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踢館
翌日,童英甫一醒來,先去看了眼童玲還在安睡,便沒有打擾她,只身前往已經成了廢墟的武館舊址,這裏已有不少袁叔請來的民夫在忙碌着,清理散碎的瓦礫和石頭,為他日重建武館做準備。
“小師兄,你來了。”一個外門弟子見到童英前來,恭敬拱手道。
童英年紀雖小,但是卻是童淵的關門親傳弟子,在武館裏的地位要比這些外門弟子高得多,因此這些外門弟子都喚他為“小師兄”。
童英朝此人點點頭,輕聲道:“這幾天辛苦你們了。”
那外門弟子搖了搖頭,開口道:“我們不過守着這些民夫而已,也幫不上什麼忙,不辛苦的。”
童英見他情緒不高,輕嘆一聲,也不知該說什麼好,沉默了半天,勉強擠出個笑容,轉身準備離開。
“小…小師兄。”見童英欲走,那外門弟子卻是又叫住了他。
“還有什麼事么?”童英扭頭問道。
“這…其實…”那人慾言又止。
“有什麼事直說吧,沒關係。”童英見狀,再次轉過身來,開口道。
“這幾天裏一直都有些其他武館的人來…來…”那外門弟子瞥了童英一眼,臉上閃過一絲憤懣,開口道,“挑釁。”
“挑釁?”童英一怔。
“是的。”外門弟子點點頭,“只怕他們都是聽說我們武館經此大劫…”
“我知道了。”不待他說完,童英便鐵青着臉截道。他已經知道這外門弟子接下去想要說的話。之前的童氏武館一直是長安城最大、聲名最盛的武館,盛名之下,不知有多少武館想要取而代之,如今生了這麼大的變故,那些武館自然會迫不及待、蠢蠢欲動。
“那你們怎麼做的。”童英開口問道。
“因為師父他老人家已經不在了,你們幾位師兄都不在,所以袁叔他讓我們先忍一忍…”他話還沒說完,只見袁叔匆匆走了過來。甫一看見童英,臉色卻是一變,開口道,“英兒,你來了。”
“袁叔,出了什麼事么?”童英見袁叔神色有些怪異,不由問道。
袁叔面色很是難看,思慮片刻,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本來這事我不打算告訴你,只是今次對方實在是過於欺人太甚…”
“是不是又有哪家武館上門來挑釁?”童英忽然截問道。
“你知道了?”袁叔嘆口氣搖搖頭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瞞你了,的確是有其他武館的人找上門來,指明要見館主的嫡傳弟子。”
“是么?”童英冷哼一聲,“是哪家武館?”
“宋家武行。”袁叔輕聲道。
“走吧,既然我回來了,就絕不能讓我們童氏武館墜了聲名!”童英篤定說道。
袁叔領着童英來到內院中,只見在一群熟識的武館武師團團圍着兩個陌生男子。武師們面色皆有怒容,而那兩人中一人執劍面色冷漠,另一人則是手持長刀、面色囂張的望着眾人,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終於有說得上話的人敢出來了?”面色囂張的男子瞥了眼童英,傲然道。
眾武師聞言,臉上怒意更盛,不過看到童英來了,還是紛紛讓開一條道來,讓童英走到圓心中。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童英面沉如水,朝開口的男子問道。
“宋氏武行、宋展!”
“送斬?”童英嘴角浮起一絲微笑,淡淡的說道,“如今時節不至秋後,還不是你送斬之時,何必跑到我家武館來找死!”
眾武師聞言,不約而同的轟然大笑,連袁叔亦是笑着搖頭。只有那宋展氣得滿臉通紅、暴跳如雷,揮刀指向童英,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敢調侃於我!”
說著,他手腕一抖,刀尖帶着一股風聲朝童英砍去!
“小師兄,接着!”眾人見這宋展面色不善,知其要先發制人,而童英手中並無兵器,旁的一武師情急之下,將手中的長槍槍尖朝後,擲向童英。
童英心中一凜,沒想到對方說打就打,慌張的往後一躍,不料竟足足躍出了三丈有餘,背部直接撞上了牆邊的武器架,嘩啦啦的一陣亂響,架上刀槍散了一地,而宋展卻一把接住了武師擲過來的長槍。
宋展愣了一下,隨即哈哈狂笑道:“哈哈哈哈!童家武館好大的名頭,原來不過如此!!”
童英漲紅了臉,拾起地上一柄長槍,暴喝一聲,連人帶槍向宋展飛去,一眨眼就到了宋展面前!
宋展想不到童英的攻擊來得如此快,手上單刀一橫,在胸前劃過一道圓弧,堪堪擋過童英之一槍,然而不待他緩過神,童英的第二槍又飛速的攻至面門,宋展閃避不及,只得下意識的往後一退,踉踉蹌蹌的連退數步,終究沒穩住身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童英眼中閃過一絲不解之色,他知道這宋展可不是什麼庸手,竟被他兩招擊敗,但不急細想,更不給宋展任何機會,往前踏了一步,舉槍便刺!
“王兄救我!”危急關頭,宋展竟是放聲喊道。
但見寒光一閃,童英凌厲的槍勢竟是被斜刺里殺出的一把劍崩開。
童英蹙眉望向那叫王兄的男子,剛才便是他忽然出劍崩開了自己的長槍。
“閣下是?”童英冷聲問道。
“在下王元。”那男子開口說道,上下打量了童英幾眼,卻是反問,“閣下便是槍絕童淵的嫡傳弟子?”
“正是,在下童英。”童英朗聲答道,微微瞥了那宋展一眼,開口說,“你也是宋家武行的人?”
