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刀祭夜
蠱羽跑到前殿中時,北陰離魘正拿着一把筆直的黑刀觀摩,蠱羽喚了聲“尊主”,北陰離魘見她這副精緻玲瓏又嬌俏颯爽的打扮,不由得眼前一亮,他微微眯眼淺笑道:“蠱兒,你看這刀怎麼樣?”
蠱羽盯着他手中的刀片刻,老實說道:“黑不溜秋的,還直不拉幾的。”
“……”
在小蠱羽的認知中,刀都是閃着亮光、寬扁且彎,這又窄又厚又黑又直的玩意她實在看不出來是把刀。
“……你再仔細看看。”
北陰離魘將黑刀遞與蠱羽,蠱羽踮腳接過,刀身的沉度讓她險些拿脫手,但她觸到刀柄的一剎那,她卻感到刀身充盈的力量,彷彿這刀是活物一般。她驚嘆地在刀背上摸來摸去,要不是觸碰到這刀,她還真當這是根黑鐵棍子呢。
北陰離魘見她沉迷這樣兒,問道:“喜歡嗎?”
“喜歡!”
“那送你了。”
“啊?”蠱羽猛地抬頭,看着北陰離魘的眼中星光蕩漾。“真的嗎?這就是……給我的獎勵嗎?”
北陰離魘邪肆一笑,“當然。”
“謝謝尊主!”蠱羽忍不住蹦了一蹦。
北陰離魘坐上階上寶座,對蠱羽招招手示意她過來,蠱羽登登跑過來后,北陰離魘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蠱羽一個激靈,腦子都被嚇空了。
北陰離魘雙臂環抱着她小小的身體,低低問道:“怎麼,害怕本座?”
蠱羽連目光都無處安放,她忙說道:“不!只因尊主一直對蠱羽不聞不問,突然對蠱羽這般親密,蠱羽……惶恐。”她想了好久才想到這個詞。
北陰離魘輕撫着蠱羽兩鬢的秀髮,笑得意味不明。“蠱兒已經過了本座的考驗,擔得起‘北陰’之姓,自然就能是本座最親近之人。”
本就無什麼問題的話語,蠱羽卻下意識覺得有絲怪異,她也想不清楚,至少現在看來還是個好的境況。
北陰離魘握着蠱羽的小手端起她手中的黑刀,道:“此刀名為祭夜,乃天地名兵至寶,刀亦有靈,你需與它日夜相伴,取得它的認同,便可煉化它,屆時人刀一體,方可顯現其最大的威力。”
那豈不是睡覺也要抱着它?蠱羽心想。
這刀光禿禿一柄刀身,一直拿着也太不方便了,蠱羽想着便放出魔氣在刀身外凝成一把刀刃,便先如此帶着吧。
蠱羽抱着刀,扭頭直愣愣地看着北陰離魘,問道:“尊主,你之前說,若我通過考驗,便允我自由出入魔宮,還作數嗎?”
北陰離魘的笑意中帶上一分寵溺,他道:“當然作數,今後前殿與本座寢宮蠱兒也可進來。”
蠱羽對後半句話倒是不在意,聽到北陰離魘答應,她便洋溢着興奮的笑容,軟糯糯地問道:“那我現在便可出宮看看嗎?”
北陰離魘撫着她嬌嫩的小臉蛋,道:“別忘了回來。”
感受着臉上手指冰涼的觸感,看着北陰離魘深沉的眼,蠱羽一瞬間有些失神,但下一刻便被拋到了腦後,她應了一聲,便跳下北陰離魘的大腿歡脫地跑了出去。
蠱羽離開后,蒼耳忽然出現在殿內,看了眼蠱羽離開的方向後對北陰離魘說道:“尊主,少主對魔界全然不熟,宮外也無人見過少主,魔界處處都是危險,少主很有可能遇難。”
北陰離魘還是笑着,只是臉上多了冷意和殘忍,他不以為意地說道:“要想在魔界生存,就得將危險都踩在腳下。”
說完,他又撫着下巴琢磨了一會兒,對蒼耳道:“跟上她,不到必死的地步,不許露面。”
“是。”
蠱羽飛出魔宮,興奮地在空中高呼,她總算看到了宮外的景象,原來魔界的土壤是淺紅色的,植物是深到發黑的黛綠色,與她從前人界的記憶完全不同,她飛在空中,能偶爾看見地上的魔族在行走、鬥武,還能看見飛獸在不遠處掠過,一切都是那麼的新奇。
她才知道,魔界也有市鎮,有普通的百姓,她落到一處城市中,在街道上跑跑留留,看着一個個商家叫賣的新鮮玩意,眼睛閃着光亮。在人界時,她似乎都未逛過街市,這下她更是完全被這裏所吸引,都未注意到路人看到她時的詫異與驚艷之色。
蠱羽在街上轉了很久,忽然想到自己並沒有錢,不禁興緻缺缺,她待在魔宮中一年,從未想過花錢買物這種事情,不由得難過地癟了癟嘴,既然如此還是下次帶了錢出來再逛好了,今日還是省些時間多去看看魔界別處,免得太晚回去惹尊主生氣。
想到此處蠱羽便飛身而走,感受着涼風拂面,看着開闊的景象,她很快便忘了方才的難過不舍,繼續去探索魔界的版圖了。
飛了太久,蠱羽也不知自己飛了多遠,想着天色漸晚自己也該回去了,卻看到地面上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地上畫著繁複的圖案,還燒着熊熊火焰,一時間腦中竟閃過一絲熟悉之感,卻又抓不住是何,好奇之下,她還是落了下去。
地上的人們都在專註着做着什麼,也沒發現蠱羽跑入了場地的一角。
場地的正東方有一方凸起的平台,台上站着一位披着獸絨大袍的老者,黃褐色的鬍子垂在胸前,一張臉長得凶神惡煞,蠱羽遠遠看着都覺着有些嚇人。
蠱羽走到一位正在合掌禱告的男人旁邊,小聲問道:“大叔,這是在做什麼?”
