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刑場嘍

上刑場嘍

這一番突然到訪,令慕辭月渾身一涼,現在的太子殿下可不是處處維護他的人了,也不知謝羽祁是什麼時候徹底看穿他的,反正現在,他很危險。

謝羽祁還是一副笑得很和善的模樣,好像慕辭月不是把自己國家倒騰得亂糟糟的罪人,而是被請來的貴客。

以前覺得戲精,現在覺得噁心。

他一向反感這種表面溫和實際上滿心刀子的人,之前討厭謝羽祁就是因為謝羽祁的兩副面孔,而後來慕辭月發現謝羽祁的面孔居然有三副……

但當時無奈,他只能跟着謝羽祁,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個優秀的人肯定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垃圾,於是慕辭月竭盡全力在謝羽祁身上找優點,以迷惑自己。

現在不需要迷惑了,那就實話實說吧,呸!衣冠禽獸!人面畜生!不要臉!滿肚子壞水的卑鄙小人,我呸!

大概是慕辭月眼裏的冷光有些明顯,謝莫文突然一腳踩住慕辭月的胸口,這一腳用的力氣實在不小,慕辭月險些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去了。然謝莫文還覺不夠,踩在他胸口上的腳有意無意地碾磨。

就算踩的力氣不大,單就在傷口上一頓摩擦,也夠慕辭月喝一壺的。

謝羽祁沒有阻攔,也沒露出什麼幸災樂禍的神色,很自然地蹲下身去查看慕辭月的傷口,平淡地就像在賞一支不甚出眾的花。

被當成物品展覽的感覺自然是極差的,慕辭月瞬間冷了臉,想破口大罵一番,無奈踩在胸口上的臭腳實在令人難受,啥話都憋不出來。

況且,他也不敢開口說話,他怕自己的聲音太過沙啞,這樣就太丟人了。

於是,敗月教主忍氣吞聲,一聲不吭被謝羽祁仔細端詳了一陣,終於得來了一句評價。

“劉遠確實沒放水。”謝羽祁神語氣淡淡的,緊接着,又補充了一句,“孤果然沒看錯這人。”

“嘖,估計是看到了自己身邊的白眼狼,怒火中燒,手下力道愈發狠厲幾分,當撒氣唄。”

謝莫文一隻腳一直踩在他身上,身體向前微傾,腰間扣着一把短劍,只是劍未出鞘,此時戰神的手裏拿的是幾小塊南瓜餅,時不時往嘴裏送,滿臉戲謔看着慕辭月。

那在沙場上泡出來的豪放是無法磨滅的,慕辭月其實很欣賞這種氣度,可現在這人踩着自己,欣賞也就隨之變成了嫌棄。

“九嘯將軍,怎麼不說話呀?”謝莫文嘴裏還含着南瓜餅,吐字模模糊糊,但腳上的力氣絲毫不減。

慕辭月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踐踏還無法反抗,又惱怒又憋屈可又無計可施,只得在內心問候謝莫文全家,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提醒自己有朝一日,定能讓謝莫文加倍奉還。

“你這傷口不輕呀,被這麼踩着也一聲不吭?”謝莫文似乎是來了興趣,將腳移開,彎下身子將慕辭月拎到牆角,蹲下去和慕辭月對視,“你這骨氣,挺不錯啊,要是北嶽的人都和你一樣,那該多有趣?”

實際上慕辭月剛剛是被直接拖過去的,後背重重砸到牆,慕辭月險些嘔出一口血來,可看着面前謝莫文那張臉,慕辭月蹙眉,生生把嘴裏的血沫子咽了下去,與此同時,拿起身側的一塊碎木片就劃了過去。

謝莫文沒料到他還有力氣反擊,沒作防備,但戰神的反應能力絕不弱,木片只是略略碰到了謝莫文的脖頸,劃了一個極小的口子,就被避開了。

這一動牽扯了傷口,已經凝固的地方再次滲出血跡,但慕辭月就像沒知覺似的,右手抓着木片呈防禦狀,好像隨時就能給謝莫文再加一口子。

謝莫文輕“嘶”一聲,好像極不耐煩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傷口不痛不癢,血都摸不出來多少,簡直就像唬人的。

慕辭月依舊握着木片,那眼裏帶血絲的模樣,好像寧死不屈般,倒確實有骨氣。

“你若是南康的人該有多好,說不定現在就是堂堂正正的上將。”謝莫文輕嘲,“可惜,好苗子生錯了地方,還如此不知好歹。”

慕辭月自己好像也是這麼想謝羽祁的。

“聽你七哥說,你是北嶽的什麼教主啊,挺有名的樣子,叫什麼,慕辭月?”

慕辭月生生將木片捏碎了。

“既然你蠻有身份,要不,你就在這求個繞?”

謝莫文微微昂起頭,就如同打勝仗時對敵人的睥睨。慕辭月對上這一目光,頓了頓,將喉嚨里卡着的血沫咳出來,終於擠出了一句話。

“你放屁。”

聲音極弱,還帶着若有若無的沙啞,謝莫文臉一冷,拔出腰間短劍就要砍下去,卻被謝羽祁及時喝止。

“行了,還要用他引人過來,你別把他弄死了。”

謝莫文只得惺惺收起劍,又踹了慕辭月兩腳,謝羽祁微微蹙眉,在謝莫文走近自己身邊時,低聲說了句:“可殺,不可辱。”

謝莫文聞言挑眉,抱臂嘆了口氣,垂眸道:“遵命,那,臣斗膽一問,下次行刑什麼時候?”

