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始知嬴女善吹簫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一直病着，不能去給祖母請安，祖母甚是想念，前兒我剛醒，她老人家就喚我去榮春堂請安，還說給我燉了參湯呢！”王意如一邊示意綉珠給她抽掉枕頭讓她躺好，一邊說著：
“祖母對我這麼好，我怎麼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呢？你們說對吧？”
“那是，祖母溫柔慈愛，你不去請安是你錯，快想法子補救，我們才不幫你！”王意蘿哼了一聲：“除非你再買雙份，哦不，三份的點心給我，給我和大姐姐。我們就勉為其難替你說話。”王意蘿一副施捨的樣子。
“阿蘿！”王意夢淺笑的臉都快綳不住了。
“區區幾份點心罷了，四姐姐喜歡，一會兒我讓人多備兩份，給四姐姐送去，四姐姐你慢慢吃。
只是啊，咱們大姐姐腰那麼細，那麼好看，怕是吃不了太多零嘴的，更不會為了些零嘴，就為妹妹我跑腿，你說是不是啊？大姐姐？三姐姐你怕是會錯意了，以為大姐姐和你一樣，再不然，日後我遇見三嬸嬸，問問她，是不是弄錯了大姐姐的生辰？難道，三姐姐才是長姐不成？”
王意如說著話的時候，語氣陡變，一雙眼睛直視王意蘿，一副隨時要上去和她打架的樣子。
這姑娘今天還沒進門就看她不順眼，事事處處針對，王意夢看着像是要阻攔，實則什麼都沒做，還慷他人之慨讓她坐下來喝茶吃點心。
既然王意蘿不要臉，王意夢也不攔着，那你們三房的臉面，今天就通通撂下吧！
“五妹妹彆氣！是三姐姐不好，可你還病着呢！不氣！”王意蕊放下手裏的糕餅走向她：“你看，被子掉了，姨娘說，這樣會着涼的。”說著，伸手就要去扯被子。王意穗急了：“四妹，你手臟，回來！”
“四姐姐。”王意如對王意蕊招手：“你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來，這邊坐。綉珠，把我檯子上那對玲瓏骰子拿來給四姐姐看。”
一邊說著，一邊對王意蕊伸出手：“四姐姐，你頭上的乾花好漂亮呀！”
就這麼著，王意如把王意蕊“柺”到了床邊讓她坐下，拉着她的手，不着痕迹地拿着自己的帕子給她擦手。
“嘻嘻，好看吧？是姐姐摘了新鮮的花兒給我做的呢！初時更漂亮，可惜現在有些黃了。”
“黃了才好看呢！我喜歡，姐姐能不能送給我呀？你瞧，你來看我，都沒給我帶禮物！”王意如假裝不高興。
“你喜歡就送給你啦！”王意蕊爽快地拔下頭上的乾花。
“五妹妹，這花不鮮亮了，改日我尋朵更好的給你做。”王意穗有些局促。
“我就喜歡這個，喏！我拿這對骰子跟四姐姐換，回頭讓夏梔備了點心一起給四姐姐送去！這樣四姐姐就不吃虧啦！二姐姐你別急呀！”王意如接過綉珠遞過來的玲瓏骰子遞給四姐姐看：“四姐姐你看，這是我娘送我的小玩意兒，多漂亮呀！”
這是對顆琺琅彩的小骰子，本身材質不怎麼值錢，卻勝在精巧好看。藍色鑲金的骰子，每個面的點數，底色都不一樣，特別適合給小孩子拿來做玩物。
王意蕊果然被吸引了，目不轉睛地看着骰子：“哇，好漂亮，真的給我嗎？可我只有這一朵花，明天，明天我給你採好多好多花來，你喜歡什麼顏色的？粉色好不好？還是紅色？”王意蕊開心極了。
“嗯哼，五妹妹，你還沒說。你要我幫什麼忙？”王意夢有些尷尬。
“啊？不用了，謝謝大姐姐，桑落，你替我送大姐姐和三姐姐出門，大姐姐，你覺得這茶好，我給你備了一些，你帶回去自己泡來喝。”王意如頭都沒抬就拒絕了，轉而繼續和王意蕊說話：“四姐姐，你可千萬別摘花給我，那些花都是二姐姐的心肝寶貝，你都摘給了我，二姐姐只怕要哭。”