男人睜眼看來吃了一驚,低吼道:“這怎麼漏了一個!”說著便伸手來扯蠱羽。
蠱羽也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便閃開了身形,男人見她竟是修鍊過的,圓目一睜,便喊道:“百夫長!這兒有一個溜出來的!大家抓住她!”
這一喊,在場眾人皆望了過來,離得近的立馬就撲了過來想要抓住蠱羽,蠱羽忙往天上一躍,那在台上的大鬍子百夫長一見到蠱羽的樣子,立馬下令道:“她是闖進來的!不許放她走!”
於是眾人也躍到空中將蠱羽圍了起來,蠱羽見狀便收起了魔氣凝成的祭夜刀鞘,手握刀柄用力一揮便是一道精純的黑色魔氣成刃狀放了出來,將包圍她的人牆破了個大空便沖了出去。
那百夫長一見此狀,眼疾手快地便揚起手杖放出一道術法,結成黑壓壓一道牆攔住蠱羽,蠱羽沖的猛烈硬撞了上去,強勁的撞擊感斷了她的氣息運轉,她墜了下去,將地上堆好的一摞木箱撞得七零八落。
蠱羽正要起身,卻聽見周圍的箱子裏傳來一道又一道幼童的哭喊聲,驚得她頭皮發麻,還未來得及逃離,那百夫長又是一道勁氣打在了她胸口,她痛的噴出一口血來,緊接着那百夫長使了個術法化作牢籠將她困在其中,揮刀砍了數次都無濟於事。
蠱羽忽然感覺很無力,她本以為自己已經能夠斬殺八百年魔獸,便可以自由在魔界遊走,卻不想剛出來第一天,就被一群不知道什麼來路的壞蛋大叔困在這裏,若她逃不出去,尊主又找不到她,那可怎麼辦……
想到這裏,她既委屈又憤懣地看向大鬍子百夫長,質問道:“你是誰?抓我作甚?!”
大鬍子咧嘴笑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不帶一點感情,他道:“多麼精純的魔力,可惜,還是太嫩,破不了老夫的術法。”
接着,他又說道:“如此精純的魔力,若是化作老夫的養分,怕是比這一堆抓來的加起來都有效。”
蠱羽睜大眼睛,耳旁數十道幼兒的哭喊一聲聲刺痛着她的神經,她看向場中那巨大的繁複圖案,藍眸里倒映出場中燃燒得旺盛的火焰,忽的就顫動了起來。這個兇惡的大鬍子,居然是要以此陣法,吸食小兒精氣魔力來補充他自己!
“你這壞人!竟然做這種大壞事!”
大鬍子被蠱羽這小兒之言逗笑了:“魔界哪來的壞與不壞?”
“你……你這樣殘害同類,尊主不會放過你的!”蠱羽怒喊道。
大鬍子眼睛瞪大,老臉顯得愈發凶神惡煞。“你這小兒倒是牙尖嘴利,敢拿尊主來壓老夫?這邊陲小地,尊主何曾管過?又從何得知?即便尊主知曉,老夫我身為百夫長,行此事壯大魔界軍隊力量,功德一件,尊主又能將我怎樣?”
“你……!”蠱羽氣得滿臉通紅,這世上怎會有這般作奸行惡還說的冠冕堂皇的無臉皮之人!縱是魔界尚武、強者為尊,可在魔宮中那幾個,有哪個會容忍如此惡劣的殘害同類之事在轄域內發生?魔界也有普通百姓!魔族也有兒女雙親!
“我北陰蠱羽不會放過你的!”
大鬍子的自得之色戛然停止,他不知自己是否聽錯,猶疑地看向蠱羽,卻見那女童竟放出了與之前全然不同的氣勢,那一雙眼中的決絕與陰狠,竟讓他禁不住冒起一絲寒意。觀望他眾手下,也都是驚訝與懷疑之色,看來他方才確實未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