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八 反擊2
電子偵察中隊中隊長李強,神色凝重的將一份情報遞到鍾瑋手中。
鍾瑋只掃了一眼便變了面色:“你是說,法軍一支旅級規模的裝甲部隊正在穿越叢林,從老撾殺入越南,試圖截斷越盟大軍的退路?”
李強說:“是的!早在幾天前我們就發現,在越寮邊境叢林裏無線電信號異常活躍,從信號分佈範圍和活躍程度判斷,那一帶至少有一個旅在活動。幾個小時前我們剛剛破譯了法軍一份由薩朗少將署名的電報,證實確實有一支法軍在那一帶活動,而且是赫赫有名的第25裝甲旅!如果我猜得沒錯,這支部隊早在三個星期前便已經潛伏在那一帶,並且偷偷開闢了足以穿越叢林的道路,現在越盟大軍要北撤,他們立即就殺出來了!”
鍾瑋濃眉一揚:“將一個裝甲旅扔在叢林裏打埋伏?夠狠!”
山地叢林無疑是裝甲部隊最討厭的地形,崎嶇的山路對裝備的摧殘是難以想像的,一支裝甲部隊在平原上跑上一百公里都很少有故障,但讓他們跑一百公里山路,起碼有四分之一的坦克得趴窩。至於叢林就更不用說了,茂密的大樹,湍急的溪流,鬆軟的地面甚至沼澤,都是裝甲兵的天敵,除非是瘋子,否則沒有人會帶領大規模的裝甲部隊冒險去穿越熱帶雨林。當然,這並非絕對,蘇德戰爭的時候蘇軍和德軍的裝甲部隊都不止一次在叢林沼澤中開闢通道,神不知鬼不覺的繞到對手後方,一舉爆了對手的菊花,最出名的就是巴格拉季昂行動,蘇軍經過精心準備,成功穿越沼澤密佈的白俄羅斯叢林,一記凌厲的勾拳把德國中央集團軍群打到崩潰。法軍當然沒有能力組織起像巴格拉季昂行動那樣規模龐大、氣勢磅礴的迂迴攻勢,但是讓一個旅穿越叢林抄擊越軍後方……
完全辦得到!
鍾瑋快步走到沙盤前,根據情報找出法軍可能存在的位置和可能攻擊的路線,在沙盤上一一標出,只標了幾個,他冷汗就冒了出來。
從榮市到清化,越盟後方全空了!
是的,全空了!榮市久攻不下,武元甲再三增兵,已經將這一帶的兵力搜刮一空了!別說清化,就連更北方的寧平、南定,也沒有多少兵了!
換句話說,如果法軍成功衝出叢林,穿越邊境殺入清化境內,越盟基本上是拿不出一支成建制的部隊去迎戰,只有躺倒挨錘的份!
好傢夥,這一手真是夠狠的!
一位優秀的將領的指揮風格就像優秀的圍棋大師,一旦找到敵軍的破綻便痛下殺手,而且是殺着一招緊接一招,咄咄逼人,面面封殺,絕不給對手逃出生天的機會。這支法軍裝甲部隊顯然不會是孤軍,法軍可以出動傘兵策應,也可以出動陸戰隊登陸,總之只需要出動一兩個營,就可以與這個裝甲旅形成合圍態勢,一舉切斷越軍主力的退路!而在藍江防線,估計法軍不會閑着的,此時他們的全面反擊恐怕早就開始了。正面以強大的攻勢死死咬住越盟主力不讓其撤退,同時以偏師掃蕩越軍空虛至極的後方截斷越軍主力退路,奇正結合,兩面夾擊,一舉吃掉那幾萬疲憊不堪的越盟主力,這幾乎是法軍必然的選擇!
鍾瑋沒心情再分析下去了,他抬起頭問政委李泉:“我們在清化一帶有多少部隊?”
李泉飛快地回答:“沒多少,就一個裝甲營!”
鍾瑋說:“讓他們作好戰鬥準備,隨時等候命令!還有,金雕戰鬥隊所有人員取消一切休假,所有戰機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完成檢查維修,準備出擊!”
李泉神色同樣凝重,說:“我親自到空軍基地盯着!”
鍾瑋說:“好,你先過去盯着,我去一趟河內,這事關乎幾萬大軍的生死存亡,必須告訴阮書記!”說著,他連警衛都沒帶幾個,上了車直奔河內。
藍江口防線,越軍已經將炮彈打得只剩下半個基數,後勤輜重部隊均已撤離,他們可以撤退了。那一門門大炮收起了駐鋤,牽引卡車開過來,勾住炮尾,緩緩駛出炮兵陣地。而步兵繼續用迫擊炮向法軍陣地射擊,同時大量釋放煙霧,以免法國佬在這個節骨眼上跳出來找他們麻煩。對於一支草建不久的軍隊而言,撤退比進攻還要困難得多,方方面面都要安排好,配合好,稍有不慎,撤退就會演變成潰退,然後潰退便演變成潰敗,古今中外,因為撤退沒安排好導致全軍潰敗的教訓用卡車都拉不走,所以為將者在撤退的時候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截止到目前,一切順利,安常建暗暗祈禱法軍的反應再遲鈍一點,二十四個小時,只要再給他們二十四個小時,這近三萬越軍就可以安全跟法軍脫離接觸了!
