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約

一年之約

北陰離魘未曾料到,年幼的蠱羽竟如此心目清明,只憑他一個舉動、一句話,便猜得他五分意。在他眼裏,年幼之子,無論人族魔族,都是無腦無用之物,而眼前這小小肉糰子的覺悟和聰慧遠在他意料之外。

北陰離魘將蠱羽扔到這洞窟之中,一則是要看她潛力,二則只是看她與魔獸爭鬥的樣子尋尋樂子,蠱羽的絕地反擊只算勉強令他滿意,而現下蠱羽這一番話,卻讓他金眸的眸光都凝聚了起來。

蠱羽的雙目在石壁幽藍的火光下映得星光流轉,看得北陰離魘忍不住彎下身來,伸出冰涼的手指劃過她柔嫩的臉頰和眼角。

“記住你今日之言。”

蠱羽眸光微微一動,她看到北陰離魘再次彎起了嘴角,但這笑卻不再是輕蔑譏諷,而是悠然淡雅,讓他威嚴冷酷的氣息都淡下一分,令蠱羽不禁看得呆了。

“一年。”北陰離魘忽的開口道。

“什麼?”獃滯的蠱羽回過了神,不解地問道。

“一年後,你要能殺掉這隻魔獸。”

“什麼?!”蠱羽瞪大眼睛,一年後她也不過五歲而已,魔尊怎就要給她定下如此不切實際的目標?

北陰離魘又道:“若成了,本座不僅會給你獎勵,還會親自教導你,還會放你自由出入魔宮。”

蠱羽眼中放出了光,聽到這話,她難掩興奮忍不住雙手合捏放在了胸前,可下一刻,她又猛地打了個寒噤,魔族這話的言下之意,便是若她不成,他便不管她死活,要麼把她丟走,要麼乾脆直接了結了她,並且在這一年之內,她只能待在魔宮裏,不可踏入外界一步。

魔尊這是給她一個極不可能完成的目標,也給她一個警告,要她極盡自己潛力吶!若成了,她便是值得魔尊培養之人,若不成,她便就是根無用的稻草任人處置。

想明白這其中門道,蠱羽也興奮不起來了,甚至覺得北陰離魘那淡然柔和的笑都透着陷阱與危機。

“……蠱羽明白了。”

她不是為那獎賞而要努力修鍊,而是為了自己的小命。

北陰離魘也察覺蠱羽本來很是興奮,忽然又變得憂鬱又沉悶,心想這幼童聰明過頭也不是什麼好事,日後豈不是會少了許多驚喜?

他忽然也斂了笑容放下在蠱羽臉蛋上輕輕撫摸的手,冷淡了說了句“回去睡吧”,便消失在原地。

蠱羽一口急火憋在胸口,這魔尊怎麼這麼捉摸不定,一瞬間就甩手走人了,她都還沒找到出口呢!更不知道出了洞窟之後該怎麼回去!

在蠱羽花了許久才重見天日後,亂轉一通也不知自己的住處在何方,直等到天亮后蒼耳來尋,她才委屈又撒嬌地埋在蒼耳懷裏發泄了一陣。

從此,小小的蠱羽心裏不僅懷有了濃烈的求生欲,還埋下了對魔尊的懼意和不甘。

她開始跟着銀勾和蒼耳學招式,銀勾和蒼耳身為魔界長老,必然不會時刻在魔宮中,於是便交替着教她,二人皆不在時,蠱羽便獨自打坐調理內息。

這魔宮雖然廣闊,住在其中的人卻很少,除了魔尊、二位長老和蠱羽以外,便是一些侍女廚子和守宮的魔獸,上次誤將蠱羽抓起的飛獸便是在宮中巡查的魔獸。

北陰離魘即便是在魔宮中,幾乎也只出沒在寢宮和前殿,而這兩處地方都是蠱羽所禁止靠近,故蠱羽平日裏也很難見到北陰離魘,儘管如此,每一次的相見還是讓蠱羽倍感壓力,一次次鞭策自己不能有絲毫懈怠。

好在北陰離魘不至於太絕情,還安排了個侍女伺候蠱羽起居,只不過每次早上侍女將蠱羽打扮得光鮮亮麗,蠱羽修鍊一天回來都像被揍了一頓似的狼狽。

久而久之,宮裏的魔獸也跟蠱羽熟了起來,魔獸們看慣了脾氣古怪的幾位大人,對蠱羽這樣的無害小糰子格外親近,於是它們也時常當作蠱羽的陪練,不過陪練起來卻一點也不溫柔。

在一年之期將至的時候,蠱羽是數着刻數度日的,她自知自己比起一年前要強大許多,卻不知自己究竟到了什麼程度,對於殺死那隻八百年的蜥蜴,她並沒有絕對的把握。

恰好在這些時日,魔尊和二位長老都外出辦事,只留下蠱羽一人忐忑,當那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蠱羽的腦中就像有警鐘清晰地敲響一般,呼吸一滯后便是不穩的心跳。

