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攻來了!

老攻來了!

此語既出,現場再無雜音,劊子手已經舉起一柄砍刀,只等最後一聲令下,就取眼前人性命。

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慕恂閉上了眼,雙手握拳微顫,卻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九哥……”一旁的慕瑤卻沒忍住,輕聲說了出來。

慕辭月聽力極好,順着極微弱的聲音尋了過去,看到了自己只見過一面的十二妹。

他幾乎都快忘了有這樣一個人存在了,整個慕府他熟悉的只有兩個人,慕恂和慕玄,這二人,一個暴露他身份,一個急着和他撇清關係。

看來,人在異國,還是不能和其他人太過熟悉了。

慕瑤才剛剛及笄沒多久,心思較為單純,且有着女孩子天生的憐憫心。她不知道什麼是兩國紛爭,什麼是爾虞我詐,只覺得這個九哥是個好人,怎麼會是卧底呢?

幾乎素不相識的人居然還喊他作哥,慕辭月有些驚訝,但還是回之一笑,笑容在滿是血漬的臉上卻並不突兀,只是顯得有些楚楚動人。

而殺人不眨眼的將軍劉遠,卻轉過身去。將軍是血海里泡出來的,不可能不忍心看這種場面,那大概就是厭惡了。

台下群眾也有不少捂住眼睛的,但大部分人還是好奇去看。

又過了幾秒,一旁的謝羽祁像是輕嘆了口氣,繼而道:“斬。”

劊子手等的就是這一刻,幾乎在謝羽祁發出命令的一瞬間,那柄刀就已經落了下去。

而也就在同一時刻,有人不知從哪裏猛的竄出來,用炸裂般的聲音喊道:“給你老娘他媽的停手!”

下一秒,那柄重達七八十斤的砍刀就直接被人踢飛了出去,險些刮到站得最近的劉遠。所有人都是一愣,紛紛想瞧瞧是哪家辣妹子玩了個美救英雄,卻驚奇地發現這美人竟是失蹤一段好時日的袁家嫡女袁寐。

袁家家主恍然間看到失蹤多日的女兒,愣了好一段時間,都忘了詢問袁寐為什麼要擾亂行刑,衝上台就將自己的女兒攬在懷裏,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寐兒,你……你怎麼在這?這段時日你去哪了?”

“啊?”袁寐不大喜歡有人這樣抱着自己,就算這是自己的爹,“沒事的爹,我就是闖了禍,擔心被罰,就溜出去了,你看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甭管情不情願,台上父女抱在了一起確實是這麼回事,袁寐的說法大家自然也聽到了,於是面面相覷了一陣。

這是撒子狀況?

台上人更是迷亂,一時間,誰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處理了。

實際上,慕辭月的幾項罪名,通敵賣國,拐走袁家嫡女,以及被瞎雞兒懷疑殺了慕家真正的九公子冒名頂替,其實,沒有一個是證據絕對確鑿的。

拐走袁寐的罪名,是最像有證據的一個,畢竟他二人同時消失,不得不被牽扯在一起。

而剩下的,嚴謹來說,完全扯淡。

通敵叛國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說明,頂多是慕辭月指揮垃圾了點,害得南康吃了幾次敗仗,硬說這是故意的,其實有些蒼白無力。

慕辭月本事不小,不愧是地下工作的優秀幹將,發出去的信件,沒有一個被捕捉到,口供這東西,就算謝羽祁知道這是事實,也無法服眾。

南康注重民主,君王不得獨裁,必須讓圍觀的人盡數服氣。

僅憑慕恂一面之詞,真的沒太大作用。

難道還要讓鸚鵡學其舌不成?

而殺害原本的九公子……就更扯淡了,殺害怎麼可能悄無聲息且一直不被發現?也就慕辭月出事後慕玄才說他不是原本的九公子,實際上這種說法,大部分人都會覺得慕玄是在硬斷關係,更加沒說服力。

就好像兩個人一隻合作得很愉快,突然有一天其中一個人身敗名裂了,另一個人連忙說“我不認識他,他是冒充的”,傻子才信。

而南康有規定:沒有絕對證據,不得行刑。

如果之前硬以袁寐失蹤為證據,給慕辭月死刑,人們也基本只會唏噓這判得太重了些,而現在,唯一的證據被推翻了,那就是無證據的狀態。

無證據,不得行刑。

謝羽祁被自己定的規矩制裁了。

然而謝羽祁沒有半點惱怒,反倒是極為淡定地說了一聲:“繼續行刑。”

這一下,有的百姓安耐不住了,無奈謝羽祁是太子,就算真的不服,實際也沒人敢對他質疑與不敬,覺得不妥也只能憋着。

只有袁寐膽子大,從自己父親懷裏掙脫出來,大聲道:“沒有證據,為什麼還要處死他?太子殿下就是這樣行事的嗎?”

