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告別遠行
距離小楓跟隨重劍長老走後，已有一個多月了，但是小楓拜入仙門，成為仙人的事，卻仍舊還是渡水村村民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加上一個月一次的採購日上的傳播，讓秋山城和周邊的村子也都知道了渡水村出了一個仙人。
這一個月以來，淙叔家真的是來訪者絡繹不絕，沾親帶故者紛紛上門，想要一睹仙人家的風采，沾點兒仙氣，讓淙叔和淑姨不勝其煩。
而小楠卻一改之前的天真爛漫之氣，化身成為小管家婆，為淙叔和淑姨趕走了不少麻煩，也貼心的幫着淑姨照顧着里裡外外，讓淙叔和淑姨心疼不已，也讓悠語感慨萬千。
其實，這段日子以來，悠語發現自己對靈氣的感應能力似乎強了一些，有時在睡夢中似乎能看到一些紅紅藍藍綠綠的小點，朝着自己的身體飄過來，悠語剛開始有些驚嚇，後來就明白了，那是靈氣顆粒，雖然並沒有實質性的用處，但是悠語卻知道，自己的靈根資質應該是有所提升了。
畢竟，以自己之前的一等資質，是根本感受不到靈力的存在的！因此，悠語也陷入了矛盾，她不知道該不該和小楓一樣，離開這個家，踏上修仙之路。
悠語還在矛盾中，可是命運卻似乎已經悄悄地幫她做好了決定......
一大早，悠語仍舊像往常一樣伴着幽幽的花香和清冷的微風從夢中醒來，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禽鳥躁動所發出來的聲響，不多久，悠語就聽到了小院的門被推開了，隨後是拐杖與地面接觸的聲音和劇烈的喘息聲，悠語知道，這是小六來了。
果然，淙叔的話語聲傳來：“小六，這麼早，你跑到我家來，是有什麼事嗎？”
小六面色泛着激動的紅色，興奮地說道：“淙叔，我一個商隊的朋友來看我，告訴我仙門好似將要大開，開始招收弟子了！我知道悠語妹子對這個一直很感興趣，所以特地來告訴她一聲。”
說完，淙叔的臉色卻有些微妙，下意識地往悠語的房間看去，卻見悠語正披着衣裳，站在房間門口，臉上神情變幻不定，淙叔嘆了一口氣，知道該來的日子終究還是來了。
小六也看見了兩人的臉色，猜到了緣由，隨後有些訕訕的說道：“淙叔，消息我帶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啊......”
淙叔沒有心情去招待他，點了點頭，就轉身回房了。
小六面帶尷尬，摸了摸後腦勺，就夾着拐杖，轉身出了院子，回家去了。
悠語也進到屋子裏，關上房門，靠在門后，心裏卻久久不能平靜。
......
自從小六帶來仙門大開的消息后，又過了好幾天，這幾天悠語在淙叔，淑姨和小楠的面前都盡量裝着沒事，背後卻默默地發著呆，淙叔也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忙着他的事，日子彷彿就像以前一樣，但是總感覺哪裏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這天午飯過後，小楠突然拉着悠語，說是想去河對岸摘些朶枆回來吃，悠語自然點頭答應，於是小楠就帶着悠語出了門，像事先約好了似的，在村口遇上了小浚等一群小夥伴們，然後一群人就結伴的去到了河的對岸，跑到朶枆樹群中，熱熱鬧鬧地上樹的上樹，接果的接果，說說笑笑，忙了起來。
悠語也被這樣輕鬆，愉快的氛圍所感染，忘卻了矛盾，糾結，帶着孩子般滿足的笑容跟大家一起玩了起來。
孩子嘛，總歸還是好勝心更強一些，不久就開始了摘朶枆大賽，兩，三人為一組，比了起來，小楠和小浚自發的編入了悠語這一組，兩個人都爬上了樹，悠語則在樹下負責接跟撿。