若蠱羽是個善於鑽空之人,她大可以苟且熬過這幾日,待魔尊回來提起一年之約一事後再去赴約,但她偏是個直腸子,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染上了魔界殺伐果斷的特性,她凝望那洞窟的方向,直至呼吸平穩,便颯爽地飛了過去。

北陰離魘與銀勾、蒼耳回到魔宮大殿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

三丈長的蜥蜴般的魔獸軟趴趴地倒在大殿前,堅硬的麟甲被刺開了數道口子,傷口裏的肉都已被侵蝕腐化,它佈滿了圈環的眼睛已變成灰敗之色,舌頭也被徹底斷掉甩在一邊,而在它的背上,坐着一個黑色衣裙的小小人兒,她右手還緊緊捏着帶血的匕首,腦袋微微低着,神色獃滯不知在想些什麼,被梳得精美的髮型已經散亂,幾縷碎發落在眼前,顯得十分落魄與無助。

察覺到有人的到來,她輕輕抬起頭看清來人,忽而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與臉上鮮紅的血跡交相輝映,竟顯出一種殘忍而誘人的美。

“尊主,我完成了。”她嬌嫩軟糯的聲音這樣說道。

冷峻如北陰離魘都忍不住瞳孔一縮,他這一年都未曾管過的這孩子,竟給了他這般大的驚喜,那染着血的笑臉,竟讓他的呼吸也停滯了一瞬,那星空般的眸子是世間至美之物,而這殘忍而明艷的笑臉,更讓那雙眼睛熠熠生輝,令他挪不開目光。

銀勾和蒼耳受到的震撼,絕對比北陰離魘還要多,他們時常陪着蠱羽,只覺得蠱羽是個可愛倔強不服輸的小娃娃,此刻蠱羽這副模樣卻讓他們後背都泛起一絲涼意。

蠱羽見他們三人都愣着不動,奇怪地歪了歪腦袋又喚了聲:“尊主?”

北陰離魘回神,朝蠱羽招了招手,蠱羽立刻興奮地跑了過來,仰頭看着北陰離魘滿臉笑意。

北陰離魘將手放在蠱羽小腦袋上撫了撫,也微微笑了。“你真是個寶物。”

蠱羽笑彎了眼,脆生生地問道:“所以,尊主要給蠱羽什麼獎勵呀?”

這副可愛的模樣倒是把她身上的血跡和未退散的殺氣都遮蓋了去,北陰離魘笑意深了一分,他道:“去將自己洗梳一番,再來前殿。”

“好!”蠱羽立馬三步一蹦地跑開了。

銀勾看着蠱羽跑開的身影,喃喃道:“從沒見到小幼崽這麼高興過。”

北陰離魘斜看她一眼,冷聲道:“以後可不能再叫‘小幼崽’了。”

銀勾身子一頓,立馬低頭道:“是!”

蒼耳鄙夷地看着銀勾,早跟她說過,叫少主准沒錯。

蠱羽飛快跑到自己的住處,高聲喊道:“梳環姐姐梳環姐姐!快幫我找一套乾淨的衣裳,我沐浴完后再給我梳個最好看的髮式!”

梳環便是北陰離魘安排在蠱羽身邊的侍女,她從未見過小主人這麼興奮高興的模樣,她知曉蠱羽這些日一直愁於一年之約之事,每日修鍊回來甚晚,沐浴完就睡了,早晨起來也只讓她梳個最簡單的髮髻便匆匆出去了。這下見蠱羽神色這般明媚,梳環便知她定是完成了尊主定下的目標,不由得也為她高興起來。

蠱羽沐浴完,梳環給她換上一套玲瓏貼身的黑裙,既精緻養眼,又不顯得拖沓,又拿出剪刀將蠱羽額前的劉海修剪整齊,兩鬢各挑出一綹柔順細軟的黑髮長長地垂在身前,餘下的頭髮在腦袋上編出細緻的花樣后又歸成一束高高紮起,馬尾一般地懸在腦後。

蠱羽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鏡子裏梳環的動作,嘆道:“梳環姐姐的手真巧,編的頭髮真好看!”

梳環彎眼一笑,道:“人各所長嘛,少主日後是護衛魔界的大人物,我便只能為少主打扮逗少主開心。”

蠱羽眨了眨眼,定定地看着鏡子裏自己的臉龐,自己以後會成為大人物嗎?

梳環又擺出了一些銀色的頭飾,輕巧地扎在蠱羽頭上,這些都是梳環藏了許久的飾物,一直都想用在蠱羽腦袋上試試,只是蠱羽一直沉迷修鍊,梳環怕她嫌繁瑣,便沒拿出來過。這下,蠱羽頭上被銀色頭飾點綴,兩側還伸出幾支小小的銀角,給她平添了幾分邪氣,更似一個魔界之子了。

蠱羽看着鏡子眼神晶亮,就算她再怎麼染上魔族特性,她總歸還是個小丫頭,對好看的東西都難以掩飾喜愛,喜難自禁之下,她“吧唧”親了梳環臉蛋一下便跑了出去,梳環撫着臉愣了好久,面上逐漸露出了蕩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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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家養小吃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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