可是,不管謝羽祁是不是猶豫了,得到命令的劊子手絲毫不為所動,機械似的撿起掉落在地的大刀,繼而舉過頭頂,手起刀落,揮着刀砍了下去,袁寐幾乎驚叫了一聲,崩緊神經驚恐地盯着慕辭月看。

慕辭月笑容淡淡的,但確實在笑,好像他不是生死攸關,只是在看個什麼戲劇而已。

可這一次的刀,最後依舊沒能落得下來。

刀又飛了出去,這一次,不是被人踹飛的,是被人甩出一把劍打飛的。

劊子手也順着被擊的慣性後退了幾步,那劍就像有魔性似的,擊飛刀刃后,立刻回彈,削泥巴似的斬斷了慕辭月手腳上所有鐵鏈,繼而刀尖朝下,扎在了地上。

這把劍,慕辭月再熟悉不過了。

夜暝劍。

他幾乎是頃刻之間就知道是誰來了,不過腦子就想給對方來一個大大的擁抱,可他被鐵鏈鎖了好一段時間,手腳一時沒活動開來,剛一起身便直直栽倒在地,而在即將臉朝下毀容的一瞬間,一雙手臂輕輕攬住了他。

慕辭月靠在那人懷裏,眼睛半睜半閉的,也沒什麼力氣抬頭對上那人眼光,就這麼靜靜的靠着。

人的身體摸上去觸感基本都差不多,可慕辭月就是知道這個人與其他人不一樣。

畢竟,這是北嶽的帝王。

“你來了呀。”

離開了煩死人的鐵鏈,其實慕辭月是有點力氣的,甚至現在給他一把劍,他就能戳死周圍的人,不過,自家媳婦既然來了,那就不用擔心後事了。

一放鬆下來,慕辭月老毛病再犯,幾日前鮮血淋漓躺在牢房裏吹冷風一聲不吭的人,現在依舊傷痕纍纍,只不過抵抗力下降了八百個層次。

“我好疼啊,回去你得哄哄我。”

蕭卿執靜默一陣,瞪着他道了句:“活該,疼死你。”

“……”

慕辭月都快忘了現在還在刑場上,自己正被千萬人圍觀,剛準備撒潑打滾哭嚎你無情你冷酷,卻被一道冷言打斷。

“你果然來了啊,那就……不要走了?”

謝羽祁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溫潤的神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屬於敵國太子應有的狠絕。

剛剛還軟的像泥的慕辭月瞬間脫離懷抱,幾乎沒人看清他提劍的速度,好像剛剛還可憐巴巴的小奶貓只在一瞬間便變成了爪牙鋒利的獵豹。

突生變故,劉遠反應確實快,立刻做好保護太子的準備,再立刻列隊,將蕭卿執的路封得死死的,堪稱天衣無縫。

北嶽皇帝畢竟上任時間不長,也沒有進行過什麼多此一舉的外交行動,台上的世家大族並不都見過蕭卿執,不認識的人看到來了個劫場子的,立馬怒道:“何等鼠輩,竟敢在此放肆?你已無路可走,還不快放下罪人!”

而下一刻,蕭卿執緩緩站起身,甚至從容不迫地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塵,如霜雪的眼光似不經意地掃過來,剛剛還氣勢洶洶的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瞬間不吭聲了。

慕辭月感受到周圍人這一變化,頓時有些泄氣,其實他剛剛提劍就是為嚇唬人的,他狀態還沒恢復,真正打起來占不了上風,所以乾脆耍個威風,看看能不能震懾在場人一二。

本來慕辭月還算滿意,誰知,蕭卿執只是起個身,目光隨便一掃,威懾力就是他的不知多少倍。

媽的,區別對待。

慕辭月用哀怨的眼光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蕭卿執,誰知蕭卿執也正在看他,不僅看他了,還走過來離他更近了。

剛剛還能把人凍死嚇死的眼神,只頃刻之間,就變成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男人專屬目光。

含情脈脈,令人一身雞皮疙瘩。

旁觀人察覺一絲不對,有什麼東西欲呼而出,但現場氣氛實在太過嚴肅,不正經的猜測……還是放一放吧。

好不容易甩掉那個不正經的念頭,然而,再過了好一會,有人看到台上兩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覺旁若無人自個牽起手來了。

“……”

全傻了。

旁人心情起起伏伏,就像從廬山跳下來的瞬間變成鳥又飛回去似的,驚喜不斷。炸裂出場后一直一聲不吭的袁寐,看着二人交握的手,一邊感慨着“死基佬”,一邊祝福着“分手剁某物”。

她已經自行腦補了一段浪漫凄清的美好愛情故事,啊,跨了國度的兩個人,千里相逢,太令人感動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卿執這才啥圍觀群眾都看不見似的回了謝羽祁的話:“朕走不走,用得着你們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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