小楠自從小楓走後，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出來跟小夥伴們這樣玩了，更多的是在家幫着淑姨的忙，悠語很心疼，卻也理解，因此此刻的小楠頗有點猴入山林的感覺，如魚得水，不亦樂乎，連帶着小浚也跟着“兇殘”起來，悠語在樹下，看着成堆的朶枆，有些哭笑不得。
最終結果不用說，在小楠和小浚的“兇殘轟炸”下，悠語小組完勝！只是待到要各自將戰利品帶回家時，小楠，小浚，悠語就笑不出來了。
周圍的其他小夥伴們則充分演繹了什麼叫幸災樂禍，讓小楠，小浚咬牙，握拳才給鎮壓了下去，悠語則是嘆了一口氣，認命地用外衣打包，像個駱駝似的馱着包裹，慢騰騰地走向回家的路，小楠和小浚也撇嘴，學着悠語的樣子，馱着一個大包裹，走到了悠語身後。
悠語回頭一看，頓時大笑了起來，小楠和小浚相互苦大仇深的看了一眼后，也跟着大笑起來，其他小夥伴們看着有趣，也有樣學樣地當起了駱駝。
就這樣，一長條的駱駝小隊從河岸，經過小橋，再到村子，成了村中一景，讓過往的大人也都笑開了花，小夥伴們也沒心沒肺的跟着笑，悠語看着眾人的笑臉，覺得那樣美好，心裏矛盾得更甚了。
悠語從剛開始跟着小夥伴們一起沒心沒肺的笑，到後來看見大家的笑容覺得很欣喜的笑，再到後來蹙着眉，若有所思，複雜的笑，都被小楠看在眼裏。
小楠看着悠語，先是咬着唇，一臉不舍，最後還是吐出一口氣，緊了緊自己的拳頭，眼裏閃着堅定的光。隨後小楠用手輕戳了一下前面有些忘記任務的小浚，眼神示意小浚該繼續進行任務了。
小浚回過神來，看着悠語，臉上儘是不舍，待悠語看過來后，又連忙收起不舍，換上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悠語也回了他一個笑容，只是在悠語轉過身後，小浚的眼睛卻聚着淚水，幾欲掉落下來。
......
小夥伴們在村中主道上一個個告別後，各自往自己的家中走去，小浚卻沒有回家，而是跟着悠語和小楠去了淙叔家，小浚的借口是想要在淙叔家玩一會兒再回去，悠語也沒覺得奇怪，畢竟這對小浚來說是常事。
悠語走在前面，推開了淙叔家的院門，屋子裏靜悄悄的，悠語也沒發覺有什麼奇怪的，帶着小楠和小浚，把身上的朶枆放到廚房的籃子裏。
只是轉身一看，地上只有兩包朶枆，小浚和小楠卻不見了，悠語心想，一定是這兩個小屁孩還沒玩夠，所以迫不及待的又跑出去玩了。無奈地一笑，認命地把地上的兩個包裹給打開，收拾好。
悠語收拾好朶枆，又把三件包裹的外套拍乾淨，弄整齊后，就想找到小楠和小浚，把衣服還給他們，但是出了廚房，在院中卻沒找到他們，悠語正有些擔心，突然發現客廳的門被關上了，心中一動，以為是小楠和小浚在跟她玩捉迷藏呢，於是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大門邊的牆壁旁，準備突然推一下門，從門縫裏嚇他們一跳。
誰知悠語從牆壁旁跳了出來，然後輕輕一推，沒等她準備嚇小楠和小浚一跳，就發現門居然就這麼開了，悠語一陣錯愕......
門緩緩地全部打開，也讓悠語看清了裏面的樣子。
淙叔和淑姨面色凝重的坐在主座上，小六坐在下面的側坐上，小浚和小楠面色有些悲傷的站在淙叔旁邊。
這副陣仗讓悠語以為是小楠和小浚闖了什麼禍，被苦主找上門來。於是悠語走進客廳，正打算幫小楠和小浚求情，沒想到小浚一下子哭出來抱着悠語，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悠語姐姐，你以後一定要記得回來看我......”