王元搖了搖頭:“童兄不要誤會,在下不過是偶遇此人,順道一起來此處而已。”
“既是如此,那不知閣下來我家武館有何貴幹?”童英聞言,面色稍霽。
“家師王越,與槍絕童淵曾有一面之緣。”
“你師父是王越?”童英一怔。這王越之名,他也曾聽童淵提起過,此人與童淵並稱為槍劍雙絕,是一位罕有用劍高手,當初約了童淵比武,以一招之差輸給了童淵,從此不知所蹤,童淵經常感嘆此等人才不能為國家所用,而去逞遊俠血氣之舉,甚是可惜。
王元點頭道:“家師當初曾在尊師手下敗了一招,一直深以為憾,后聽聞童先生在長安開設武館授徒,故遣我來此處,讓我來向童先生求教,如今既然童先生不在了,若是童兄願意賜教,在下自是歡喜不已。”
童英向來不願與人鬥爭,剛剛力敗宋展已經是不得已而為之了,本欲拒絕王元的挑戰,但環顧四周,包括師妹在內的武館眾人都以殷切的眼光望着自己,心知師傅不在了,師兄又沒回來,自己現在肩負着重振武館的責任,此戰無可推託,思忖片刻,於是朗聲答道:“既然王兄有此雅興,童英自當奉陪!”
周遭的武師聽他應諾,都喝起采來,紛紛往外退了一步,將院子空得更出來一些。
“對了,在下今日只是來討教武藝,並非來結仇,但是刀劍無眼,若是傷了閣下,那便不美了。”王元瞥了童英一眼,淡淡的說道。
雖然他話語很輕,但是童英已然能從其中聽出那股傲氣,更何況王元只說怕傷了童英,絲毫不提自己。童英冷笑一聲,慨然道:“只要你能迫我說出認輸二字,那便算你贏。”
“好。”話音甫落,王元的劍便如疾風暴雨閃電般連環刺出。
院子內頓時叮叮噹噹的聲響不絕於耳,面對王元的連綿不斷進攻,童英揮槍連續封擋。然而每擋下對方一劍就感受到一種奇特的力道如受雷擊一般,迫的童英後退一步。只眨眼間地功夫王元一連刺出二十餘劍,童英也退了二十多步,一直退到只差一步便要撞上院牆。
槍為長兵器,而劍為短兵器,通常來說,以長擊短,應該要佔些便宜。然而與這王元對了二十餘招,童英卻是難受至極。對方地劍法很古怪,每每刺擊,總是令他無法使出全力,只能屈肘格擋,十成力氣也只揮了四五成。但一劍是這樣也就罷了,這王元一連二十餘劍都造成這樣的結果,足以顯示出此人的劍術造詣實在不凡。
難道今日要敗於此人之手?童英不自覺的想到,但旋即輕咬了一下舌尖,將這個念頭逐出自己的腦海。兩眼直直望向前方的王元,只見他橫劍胸前,顯然是在醞釀下一波的攻勢。
童英心知不能讓他再搶得先手,當下舉槍便刺,然而王元卻依舊是四兩撥千斤般的崩開他的槍尖,然後挺劍反擊,一時間流光閃動綻放劍氣千幻,森冷的寒芒直撲而來,把童英完全籠罩在劍光之中。
當兩人再次分開之時,童英已是微微喘着粗氣,右臂上幾縷血絲悄然滲到外面的衣衫上。而王元依舊是一臉冷漠,望向童英的眼中閃過一絲蔑意。
“你不是我的對手,認輸吧。”王元負劍於後,輕聲道。
“再來!”童英臉上卻是浮起一抹倔強,大喝一聲,迎上前去。
“好!”王元冷喝一聲,手上長劍直刺而出。
槍劍交擊之後發出了一聲巨響,童英哇的吐出一口鮮血,連退幾步,退到院牆邊,靠倚在牆上,勉力使自己沒有倒下。
“小師兄!”眾武師見狀,皆是分外擔心,只有那宋展臉上滿是快意。
“認輸吧!再打也沒有意義了!”王元劍尖指向童英,提高音量喝道。
童英慢慢抬起頭來,直視着他,嘴裏鏗鏘有力的吐出兩個字:“絕不!”
聞言,王元臉色微微一變,上前一步,手上長劍泛着寒光刺向童英!
而童英臉上閃過一抹決絕,一腳猛地蹬在牆壁上,雙手緊握槍身,撲稜稜一抖,全身的力氣好像都集中在這一槍之中,直刺向王元!
哐當!童英左臂被王元的長劍所傷,淙淙的鮮血不斷流出,手上的長槍也落到地上。
而王元亦是手捂着小腹,不時有殷紅的鮮血從指縫中滲出,想不到童英這不要命的一擊也傷到了他。只是他長劍依舊在手,而且劍尖離童英的喉嚨不過數寸之距,只要王元願意,隨時都可以結果了童英的性命。
“認輸吧!”王元再次說道,只是這次聲音里不再帶着冷漠,反是有一股惺惺相惜的味道。
“絕不!”然而童英依舊是倔強的抬起頭,毫不猶豫的說道。
“你…咳咳咳…”王元臉色再變,本想說點什麼,不過卻是牽動到腹部的傷勢,不由連聲咳嗽起來。
“你可以殺了我,但是要我認輸…”童英眼底閃過一抹堅定,斬釘截鐵的說道,“絕對辦不到!”
眾人緊張的望着童英和王元,不少人手心裏已經滲出汗水。
良久,王元終究是深吸了一口氣,手上長劍微微一抖,緩緩收回腰間,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童英一直繃緊的神經緩緩鬆開,緩緩呼出一口氣,然後頭一偏,竟是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