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孝友傳家族更豪 上
第二天,王意如起了個大早,綉珠伺候她更衣,見她四肢綿軟,勸她:“小姐,您千萬不要勉強自己,大奶奶若是回來知道了,定然心疼。”
“我沒事,你放心吧!”王意如安慰她:“這件橙紅的裙子極好,我喜歡。”
“小姐哪裏是喜歡裙子,不過是因為這裙子襯這朵乾花罷了。不過,小姐這麼一打扮,氣色好多了。”夏梔進來,兩手都提着盒子:“小姐,都備好了。”
“嗯,我們走吧。”王意如點頭,扶着綉珠的手站起來。
千萬年了,這是頭一回腳踏實地地走路,只覺得腿不是自己的腿,使不上勁兒。
綉珠勉力扶着她:“小姐別怕,奴婢扶着您,您只管往前走。”
直走到外頭廊下,她才適應了一點,轉頭吩咐:“余媽媽,你隨我一道去罷。”
余媽媽是個近四十的中年嬤嬤,聽小姐呼喚,很有眼力見兒地上前扶住她的一條手臂:“姑娘鬆手吧。”
綉珠見她力氣大,扶得更穩當,便聽話讓過一邊。一行四人往榮春堂去。
王意如祖父王長貴善經營,在他手裏王家的生意從平城郊外的小作坊做成了號稱王半城的大買賣,後期更是由孩子們拓展了出去,發展到了周邊多地,積累了不少財富。
這些財富除了換做郊外一座座莊子,城裏一家家鋪面,剩下的,便都用於興建王宅了。
如今的王宅,佔了整個平城約摸四分之一的地界,不但三房兒子成家后各有各的院落,就算是已經出嫁的姑奶奶王興麗,在娘家的也留着一處閨樓。
老太太住的榮春堂距離長房的院落最近,但也隔着大小兩座園子。小園子與王意如住的絳雪居只一牆之隔,牆上有個門洞,那一世小時候她很喜歡背着丫鬟婆子穿過小門到園子裏玩耍。
然而千萬年過去了,府中的路徑她早已忘得七七八八。這也是為什麼她要“嬌弱無力”的原因。
余媽媽力氣大,王意如只覺得一路彷彿騰雲駕霧一般基本沒怎麼走路,這讓她懷念起了做鬼的時候,想到哪兒去,只需一個念頭,身體隨着水流一飄幾千里時的暢快。
然而那時,她常隔着水面仰望天空,陽光的顏色多麼好看,可陽光真的照在水面上,水面溫度升高,她又不得不往深處下沉,無論是陽光還是溫暖,都是她渴望碰觸卻絕對不能碰觸的東西。
現如今,她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曬太陽,感受暖融融的陽光落在臉上,是幸福的觸感。
如果不是余媽媽扶着,綉珠和夏梔正在後頭看着,她都想在陽光下翩翩起舞,撒歡一番了。
不多時,一行人便到了榮春堂。由於起得早,來的快,她竟是眾姐妹中第一個到的。門上的婆子瞧見她,驚了一下:“五小姐?五小姐您下床了?”
王意如並不搭話,遞了個眼神給夏梔。夏梔會意,走上幾步:“花媽媽,我們小姐惦記老太太,這不昨兒剛能下床今日就過來請安了。這不,還給老太太準備了禮物呢!”
“哎喲,五小姐真是孝順,那誰,沒眼力見兒的,給五小姐挪個凳兒來呀!五小姐,您坐這兒,這兒風小,奴婢這就進去回老太太,老太太一定高興!”花媽媽滿面春風地轉身走了。
整個過程中王意如一句話,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過花媽媽,卻讓她高興得跟中了獎似的。綉珠奇怪地多看了她幾眼。
“夏梔,一會兒我們回去了,你得再來一趟,自己編個合理的理由吧。”王意如也在看花媽媽離開的方向,話卻是對背後的夏梔說的。
“小姐,您是想……”夏梔若有所思。
“難為你還有顆玲瓏心,果然比春桃聰明多了。我的臉可沒那麼喜慶,她見了我高興,定是我長得像她喜歡的東西。”王意如難得心情好,調侃了一句:“總不好教她空歡喜。”
“奴婢明白了!”夏梔眼睛一亮:“小姐放心。”
“我以為你是個伶俐的人,自是信你能辦好。”王意如垂着眼瞼,語氣不咸不淡。
“奴婢必不讓小姐失望。”夏梔恨不能當眾拍胸脯表決心。
“小姐,二小姐和四小姐來了。”綉珠提醒道。
“嗯。”王意如一手搭上余媽媽的手,後者會意將她一把扶了起來。“二姐,四姐,你們來啦。”王意如象徵性迎了兩步。
對面兩位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她,王意穗驚喜交加:“五妹妹!你你怎麼來了?哎呀你坐下,快坐下!”
