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殤
童淵的喪禮是在張綉迴轉長安之後開始的。
望着撇開護送的商隊,獨自一人策馬狂奔了一天一夜的張綉雙目紅腫的衝進正在佈置的靈堂,跪倒在童淵的遺體旁邊,童玲的淚水又不自覺的落了下來。
童英拿出一身素白的孝袍想要給張綉換上,然而這位平日裏永遠都是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漢子卻是愣是跪在地上,直到童英大聲喚了他好多遍才如同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愣愣的看着童英,好半天才察覺童英要做什麼,看得出這位大師兄的精神已是恍惚之極了。
不過畢竟張綉回來了,童英和童玲也算是有了主心骨。童淵的葬禮得以有條不紊的進行,法事做了七天,而童英便為童淵守了七天的夜,到了最後天連張綉也有些撐不住了,更不要說童玲,他卻依舊是毫無倦意,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終於等到童淵的遺體下葬。是夜,張綉將童英喚道自己屋中,將門窗緊閉上,抬頭望向他開口道:“聽說小師弟你前些日子受了傷?”
“多謝大師兄關心,已經不礙事了。”童英搖頭道。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的傷還要好生將息,千萬不能留下病根。”張綉認真的叮囑道。
“大師兄,你放心,我真的已經沒事了。”童英心頭一暖,急聲道。童英並沒有說假話,雖然那日他被王元傷的很重,但是卻是好轉得極快,這才幾日的工夫,不但傷勢已完全好轉,連身上的傷疤也快要掉完了,連為童英診治的大夫都驚嘆他的體質實在是非同一般。
其實,童英的體質雖然不算文弱,但是比起一般習武之人也強不到哪兒去。只是,自從單福給他的玉珠莫名其妙的鑲嵌到了磐龍壁上之後,他便經常感到一股暖流從他的脊椎股尾端流向全身諸脈,不知不覺中,不但體質日益強健,而練武之時也越發的輕盈迅捷起來!
“恩,沒事就好。當日的情況我也聽說了,你做得很好,沒有丟師父的臉。”張綉微微頷首,俄而臉上閃過一抹異色,“你放心,宋家武行,我絕不會放過他們的!”
童英聞言,努了努嘴,本想說點什麼,不過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不過小師弟,今夜我找你來,是另外有件事想要單獨和你說。”張綉忽然肅然道。
“大師兄請說。”童英見張綉一臉嚴肅,趕緊正襟危坐,聽他的下文。
“師父之死其中疑點頗多,我懷疑…”張綉眉頭緊皺,直視着童英,一字一句的說道,“師父是被奸人所害!”
“大師兄,你是如何認定師父之死有蹊蹺的呢?”童英開口問道。
“我隨師父一起多年,從未聽說過他有什麼心疾…”張綉緩緩開口道。
“所以,我便親自為師父驗了次屍…”張綉接著說道。
聽了他這話,童英卻是大驚失色,出言道:“師兄你…”
“無妨,我是偷偷檢驗的,旁里並沒有人看到。”張綉擺擺手,示意童英不用擔心,然後蹙眉接着道,“我發現師父胸口有受重擊的傷處,這才是真正的致命傷!”
“什麼!”聽聞這句話,童英當下知道童淵是被人所害無疑了,雙目頓時赤紅,提高音量道,“大師兄,是什麼人殺的師父?”
“你先不要着急,聽我慢慢把話說完。”張綉搖頭道。
“不行,我要為師父報仇!”童英狠狠地一捶桌子,憤然起身。
“坐下!”張綉見他頗為衝動,於是冷聲喝道,“你現在去找誰報仇?你知道我們的仇人是誰么?”
被張綉這麼一呵斥,童英只能恨恨的坐了回去,只是他雙目通紅,兩手攥得很緊,指甲都快要陷到手心之中。
“小師弟,你也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武藝高絕,既是如此,殺他的人又怎麼可能是一般庸手,你這樣衝出去找人報仇,只怕還沒見到別人,便已經沒了命!”張綉苦口婆心的勸道。
“那師父會不會是被多人圍攻的呢?以師父的武藝,即便不敵也能逃走吧!”童英望着張綉,開口反問道。
“師父的傷口只有一處,是被對手一擊斃命的!因此兇手只有一人,而且是極為厲害的高手!”
“我更擔心的是,殺害師父的人只怕權勢滔天,其中更與官府中人有聯繫。”
張綉忽然說出這麼句話,讓童英再吃了一驚:“什麼?官府?”
“小師弟,你以為那仵作為何會說師父是心疾致死?在長安府當差的仵作絕不會連外傷和內疾都分不清么?這麼說只有一個原因——其中必然有官府之人插手。”頓了頓,他冷聲道,“或許是其人來自朝廷也說不定!”
“朝廷,難道師父在朝廷中有仇人不成?”童英追問道。
“這其中的事情你就不要問,我自會處理的。”卻不想張綉不答,反而讓他不要問下去。
“大師兄!”童英自然滿腹不解。
“我說了你不要問就不要問了!”張綉用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今天你我所言,你都不要告訴小師妹,我怕她承受不住。”
“這我知道。”童英自然不會將剛才自己與張綉說的話告訴童玲,但是他仍舊對張綉不讓自己插手追查師父的死因一事有所想法,因而兀自辯道,“可是大師兄,師父他…”
“小師弟,你要相信大師兄絕不會害你。”張綉嘆了口氣,放緩聲音輕聲道,“這其中盤根錯節,許多都涉及到師父昔日的往事,他一直不願意告訴你,我自然也不能違背。”
童英還是第一次看到張綉如此苦口婆心的勸解一個人,何況張綉也已經說了這是童淵的苦衷,他自然不能再追問下去,沉默了片刻,童英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
“小師弟,你能明白到我的苦心便好,如今師父不在了,我們師兄妹更要同心協力,明白么?”張綉見童英不再堅持,微微鬆了口氣,開口說道。
“嗯,大師兄,我明白。”童英點頭說道。
“喔!對了,小師弟你的傷好的怎樣了?”片刻,張綉望着童英開口道,“這些日子你幾乎都沒好生休息一下,只怕很累了吧。”
“不,大師兄,我傷沒事了,一點都不累。”童英搖頭道,這倒並不是他謙虛,雖然這幾日休息極少,但是童英卻是幾乎沒有什麼倦意,反而精神頗好,這讓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怪異。
“是么?不要太過逞強。”張綉難得的笑了笑,俄而又是嘆了口氣,輕聲道,“只是小師妹她…哎,這幾日我看她越發憔悴,心中亦是不忍,不如你帶她出去散散心吧。”
“散心?”
“是啊,這幾天讓小師妹待在長安,一直都在屋裏不出來,我怕她看到屋子裏師父的那些東西,睹物思人,對她而言並不是件好事,莫若你帶她出去走走,順便開導開導她,畢竟師父也已經去了,她再難過也沒用,至於追查師父的死因和重建武館,我自會處理的,而且袁叔他們也會幫忙,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張綉緩緩說道。
“那好吧,我試試吧。”童英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