悠語覺得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見小浚哭得這樣傷心，只好輕輕拍着他的背，哄着他，這時坐在上方的淙叔出了聲說道：“悠語丫頭，我已經問過小六的這位兄弟了，明天早上他們的商隊要去墨灃城，你可以跟隨他們先到墨灃城，隨後再打聽好仙門報名的位置，找一個商隊，跟着他們一起去便可以了。”
悠語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睜大眼睛地看向淙叔，見淙叔鄭重地點了點頭，才敢相信這是真的。
悠語朝周圍的其他人看去，發現淑姨，小楠，小六等人也都是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才明白這是他們商量好了的，悠語的心裏卻有些複雜，嘴唇蠕動數次，終究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淙叔接著說道：“悠語丫頭，你也不必為難，記得我當初跟你說過的，能否進入修仙之路，皆是上天的機緣所定，之前這番話是勸你不要執着，而如今這番話卻是勸你不要迷茫，正如小楓一樣，機緣到了，自然要順應天命，走上你們該走的路。”
悠語還是不舍，鑽牛角尖似的，想要說服淙叔或是說服自己不要離開，眼裏閃爍着倔強地光芒，說道：“爹，你別忘了，修仙是需要靈根的，也許我也和小楠一樣，沒有靈根呢......”
淙叔笑着說道：“孩子，你不必這樣，我知道你在溶洞遇到的仙人肯定告訴過你關於靈根的事，甚至已經幫你測試過了，在荀兄的師侄說出小楓的靈根屬性和資質等級之後，我們當時都是不明白什麼意思，只有你臉上的表情是驚訝，說明你是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而小楓走後，你那麼迷茫，矛盾，本身就意味着你有迷茫和矛盾的資格，你是可以修仙的，你有靈根不是嗎？”
悠語震驚地看着淙叔，她從沒想到，淙叔居然可以看穿到這個地步！淙叔看着悠語震驚的樣子，頗為有些自得地說道：“傻丫頭，我既然把你當做自己的女兒，又怎麼會不關注你呢，你的表情和心態都瞞不了我的。”
悠語倔強的咬着唇，眼淚在眼圈裏打轉，仍舊不肯答覆淙叔。
淙叔走到了悠語的身邊，嘆了口氣，摸了摸悠語的頭，繼續說道：“丫頭，我們不知道你的身世來歷，也從來不問，但是我知道，你當初那麼想走上修仙之路，一定是修仙之後對你找到家人或是報仇有幫助，只不過後來你有了我們這群家人，朋友之後，你的心迷茫了，所以你才不知道該做出怎麼的決定才好，但是我要說的是，既然你放不下，那就不要讓我們這群喜歡你的家人成為你的牽絆和負擔，我們更希望你能走你想走的路，該走的路，去完成你想要完成的事，你知道嗎？”
聽到這些，悠語的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滴答落下，小楠也眼淚滾滾地走了過來，一把拉開賴在悠語身上的小浚，說道：“悠語姐姐，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家裏，其實那天我沒睡着，我聽到了你跟長老說的話了，長老都答應讓你提出任何一個要求，可是你卻什麼都沒有提，只希望他們多照顧照顧哥哥.......”