他就在第一線指揮,沖正在轉移的炮兵叫:“同志們加快速度,那引起零零碎碎的東西就不要管了,優先把大炮和人轉移出去!”
越軍炮兵還在撿炮彈殼。這些炮彈殼都是鋼做的,這可是好東西,對半切開然後鋸下一片就能做成一把很好的鐮刀,如果鐵匠技術過關,拿它打成鋤頭、柴刀、菜刀也是分分鐘的事情,對於基本上沒有鋼鐵工業的越南而言,這些炮彈殼太有用了,他們捨不得扔,都撿起來往車上裝。但安常建可不認為現在是撿破爛的時候,連忙出聲制止。
炮兵叫:“這可是好東西,不能留給法國人!”
安常建說:“我們卡車不多,不能拿來裝這些東西,趕緊————”
遠遠的一陣悶雷滾滾而來,打斷了他的話。他一激靈,扭頭遁聲望去,只見海面方向,一道道火流星正從天際飛墜而下,帶着駭人的嘯叫聲朝着這邊猛砸下來!他的臉刷一下變得慘白,打肺里吼了出來:“炮擊!卧倒————”一嗓子吼完,喉嚨又腥又甜,幾乎要迸出血星來了!
越軍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都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抬頭傻傻的看着天空中飛墜而下的火流星,腦海里掠過的想法居然是:
“這些炮彈好大!”
下一刻,火流星撞到地面,地動山搖,大團大團耀眼的火光膨脹而出,不是一團兩團,而是一簌接着一簌,一排接着一排,彷彿滾雷般滾動着。爆炸聲用震耳欲聾來形容都是客氣的,除了那轟隆隆的巨響,你壓根就聽不到別的聲音了!地面像一面被人用大鎚狠命狂砸的大鼓,劇烈震動,就算你練過千斤墜之類的武術,也是站不穩腳的,除了翻滾之外就再也做不出別的動作了。安常建比較走運,炮彈的落點離他所在的位置比較遠,所以他暫時沒有危險。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清楚的看到,炮彈群落在一個炮兵陣地上,那個炮兵陣地頃刻之間就被飛砂流火覆蓋!這是203毫米口徑的炮彈,203毫米榴彈炮炮彈便已經威力驚人,一炮過去半徑三十米內神鬼不活,而這些從大海防向飛過來的是艦炮炮彈,同樣口徑,艦炮炮彈威力比陸軍火炮要恐怖得多!所以那個被炮火覆蓋的陣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經看不見人影了,只能看到車輪、炮管之類玩意兒在爆炸衝擊波高高拋起,漫天飛舞,哪怕隔了這麼遠,看到這場面他也知道,那支炮兵部隊完了,完得徹徹底底!
他兩眼血紅,瞪向大海。
今天天氣不好,大海灰濛濛的,超過十公里就很難看得清東西了。可他分明看到,在海平面,幾艘巨艦的剪影猶如鬼魅,大團大團火光不斷迸發,彷彿滿天的雷電都彙集到那裏了,成排炮彈帶着列車飛馳般的轟鳴聲從近二十公裡外呼嘯而來,狠狠砸在炮兵陣地上,帶來可怕的死亡與毀滅。他的身體微微發抖,拳頭捏得啪啪作響,兩眼發紅,痛苦的回憶在腦海中浮現……過去一個世紀裏,這個強大的敵人無數次在海平面後面出現,用艦炮給越南帶來死亡和恐懼,一個世紀過去了,這種情況還是沒有改變,當法國人的軍艦出現在海面上的時候,他們還是只有顫抖、哀號的份!他打喉嚨里發出一聲怒吼:“法國佬!!!”
回應他的怒吼的,是艦炮那滾雷般的轟鳴,和天崩地裂的爆炸。這是法國去年十月從美國租借的兩艘重巡洋艦和一艘輕巡洋艦,現在開火的是重巡洋艦,203毫米口徑艦炮不斷噴吐着暴烈的膛焰,沉重的炮彈從炮膛炮咆哮而出,在空中拉出一道道優美的彈道,飛向十幾公裡外的目標,然後化作衝天而起的煙焰和飛砂流火。重巡洋艦不像戰列艦和戰列巡洋艦,三四百毫米口徑的艦炮一旦開火,能把天都給震塌一角,但203毫米口徑艦炮火力全開也是非同小可,一排炮彈過去,整個炮兵陣地馬上就會被煙焰和彈片淹沒,猝不及防的越軍士兵要麼當場就被撕成碎片,要麼被爆炸衝擊波吹飛,在空中四分五裂,倖存者不顧一切撲入戰壕中,趴在戰壕裏頭都不敢抬,在地面劇烈的震動之中顫抖,也許直到現在,他們才意識到,他們的死對頭雖然已經衰弱了,但仍然不是小小的越南可以挑戰的!
那兩艘重巡洋艦對岸上的一切漠不關心,只顧着悶裝猛打,炮口指到哪裏,哪裏就是一片火海!越盟將領絕望地看着這一切,過去一百年裏被法國支配、蹂躪的恐懼和無助,又一次襲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