“我惦記着昨兒請四姐姐替我給祖母請安,可思來想去,請安還得自己親自過來才有誠意,再加上一直在床上躺着,我都快悶死了,好容易姐姐們來給我長了點兒精神,可不得抓緊時間好好鍛煉一下身體。
這不,終於能下床了,第一時間留想着來問候祖母。”不知怎麼的,王意如一見着她們姐妹,瞬間就點燃了話癆屬性,好多話想對兩姐妹說。
“四姐姐,你看,你送我的頭花,我戴出來啦!我戴也好看對不對?”王意如笑笑地對王意蕊說,並指了指頭上的乾花。
“嗯!好看!比我戴更好看了!”王意蕊笑嘻嘻地比劃着:“這個顏色剛好襯你的裙子。”
“我也是這麼想的。”王意如笑笑:“對了,怎麼不見二嬸?”
“母親昨日回娘家了。”王意穗接茬:“為欣然表姐送嫁。”
“我聽母親說,璟哥哥要去背新娘子。”王意蕊搶着說。
這裏正說著話,花媽媽出來,見到外面來了三位小姐,眼前一亮:“二小姐,四小姐,五小姐,老太太讓你們進屋呢!”
說罷主動打帘子:“小姐們請。”
三人魚貫而入,卻見老太太大清早的,正在呼水煙,面前一片白茫茫的。
“孫女兒給祖母請安,祖母安好。”三人上前行禮。
“嗯,來得夠早,都坐吧。”老太太一擺手,各自的丫鬟們扶着主子在椅子裏坐下。
老太太第一個留看向王意如:“五丫頭,病可好些?”
“回祖母的話,輕了許多。”王意如略略抬頭回答。
“既然輕了,那葯該停就停了,葯吃多了不好,你父母不在身邊,哥哥又是個不懂事的,你……”老太太本想說你要自己放聰明些。
轉而一想,這丫頭才六歲,跟她廢那麼多話她也聽不懂。轉而換了一句:“你哥哥這幾日都在忙什麼?這沒良心的幾日不來給我請安了!”
“哥哥念書呀!不念書的時間,都用來陪我了!昨日沒在,是因為他的老師給他安排了考試,他說他考得可好了!”王意如驕傲地說。
“書念得好自然是好的,卻不如意璟,小小年紀便能幫老二打理生意,長大了才有用!像你哥哥那樣的,讀書也沒用,你父親也不知怎麼想的,竟不同意意璟跟着一起讀,五丫頭,等你父親回來,你可得替你璟哥哥說話。他才是你親哥哥!”老太太一臉的語重心長。
“嘻嘻,祖母要我替璟哥哥去求父親嗎?”王意如假笑着問:“您給我什麼好處呢?”
“你這丫頭!祖母讓你辦事,你還知道討賞!”老太太真心不想給,但尋思小孩子是需要哄騙的,故而裝出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罷了,誰讓我真心疼你呢?崔媽媽,去柜子裏,把那罐粽子糖拿來。”
崔媽媽會意,去到裏面,不一會兒捧了一個巴掌大的罐子出來,老太太對王意如招手:“來,過來嘗嘗,這是你二叔從外頭帶來的零嘴,今兒便宜你了!”
王意如看她那架勢,心說不會吧?那一世自己怎麼能蠢成這樣,竟沒看出老太太是這樣的極品,讓我走過去吃?是準備只讓吃一顆嗎?
心裏冷哼一聲,面上卻半點不顯露,反而裝出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祖母!人家今年六歲了!您怎麼還給人家吃這個!昨兒四姐姐到我那兒去,我都不敢請她吃糖,怕她覺得我笑話他沒長大!果然她更喜歡紅豆糕和杏仁酥哦,還有醬桃仁兒!祖母,我雖然沒有四姐姐大,可我也想和四姐姐一樣做個大寶貝!糖還是就給瑋弟弟吧!他小他一定愛吃!”