“隨時,不要死了就行。”謝羽祁道,“消息傳給北嶽了么?”

“自然。”謝莫文瞥了眼半靠在牆上的慕辭月:“他這傷最近好不了,我這也不好打,要不就……請太子殿下賜葯?”

先救再傷,這手段也着實奇葩又殘忍,但謝羽祁沒有否定,點了點頭:“可以,正好消息也可以傳的更多,蕭卿執不可能坐的住。”

慕辭月剛剛那一動是拼了所有力氣的,此時脫了力,便有些昏昏沉沉,但一聽到那個名字,他還是立刻清醒,黯淡的眼裏登時閃着光,好像不準備錯過任何一個相關言論。

謝莫文被他這迴光返照似的作為嚇了一跳,拔出短劍指着慕辭月:“你找死?”

慕辭月像是沒看到短劍似的,深呼吸的幾口,終於憋出些力氣,緩緩的,一字一句清晰道:“殺我,可以,敢動蕭卿執的話,我必定……要你一命。”

他的眼睛被血浸的似乎有些糊了,但眼中是戾氣,讓謝莫文這等出生入死的大將,生生打了個寒顫。

敗月教,魔教么?果然名不虛傳。

這種人就像野狼,他可以暫時被你囚禁,但若有朝一日,他帶着仇恨逃出去了,你所受的代價是無法言說的。

那就……抓住他的軟肋。

野狼雖獨行,終是有情。

“跪着。”

“……”

“我讓你跪着!”

“……”

“行,你狠,我看你能倔到什麼時候!”

五日後,慕辭月再次被拖上去處刑,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在牢裏,而是在刑場。

當著千萬人的面。

這是好面子的慕辭月最不願發生的事。

可是,他沒能力反抗。

身體裏的藥效已經過去,但傷口不輕,他的身體依舊虛弱,且渾身上下帶着鎖鏈,就算是蹦蹦跳跳的狀態,也不可能掙開這鐵玩意。

瞧着刑場,慕辭月覺得。

自己的生活好苦逼啊。

身前站着個舉大刀的,不斷賣力大喊,和賣菜人吆五喝六似的:“通敵叛國的九嘯將軍要被行刑嘍,都來瞧一瞧看一看啊!”

九嘯將軍的名頭確實不弱,大街小巷基本都知道他,身份暴露的事估計一直沒傳出去,這句話一喊,本來是湊熱鬧的百姓登時全怔住了。

“他說啥東西?”

“這是九嘯將軍?”

“九嘯將軍通敵叛國了?”

隨即,他們又看到了不遠處的太子謝羽祁,哪怕對此事雲裏霧裏,但太子殿下都出面了,便不可能有假。

於是,周遭疑問在頃刻間變成了唾罵。

“呸,不要臉。”

“就是,你看他這一身模樣,活該!”

“都已經當了將軍了,為什麼還要通敵叛國?難不成是以為我南康會被北嶽打敗趕緊跳槽了?可笑!”

對於這些冷嘲熱諷,慕辭月根本是左耳進右耳出,他只是覺得自己這一身糟蹋模樣展現人前有些不合適,簡直敗壞形象。

南康百姓罵他咋了?反正這個國度都要滅了,就可憐可憐他們過幾句嘴癮唄。

謝莫文不在場,也不知是不是去應付戰事了,不過謝羽祁既然是想以他作為誘餌把蕭卿執引過來,就不可能不做佈置。

也不知蕭卿執是怎麼打算的,他還沒見過蕭卿執真真切切和別人廝殺呢,估計…蠻帥的?

“此人實為北嶽之人,埋伏在南康作卧底行事,和我慕家沒有半分關係!”

許久不見的慕玄正喋喋不休地再度撇清自己與慕辭月的關係,昔日的寶已經變成了粘手的垃圾,慕辭月坐在地上,被人摁着肩膀,看都不想看那老頭一眼,想了想,覺得沒啥人可以看了,便把目光轉向了慕恂。

誰知,慕恂也在看他。

慕辭月說不出那是什麼眼神,好像是憐憫,又好像是惋惜。

搞得自己的身份不是他揭露似的!

慕辭月不喜歡這種對待可憐蟲的眼神,把目光移開來,掃過站在慕恂身邊僅一面之緣的妹妹慕瑤,繼而定在了劉遠身上。

戰事吃緊,但刑場必須有人守着,因此劉遠留了下來。

劉遠的表情冷冷的,好像根本不認識被處刑的人一般,見慕辭月看過來,也沒什麼其他表示,雙手背後,站在一旁守衛刑場,只盡一個將軍的本分。

慕辭月覺得實在沒意思,乾脆誰也不看了,啥公佈他罪狀的話都懶得聽,淡然地跪在地上閉目養神。事已至此,不知為何,他居然沒多少恐慌。

他總覺得自己不會這麼死了,總感覺下一刻,就會有人劫刑場。也不知這第六感是真是假。

其實他不怎麼希望蕭卿執過來,這守衛的仗勢,別說帶他一個包袱走了,就算單槍匹馬溜達進來再回去,也絕不是個容易事。

正想着,終於聽到了那一句催命話。

“時辰已到,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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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我用我僅剩最後的倔強,維護我的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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