“不會！別人摘，姐姐會哭，我摘就不會！”王意蕊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你只說，你要什麼顏色？”
“四姐姐好厲害！就知道二姐最疼你了！”王意如拍着她的手背：“我呀，就喜歡這一朵，不要其他的了，姐姐若是覺得過意不去，明日去給祖母請安的時候，替我向祖母問好，告訴祖母，我會乖乖養身體，好好吃藥好好聽話，求祖母定要就留一碗參湯給我。”
“好，我明兒就去給祖母說！你放心吧！”王意蕊滿口答應。
“五妹妹，你說的難事，莫不是指這個？”王意穗不敢相信。
“姐姐們祖母都喜歡，只我，祖母見了我就討厭。”王意如嘆氣：“四姐姐，明日，你說話一定要小心，或者還是不要說了，免得祖母連你也不喜歡了。”
“不會，我去幫你說，祖母會喜歡你的。”王意蕊安慰她。
“二姐姐，回去之後，和四姐姐再說說，總不好叫我連累了四姐姐，我……左右爹娘就快回來了，等他們回來了，或許祖母會改變主意。”王意如假裝略帶歉意地對王意穗說。
“五妹妹放心，姐姐記下了。”王意穗柔聲道。
“謝謝二姐，謝謝四姐，時候不早了，不敢耽誤姐姐們太久，夏梔，替我送姐姐們回去。”王意如吩咐道。
外頭夏梔早已收拾了一個提籃，見了兩位小姐乖巧行禮：“二小姐，四小姐。”
待眾人散去后，王意如面色一沉：“綉珠，外頭剩下的丫鬟婆子，有一個算一個，每人領五記手心，你在邊上看着！一個都不能放過！”
“是，奴婢遵命！”綉珠領命出去。
雖說身邊人不在多，在於忠誠度高，但她這個院子與別處不同，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
她只是個孩子，不能隨意打發下人，尤其是現在母親不在身邊。
母親為人強勢，脾氣又火爆，她只信從娘家帶來的丫鬟婆子。父親一直覺得是祖母和另外兩房的夫人們間接害死了先大奶奶，所以特別提醒繼妻和長子不要親近老太太指派的丫鬟，也不要信任其他人。
王意如覺得，哥哥和母親適合把冷臉擺在明面上，可她不行，因為她才六歲，且往日被祖母花言巧語的空頭支票哄得聽話得很，要不然，春桃和夏梔一開始不能這麼囂張。
如果馬上就變，老太太肯定會懷疑。一旦被她懷疑自己不是以前的王意如，多的是麻煩。
所幸她脾氣大，跋扈的形象深入人心，正好利用這一點，並把它擴散成喜怒無常。
讓外面的人挨頓打，明着告訴旁人，五小姐不高興了！吃着五小姐的飯，卻被大小姐一句話指揮了去，吃裏扒外的人，都要挨打！
這事兒傳到大姐那裏，她只會想到跋扈，畢竟方才就說過會有一頓打。這事兒傳到老太太那裏也不怕，反正老太太看他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委屈了王意蕊，明天只怕要挨罵。
一想到王意蕊，王意夢的心情就複雜了。那一世的許多細節因為實在過於遙遠，加之她又是不拘小節沒心沒肺的性子，王意穗和王意蕊這對姐妹最後的結局，她根本不知道。
就連她重生回來，父母竟不在身邊，去北方談生意，她也不記得前因後果了。
瞧着帳子上掛着的拼色荷包，再想想王意蕊信誓旦旦的保證，王意如一聲嘆息。
綉珠見人一走，姑娘就唉聲嘆氣，不由問到：“小姐可是不放心夏梔？”
“不是，我在想着，明日是不是該我自己起身去給祖母請安，四姐姐童心未泯，只怕詞不達意，惹了祖母不快，連累了她。”王意如皺眉道。
綉珠聞言心裏吐槽，四小姐童心未泯？那小姐你呢？她八歲，你六歲，還比她小兩歲呢！如今倒是擔心起她來了。
“大夫囑咐您要靜養，少走動，您應該聽大夫的。”綉珠委婉規勸道。
“病着有病着的好處，也有病着的壞處，她今日引着姐姐們來探我，雖被我改成了邀請，可到底是她先起的意，也是她准了的。眼下我病着，的確是可以什麼眼力見兒都沒有，我昨日得罪了整個三房的人，眼下是沒事，左右我病着，可以後呢？我總有出門請安的一天，與其讓她們攢夠了怒氣和主意來針對我，倒不如，我明兒就送上門去，這生病的由頭，總要擺在人前讓大家都看到才好。只姐姐們看到，怎麼能夠呢？”王意如一邊說著一邊下定決心。