“你,你這丫頭,六歲怎麼了?六歲就不能吃糖了?這又是誰告訴你的歪理?是你那慣會胡說八道的二哥是不是?你別聽他的,你三哥最喜歡吃這個糖,這原就是給他準備的,傻丫頭,你現在不吃,一會兒他來了,可沒你的份了!”老太太的假笑看得王意如想吐,第一百零一次懷疑自己那一世的智商是不是給狗吃了。
“祖母!”就在這時候,王意蕊開口了:“您把給弟弟的糖拿給五妹妹吃,弟弟知道了會不高興的,五妹妹也不喜歡。”
“妹妹!”王意穗急得要死,恨不能捂住妹妹的嘴:“祖母,妹妹不是故意的,她……”
“什麼不是故意的,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祖母,蘿兒給您請安,你不知道,昨兒我和大姐姐,被她們欺負慘了!偏偏大姐姐臉皮薄,不好意思說。生生讓人家給趕出來了呢!祖母,是您讓我們去探病的,您要替我和大姐姐做主啊!”不見其人先聞其聲,王意蘿鉚足了勁兒一路哭進來,嚇得王意穗緊緊護着王意蕊,臉色蒼白。
“阿蘿!”“蘿兒閉嘴!”兩個聲音同時撞進來,卻是三奶奶劉氏和大小姐王意夢跟了進來。
“小夢來了?快到祖母身邊坐,有什麼委屈,只管給祖母說,祖母替你做主!”老太太一見王意夢,立刻換了一張臉:“老三媳婦,你也坐,瑋兒呢?怎麼沒抱來?”
“小四從昨兒起劉開始流鼻涕,大夫說可能着涼了有些風寒,所以今天他就躲一回懶,不來給你請安了。”劉氏解釋道。
“哎喲,我說呢!你啊!怎麼帶孩子的?奶嬤嬤也該打,怎麼看護的?一定要小心將養着知道嗎?”老太太聽說小孫子感冒了,着急之情溢於言表。
“媳婦兒明白!”劉氏應了一句轉臉望向邊上:“喲,今天來得真齊整,我們這緊趕慢趕的,竟還落了最後才到?”
“見過三嬸,三嬸好,大姐姐好,三妹妹|三姐姐好!”王意穗帶着妹妹行禮如儀。
“二姑娘四姑娘也好,你們是一貫的孝順人兒。”劉氏和善點頭。
“二妹妹,四妹妹。”王意夢起身還禮。王意蘿看見她們就來氣:“哼,好什麼好?少在那裏裝腔作勢!昨兒我和大姐姐受欺負時,你們沒少落井下石!”
“蘿兒!”劉氏皺着眉頭呵斥道:“小五明顯一臉的病態,她怎麼能欺負你?分明是你口沒遮攔胡說八道!”
“我沒有!母親,昨天,是她趕走我和大姐姐!不信,不信你問大姐姐?”王意蘿一臉委屈。
“夢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且說來!祖母為你做主!”老太太有些動氣了,狠狠地掃了一眼王意如,卻發現王意如一本正經地剝指甲,根本沒注意這邊。
頓時氣了:“小五,你三嬸和大姐姐來了,你怎麼不見禮?沒規矩!”
“祖母,三嬸嬸只瞧了我一眼便說我一臉的病態,我來了這麼久,祖母都沒瞧出來嗎?我可太傷心了!到底大姐姐和三姐姐才是祖母的心頭好,小五我,只是個吃別人剩下的糖都得趕趟的傻丫頭。哎,綉珠,我們回去吧,把給祖母帶的禮物一併帶回吧,左右祖母也是瞧不上的。”王意如嘆了一口氣,把手伸給綉珠。
綉珠忙把人扶起來:“祖母,孫女兒告退!”
“等等!你,你不會是心虛想跑吧!祖母你看,她心虛了!”王意蘿得意道。
“你說,你給我帶了禮物?禮物呢?”老太太皺眉道:“還有,你昨兒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兩位姐姐受了委屈?且說清楚!”
“孫女兒什麼都沒做呀!哦對了,三嬸嬸,小五正好像要問您,大姐姐和三姐姐,究竟誰是才您的親生女兒呀?”王意如“委屈”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