配不是第一次了,但池漾總覺得今天的氣氛,好像有一點兒不一樣。

比如說,今天的車速好像有點快......

她側眸去看席硯卿,只見他緊抿着唇,目光專註地盯着路況,看不出什麼表情。

池漾:為什麼這氣氛莫名其妙變得有些詭異......

開車到半途,叮的一聲,席硯卿手機響了下。但他好像沒聽見似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池漾好心提醒了一句:“你手機響了。”

席硯卿眉睫下斂,從鼻腔里溢出一個嗯。

沉默片刻,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他說:“你幫我拿一下。”

“哦,好。”池漾應下,微微側過身,伸手去拿他的手機。

席硯卿又開了口:“在褲子口袋,不是上衣口袋,這次不要再摸錯了。”

池漾:“......”

手機橫放在他西褲的口袋裏,再加上他繫着安全帶,就有點不太好拿。

池漾側着身,兩隻手在他口袋裏摩挲了好一陣,才把手機拿出來。

舒若無骨的手透過光滑柔軟的布料,嚴絲合縫地傳導至他的皮膚,還一次又一次。

真是要命。

席硯卿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你幫我看看是誰發的消息。”

池漾點開微信。

最新的那條信息是蘇兮發的,但是,她並不在消息欄的最上端。

沉默片刻,池漾假裝什麼都沒看到一樣,語氣平靜地說:“是蘇兮,她問你要阿錦的微信。”

席硯卿破有深意地笑了笑:“那你推給她吧。”

“好。”把微信推給蘇兮之後,池漾本想把手機給他放回去,但看着好像有點難度,她只好作罷,緊緊地把他的手機攥在了手裏。

這種切切實實的觸感,讓她腦海里一直重現着剛才看到的五個字。

席硯卿微信的置頂,給她的備註是——

我的小太陽。

很簡單的五個字,甚至不含任何親昵或曖昧的字眼,卻讓她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

-

不知不覺間,車子泊進地下車庫,兩個人下了車,並肩往電梯間走。池漾把手機遞給席硯卿,他笑着接過:“看到了?”

池漾知道他說的是微信備註的事兒,點點頭,嗓音輕輕地,嗯了一聲。

席硯卿唇角彎起,跟在她身後進了電梯,按下樓層后,整個電梯立即成為一個密閉空間。

看着漸漸上升的層數,席硯卿克制住內心蒸騰的慾念,面上仍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假模假式地問:“喜歡嗎?”

池漾本來站在他身後,看電梯越升越高,就往前邁了一步,仰起頭問:“什麼?”

席硯卿目光下移,盯着她玲瓏有致的曲線,語氣似在挑逗:“你說呢?”

察覺到他的眼神,池漾一下子漲紅了臉。

但她又不想表現得太跌份兒,強裝平靜地回:“其實我還是覺得這樣亮的顏色不太適合我,我很少穿......”

話還沒說完,叮的一聲,十一樓到了。

席硯卿不給她說完後半句話的機會,就拽着她的手出了電梯,徑直走向了自己家。

這動作一氣呵成,池漾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席硯卿抵在了門上。

他雙手環住她,揉搓着她腰間那塊柔滑細膩的布料,眸子裏藏着深深的慾念,說話聲帶着一絲危險:“這顏色不適合你?嗯?”

池漾抬眸看他,屋內沒有開燈,只能透過傾灑進來的月光,看到他稜角分明的輪廓,堅毅又冷峻。

其實池漾想說,她不是這個意思。

她想說的是,雖然這個顏色她不常穿,但是因為是他送的,所以她很喜歡。

結果沒等她開口解釋,席硯卿的下一句話就在她耳邊轟然炸響:“不喜歡就給我脫了。”

此話一出,池漾瞬間耳根全紅,驚慌失措地看向他。

“池漾,”席硯卿叫着她的名字,二話不說地把她抱起,“是你自投羅網。”

他剛才在電梯裏問的那句喜歡嗎,是想問她喜歡這個備註名字嗎,結果她倒是挺有戒心,誤會成了喜不喜歡這件衣服。

她要是說喜歡也就罷了,竟然說不適合自己。

不適合是吧,不適合那你就給我脫了。

“席硯卿!”池漾也裝不下去平靜了,直呼他的大名,“你這個人太不講道理了!”

席硯卿似乎並不在意這個說法,眉眼輕挑,面不改色地複述着他以前說過的一句話:“沙發、餐廳還是陽台,你選一個。”

池漾聽了這句話,關於那晚的記憶全部復蘇,心想真是如出一轍的流程。

她隱隱約約預感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果斷說道:“我不選!”

席硯卿唇角勾起,傾身壓過來:“不選是吧?”

池漾非常堅定地嗯了一聲。

轉瞬之間,席硯卿抱着她往左一轉,一俯身,把她放在了一米多高的玄關置物台上。

“不選,那就採取就近原則。”不容置喙的語氣。

池漾還沒反應過來,他的唇就不由分說地吻了下來。不再是蜻蜓點水,不再是淺嘗輒止,不再是輕描淡寫。

所有的紳士禮節通通被他訴諸腦後,他目光灼灼,直視心頭那抹最耀眼的硃砂痣。

池漾雙手僵硬地撐着桌面,後來也慢慢被他帶的情動,抬起手臂環上了他的腰。

席硯卿感受到她越來越專心,目的地下移,至那枚精緻小巧的鎖骨。

他淺淺啄食,用舌尖勾勒着這拓風月詞闕。

她仰起頭,任他肆意逡巡,任他拓下烙印。

任他溫熱氣息灼她脖頸,任他濕潤雙唇燃她浴火。

懂謀略的將軍,不會一味地開疆拓土,而是循序漸進,固守陣地。

所以他盯着那片起伏,沒捨得再往下,而是原路返回,帶着她把剛才的那一遭重溫。

池漾早已酥了全身,軟軟綿綿的,需要抱着他才能不往下墜。

她氤氳着雙眼,鼻尖泛着點點紅,唇色盈潤艷麗,膚色卻白的清冷,惹得席硯卿心裏一陣抓癢。

恍惚間,他突然低頭笑了下,“上次我去山區找你,你說過一句話。”

池漾捕捉到他沉沉的嗓音,帶着一絲啞,心緒翩然飛遠。她雙手摩挲着他的襯衫,溺在這灘柔軟里,乖聲嗯了一下。

“你說自己太美了怕我把持不住,”他對着她的耳廓精雕細琢,溫熱氣息洋洋洒洒地,降落在她耳畔,“恭喜你,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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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過科二嗎?

手動擋的那種。

沒有油門,踩着離合跑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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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鴻一掠十年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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