“小姐既拿定了主意，奴婢這就給你挑選明日要用的穿戴。”綉珠服氣。自家小姐果然人後是個六十歲的心子，往日種種都是裝給大奶奶看的，只為和大奶奶撒撒嬌罷了，眼下大奶奶不在，小姐立馬一副大人樣。
“穿戴先不忙，你還去多味齋，買四姐姐帶走的那幾樣點心，量要少，多給些包裝錢，明白？”王意如吩咐道。
“明白！小姐放心，奴婢換身扎眼的衣裳去！”綉珠心領神會。
王意如笑笑，這樣聰明的丫頭，多幾個就好了。
王意璞下學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來瞧妹妹，並給她帶來了一隻毛色雪白的鸚鵡。
“妹妹，這鳥兒據說能學好多話，給你養着解解悶兒吧！”王意璞說。
“謝謝哥哥，哥哥，今日考試如何？”王意如示意綉珠把鸚鵡拿去外頭廊下掛着。
“考試很順利，老師誇我博聞強記呢！”王意璞很是高興。
“哥哥好厲害！”王意如笑眯了眼：“等爹回來了，我定要求他讓我跟你一起學習！”
“自吾皇登基后，夫子們多多少少都會收些女學生，可她們大多都是裝裝樣子，老師很討厭這種官樣文章，所以他……”王意璞本想說他不收女弟子，可看自家妹子希冀的眼神，又吞了回去：“我明日幫你問問。”
“別，先別問，哥哥你這幾日先教我，等我學得有模有樣了，你再去問，或者直接帶我去面見老師，這樣機會才大。”
“那你可得好好學，老師平素都是很嚴厲的。”王意璞友情提示。
“嗯，我努力！”王意如吐吐舌頭：“所以哥哥，你先教我什麼？”王意如問。
“現在就學？千字文如何？”王意璞撓頭。
“都行。”王意如不挑。
王意璞念一句，王意如學一句，一本千字文半個時辰就學完了，這讓王意璞很是受傷：“你會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不，我不會呀！都是哥哥教得好！哥哥你再試試詩經，楚辭什麼的。”王意如不笑了，一本正經看着他：“我的學問都是哥哥教的，哥哥莫要說漏嘴了。”
“你……為何……你是何處學的？”王意璞驚悚了。
“外祖家有兩個很大的酒窖，哥哥知道嗎？”王意如沒有正面回答他。
“不知道，這有什麼關係？”王意璞問。
“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你就明白了。兩座酒窖的牆壁上寫滿了帶酒字的詩詞，各種各樣額都有。”王意如說。
“可，可你才六歲。”王意璞有些難以接受。
“六歲不能會嗎？”王意如歪頭問。
“能！”王意璞違心地吐出一個字。
“既然如此，哥哥你接着教，我接着學。”王意如恢復了笑眯眯的樣子，心說我說什麼？我什麼都沒說。
酒窖是真的，酒窖牆壁上的詩句也是真的，卻不是我識文斷字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我怎麼能告訴你呢！
王意璞一臉便秘的模樣：“你都會了，我教你什麼？這樣吧，我把書房裏的藏書拿給你，你自己看，等你有看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我。”
“我看書，哥哥撫琴如何？等明日過後，你也可以教我撫琴，教我下棋，教我作畫，我都能學。”王意如得寸進尺。
“明日過後？”王意璞抓住了重點。
“明日，我去給祖母請安，定讓她老人家准我不用日日請安，這樣就能空餘許多時間，跟哥哥學習，將來拜見先生，更有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