“悠語姐姐，你不用擔心的，這些天你也看到了，我可以照顧好家裏的，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只是......你不要忘記，當初跟我說過的，你和哥哥都不會忘記我們，不會等我們都離開了也不會再回來，一定要一有時間就回來看我們哦。”
這番話，讓在坐所有人都紅了眼圈，小浚更是嚎啕大哭起來，悠語的眼淚也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抱着小楠哭得無法自已。
悠語，小楠，還有小浚，眼睛都腫得像個核桃似的，抽抽噎噎地哭到沒氣了才停止，讓原本悲傷的氣氛添上了一層莫名的喜意，小浚看着悠語和小楠的臉上像個大花貓似的，突然哭着哭着就笑了起來，小楠從悠語的懷抱中退了出來，原本想要轉頭惡狠狠地瞪一眼小浚，卻看到小浚也是一副花貓樣，於是也開始抽抽噎噎地笑了起來，讓悠語也覺得有些好笑，跟着一抽一抽地笑了起來。
小六，淙叔，淑姨，看到三個孩子這樣，也覺得可樂極了，剛開始是抿唇偷笑，後來就乾脆大笑了起來。
淙叔包容地伸手摸了摸悠語和小楠的頭，淑姨則搖了搖頭，笑着說道：“真是些孩子。”讓聽到的小浚和悠語都有些不好意思，小楠則厚臉皮地朝娘親吐了吐舌頭。
淙叔看到小楠的調皮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之後就正色說道：“好了，也哭夠了，該辦的事得接着辦了。”
接着，便將藏在胸前的一本用布包裹着的，像書本一樣的東西遞給了悠語，說道：“我們家沒有傳男不傳女的說法，這個是我畫的木工圖冊，對別人來說，只是一本不值一錢的畫冊，你和小楓都有一本，就當做個念想吧。”
悠語慎重地接過來，翻了翻裏面的內容，裏面的圖案都非常精細，她知道，畫這個，淙叔絕對花了許多心血和時間，於是珍而重之的把它收了起來。
之後，淑姨走上前來，遞給悠語一個包裹，悠語也鄭重地接下了，淑姨說道：“悠語丫頭，娘沒什麼好東西給你的，跟小楓一樣，幫你們做了兩雙鞋，弄了些你們愛吃的，希望你們今後的路能走得順順噹噹的，吃好喝好，照顧好自己......”
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伏到淙叔的胸前哭了起來，悠語也被這慈母般的叮囑，感動地眼淚漣漣。
小楠這時也走了上來，遞給悠語一個配色有些奇怪的絡子，裏面居然嵌着一顆朶枆的核，抽抽噎噎地說道：“悠語姐姐，我的手藝不好，只能做成這樣了，我最喜歡吃朶枆，所以我把朶枆的核嵌了進去，希望你能看到它就想起我來......”
悠語聽到后，當著小楠的面，把絡子掛到了腰間，讓小楠破涕為笑，小浚也走到了悠語身邊，遞給悠語一件東西，然後逃也似的跑回了家，悠語打開那個小包裹，看到裏面的東西后，眼睛氤氳起來，那是河對岸比較遠的地方的一種吃食，有點像是栗子的味道，小浚曾經給悠語帶過一些，悠語當時就全部吃完了，沒想到小浚居然看在眼裏，幫她準備了那麼多！
悠語抽噎着吸着鼻子，強忍着不再哭出來。淙叔嘆了一口氣，朝小六說道：“小六，我家悠語就拜託給你了！你先幫我招待好你那位兄弟，等他回來，記得帶他到我家來吃酒。”
說完，從袖中掏出一個錢袋，看起來頗為沉實，小六連忙說道：“淙叔，這個就不用了，悠語也算是我妹子，那個也是我兄弟，照顧，招待都是應當的，你拿這個出來就生份了.....”
“情義歸情義，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你請你兄弟幫忙打點好一切，那叔就感激不盡了！收下吧，別廢話！”小六被淙叔給罵得唯唯諾諾，只好收了下來，接着小六就向淙叔告辭，先回去幫悠語安排了。
悠語收好大家送的禮物之後，就到廚房幫着淑姨開始做今天的晚餐，晚餐很豐盛，大家像忘記了離別的悲傷，坐在了一起，溫馨地吃了個團圓飯，也給小楓的位置上留了一碗，就像是以前一樣，說說笑笑地吃着這頓晚餐。
直到很晚了，淙叔才強制地解散了這次用餐，讓悠語趕緊回去收拾，早點休息。
悠語這才戀戀不捨地幫着收拾好碗筷，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悠語在自己的房間裏矇著被子大哭了一場，也不知道到了什麼時候，悠語摸着黑，點了一盞燈，寫了兩封信，然後來到了淙叔和淑姨的房間外，把一封信放在地上，跪在門口，磕了三個響頭，又在小楠房間的門縫上夾了一封，就提着包袱離開了院子。
可惜她沒有聽到，在她離開后，淙叔和淑姨的房間內，發出了兩聲嘆息聲......沒有看到，小楠的屋子，窗戶下冒出了一個小腦袋，一直注視着她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