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螢火動心
悠語從重劍長老和劍然的房間出來后，看着小楠房間仍舊亮着燈，淙叔，淑姨和小楓的影子倒映在窗戶上，三人挨着很近，即便看着影子，也能感受到他們之間的溫情。
悠語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裏面的小楠恐怕正在呼呼大睡，而自己卻半點睡意也沒有，只怕躺在床上也會翻來覆去，要是吵到小楠就不好了，所以悠語思索了一下，便朝着院外的茅草堆走去。
自從發現了這個絕佳的獨處觀星地之後，悠語會時不時跑到那去，一個人躺在上面看着星星，想想自己的心事。
悠語爬上了草垛，躺在上面，今天的她，看着天上的星星，心裏卻在想着剛才的事。
終於完成了玄劍長老的囑託，讓悠語心中輕了一塊。
想到重劍長老給得承諾，悠語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例如讓他們給自己一本功法或是一件法器，再不然給個什麼信物令牌也不錯......算了吧，斗虛劍派的功法是不外傳的，強大的法器自己也保不住，至於什麼信物令牌，又不是電視劇，真的有沒有還兩說，而且提出來的話，也太功利了，悠語是沒這個臉提出這樣的請求的，悠語自嘲地否定自己的想法。
這樣也好，保持着他們對家裏人的好感，這樣對小楓在斗虛劍派也是有好處的，何況自己本來也沒有再想得到什麼好處，畢竟玄劍長老對自己那樣好，也留給了自己不少東西，何必這樣貪心......
悠語就這樣正在胡思亂想着，突然，旁邊的茅草像是陷進去了一下，一個聲音冒了出來：“這樣躺着看星星會更好看嗎？”
悠語嚇了一跳，一下子彈起來，坐到一邊，驚訝地看着劍然。
劍然被她這樣大的反應也嚇了一跳，隨後就突然笑了起來。
悠語被他突然發出來笑聲弄得一愣，原本被驚嚇到的情緒就這樣被好奇給代替了，她很好奇劍然到底在笑些什麼，眼睛裏也這樣問了出來，劍然看見悠語的眼神，笑得更加厲害了。
悠語見他一直在笑，卻不說在笑什麼，有些惱羞成怒，就要跳下草垛，打算離開，劍然立刻收斂了笑意，連忙說道：“哎，別走啊，我只是想到了這是你第四次這樣像個小兔子一樣，對我露出這樣驚懼的眼神，覺得有趣。”
悠語聽完后，露出疑惑，劍然無奈地給她數出來，說道：“第一次，你在秋山城外，偷看馬車，被我發現后，嚇得連忙避開我的眼神，裝作沒看到，第二次，我剛運完功幫師伯祛毒，你偷偷看了我一眼，被我發現后，你又嚇了一跳，然後逃走了，第三次，你在鞦韆上看書，我走過去找你幫忙通知大家去我師伯房間，你看到我又是一驚，顯得很不自然，然後聽我說完后，就理也不理我的，轉身就走，還有剛才.......”
悠語似乎還真在認真回憶劍然說得這些，讓劍然又是一笑，悠語給了劍然一個“神經病”的眼神，讓劍然頓時哭笑不得，說道：“好吧，我就是想知道，我有那麼可怕嗎？”
悠語頓時不好意思了起來，支支吾吾地說道：“沒.....就是你突然看過來或者出現，所以有些驚訝罷了......”
劍然看着滿臉通紅的悠語，打趣道：“是驚訝嗎？應該是驚嚇吧......”
悠語聽到后，臉上就更紅了。
劍然看到后，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立刻轉移話題，問道：“你不是溪楓的親妹妹吧，感覺好像有些不太像......”說完，又發覺自己的這個話題好像也不太對，想收回來，又已經說出口了，讓劍然突然生出幾分尷尬，手都有些不知道該放在哪裏了。
只是悠語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生氣或是難過，反而挺淡然地又躺了下來，劍然看到后，有些疑惑，也慢慢躺在悠語的旁邊，看着悠語因為陰影遮擋，有些看不清的面容。
悠語看着天空上的星星，緩緩說道：“嗯，我跟他們並沒有血緣關係，我是被他們救回來的，他們都是很好的人，一直把我當成自己的親女兒，親妹妹，親姐姐一樣對待。我覺得自己很幸運，不是嗎？”
劍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道：“那你自己的家人呢？”
悠語沉默了一會兒，指着天上的星星，然後回答道：“他們在那兒。”
劍然也沉默了，有些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我不該提起你的傷心事的......”
悠語知道他想錯方向了，但是卻並不想解釋，於是問道：“你呢？從小就在斗虛劍派嗎？你的家人呢？”
劍然轉過頭，看向天空，似乎陷入了回憶，過來一會兒，傳來有些清冷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的家人也不在了，在我七歲那年，他們在一場大火中喪生了，我爹拼了命地把我送出火場后，也被掉落的橫樑給砸死了，之後，我就被正好路過的師尊給發現，帶回了斗虛劍派......”
悠語聽后，心裏滿是震撼，自己僅僅是回不了家，就這樣傷心欲絕，但好歹父母還健在，心裏還留着一個念想，而那樣年幼的劍然，親眼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去，那樣的傷痛該是怎樣的沉重！
悠語臉上帶着疼惜，看着劍然，有些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劍然，嘴唇蠕動數次，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劍然飛出的思緒收了回來，感受到了沉默的氣氛，於是轉頭看向悠語，卻沒想到，看見的是悠語那樣一張疼惜的臉，讓劍然心中一動，這樣的表情，除了當初師尊剛發現他，對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之外，就再也沒在旁人的臉上見到過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之後再也未曾向他人提起過他的身世，他也一直覺得他並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憐憫。
然而今天，在悠語問到后，他卻鬼使神差地說了出來，而悠語臉上露出來的疼惜之情，卻讓他的心莫名一動，像是得到了安慰，像是真正懂得了他的傷痛，不是同情或憐憫，更像是感同身受。
悠語在劍然灼灼的目光中，感覺有些尷尬，決定轉移這個話題，結束這種悲傷又尷尬的氣氛，於是轉過頭來，看向星星，問道：“在你們修仙人的眼裏，那些星星是什麼呢？”
劍然整理好心緒，看向星空，想了想，說道：“我聽師尊說過，其他星星就跟我們生活的一樣，上面也住着人，他們看我們，也是星星中的一顆。”
悠語激動地坐了起來，急切地問道：“那你師尊有沒有說過，怎樣才能到其他星星上去呢？”
劍然先是嚇了一跳，隨後以為是悠語的小女孩心思發作，想要去到星星上，於是笑着說道：“這個我倒是沒問，不過師尊跟其他太上長老也都沒有說過，去過其他星星，想必至少也要成為仙人才能離開，去到其他星星上吧。”
悠語有些失落地喃喃說道：“果然是這樣。”
劍然有些不知道怎麼安慰女孩子，於是坐了起來，眼睛左右逡巡着，想找到什麼東西或者辦法來安慰悠語。
最後他看到田間的螢火蟲，於是靈機一動，伸手做出向四周一撈的姿勢。
悠語被劍然的動作吸引，只是不明白他的用意，於是疑惑地望向他。
劍然洒然一笑，把握拳狀的手放到悠語面前，一鬆手，無數的螢火蟲就像是突然從瓶子中被放出來一樣，從他的手心不住的往外冒出！
就像一條星河在他們面前緩緩流動似的，美得讓人震撼！
這樣的美景讓悠語不由地放下了心中的煩躁和鬱悶，開始靜靜地欣賞起來，臉上不自覺地揚起了笑容，讓劍然覺得分外開心和有成就感，也忘卻了其他，兩人靜靜地享受着這份寧靜和美好。
悠語的目光隨着螢火蟲星河流動，不期然地落到了對面的劍然臉上，在淡淡熒光的照射下，劍然臉上的笑容那樣的乾淨，清朗！
悠語由衷讚歎：“這個人長得可真好看。”於是欣賞螢火蟲星河變成了欣賞對面的人。
只是沒過一會兒，對面的人的眼睛也落了下來，兩人來了個對視.....
悠語像是觸電般地連忙低下了頭，臉紅的不像話。
劍然一笑，惡趣味發作，輕輕說道：“第五次......”
這下，悠語的臉紅得能煮雞蛋了，直接跳下草垛，逃也似的逃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劍然一直注視着悠語的背影直到消失，隨後背着雙手又躺回草垛，嘴角卻愉悅地翹起來，喃喃說道：“這樣看星星，果然很好看。”
......
第二天一早，重劍長老帶着劍然和小楓準備離開渡水村，眾人站在院中，同小楓做着最後的道別，院外，於齋主派來的馬車已經在外等候了。
悠語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過劍然一眼，讓劍然覺得分外不舒服。
小楠不舍地抱着哥哥，讓哥哥一定有空就回來，讓小楓難受得幾乎不想走了，不過小楠還是推開了哥哥，讓哥哥路上小心，然後就蹦蹦跳跳地跑回自己的房間了。眾人皆是一嘆。
悠語走向前抱了一下小楓這位哥哥，把玄劍長老留給自己的一把匕首悄悄地塞進了小楓胸前，給了小楓一個眼神。小楓拍了拍匕首的位置，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淑姨走向前，摸了摸小楓的頭，交代小楓一定要吃好穿暖，讓小楓淚眼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掉，淙叔用大大的手掌拍在小楓的肩上，呵斥道：“男子漢，哭什麼，好好學，找個時間回來看看就成。”只是通紅的眼圈，卻出賣了他。
外面的車夫催促了一聲，淙叔不舍地摸了摸兒子的頭，說道：“走吧，注意安全，不要惹事，也不要怕事。要做個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於是小楓一步三回頭地上了馬車。
淙叔拉着淑姨，不讓她再過去，淑姨靠在淙叔的胸前，小聲地哭泣着，讓悠語也傷感不已。
劍然上車前，看了一眼悠語，悠語發現后，眼神立刻轉向別處，劍然嘴角一彎，他有一種預感，他一定會再次見到悠語的。
車夫“駕”得一聲吆喝，馬車就這樣逐漸消失在眾人戀戀不捨的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