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緣人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折花枝當酒錢。
漫天花雨之中,女子睜開瀲灧的眸子,恍若星辰,清澈的眸底倒映出世間最美的顏色。幾隻鳥兒銜着花瓣飛來,將花瓣拋在女子身上,飄落的花瓣飛舞着,每一瓣都透着歡愉的身姿,連帶着女子也開心起來。
玉夭起身,在漫天的花雨中飛舞,桃色的花瓣隨着白色的裙擺翻飛,手腕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偶有幾聲鳥鳴與之應和。
山澗之中,溪水潺潺,脆鈴陣陣。
太陽西斜,星辰初上。
玉夭躺在桃樹之下,天空中的星辰閃耀。她閉上眼睛,濃密的睫毛在明亮的月光下投射出淡淡的陰影,霜露吸入鼻尖,伴隨着馥郁的花香。
月色朦朧,人也朦朧。
清晨的第一顆露珠低落在女子嬌美的臉上,濺起金色的光輝。
玉夭睜開眼睛,眸中隱隱有光,她撐起身子,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低頭,身上的白衣已經髒得不成樣子,微一蹙眉,起身,食指相接放於胸前,嘴唇微動,再睜開眼時,那身臟衣服依然還在身上。
玉夭呆愣在原地,有些不明白自己剛才的動作是什麼意思。搖搖頭,發現腦中空無一片,有的都是昨日在花雨中飛舞的歡快模樣,以及那陣陣鈴鐺脆響。
抬起手,鈴鐺仍在。
右手下意識的摩挲着左手腕上的鈴鐺環,不平整的觸感,隱有熟悉之感。
“浮生鈴。”
浮生鈴似感受到主人的召喚,發出脆響。
“很好聽的名字。”
浮生鈴搖得更歡了,像一隻咬着尾巴期待摸頭的小狗,玉夭撫上浮生鈴的鈴身,響聲便也停下。
安撫了浮生鈴,玉夭環顧四周,桃色芳華,細小的露珠粘在花瓣上,調皮的滾落,細碎的光輝中墜落一地金光。
“咕咕~”肚子發出與這周遭不和的聲響。
玉夭摸了摸肚子,一種空無的感覺油然而生。她從樹上摘下一片花瓣,放入嘴中,后又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
為什麼她要摘花瓣塞嘴裏?
只是,這樣,肚子裏那種空無的感覺會消失一點點,她便只能繼續摘花瓣。
玉夭有嘗試過摘葉子和草,可這些都沒有花瓣的味道好。
日復一日,桃花謝了,長出一顆顆綠油油的果實,再到果實成熟,絲絲粉紅點綴在果實尖上,分外妖嬈。
每日,玉夭在桃林中閑逛,這裏的每一隻鳥兒都有自己的名字。
“阿雲,你也要走了嗎?”一隻翠綠色的鳥兒輕輕啄着玉夭的手指,似在陳述自己的不舍。
春至夏去秋來冬臨,花開花落草枯鳥散,自然萬物都無法擺脫時間的軌跡。
如今,阿雲也要離開。
“阿雲,明年,我們相約於此,可以嗎?”
阿雲又在玉夭的手上啄了幾下,飛走了。
玉夭目送阿雲離開,她也要離開這裏,最後看了眼滿地昏黃落葉的桃林,玉夭不再回頭。
渝州城,把守城門的士兵挨個檢查出入的行人,見一個衣着破爛、大概十一二歲的女孩向這邊走來,,身邊無人陪伴,守衛直接推開了她。
“哪來的叫花子,一邊去。”語氣頗為嫌惡。
玉夭被推倒在地,沒有起身,她只是疑惑的看着來去的行人。
渝州城,南國最富庶的城池之一,僅次於南都(南國帝都)。進入渝州城的人非富即貴者多,進入城池也是一種殊榮,故而有人願意花一兩銀子進去,商人和文人尤多。
玉夭不識銀兩,卻也只此物是進入城門的關鍵。
她應該去找那個東西,有了那個東西,她就可以進去了。玉夭心想。
“小姑娘,快起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將呆坐在地上的玉夭扶起,拉着她離城門遠些,才道:“我們這些乞丐進城做什麼,就在這城門口就行。”
“乞丐?”
玉夭疑惑,乞丐是什麼?
老乞丐見玉夭灰撲撲的臉上那雙明亮的眼睛中泛着不解的光芒,心中猜忌,這姑娘莫不是腦子有問題?想他,也是因為腿腳有問題才被家人拋棄,如今見這小姑娘,老乞丐不由心生憐憫。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裏?”老乞丐試探着問。
“玉夭,我的名字。家?家是什麼?”玉夭喃喃自語。
老乞丐約莫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測,將玉夭劃為他的一類人,老乞丐將一個饅頭遞給玉夭。
“來,你拿着,湊合著吃吧。”
饅頭黑乎乎的,還能依稀見到幾個指拇印。
玉夭拿着饅頭,臉上滿是疑惑不解,她將饅頭放在鼻間,嗅了嗅。這是她些日子來新學會的技能,只需要嗅一下,玉夭便知道這東西可不可以吃。
饅頭,可以吃,玉夭舔了舔,雖然味道怪怪的,入肚后是和桃子、桃花、桃葉不同的味道,很新奇。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饅頭,肚子裏空無的感覺消失,讓她無比滿足,灰撲撲的小臉上浮現出滿足的笑意。
老乞丐見玉夭舔食饅頭的樣子,覺得她愈發可憐,起了收留的心思。
“玉夭,你若是不知道去哪裏,便跟着老頭子吧!”
玉夭點頭,瘸子爺爺是她命中注定的有緣人,她本就應該跟着他。
瘸子爺爺生平很可憐,從生下來就註定是個悲劇。
瘸子,在這個時代是被摒棄的,瘸子爺爺就是被父母遺棄在破廟之中,又被一個乞丐扶養長大,長大后的瘸子爺爺也曾想在城中也找個活計,可沒有主家會要一個瘸子做工,他便只能淪落成乞丐。
瘸子爺爺佝僂着背,一瘸一拐的走在前頭,玉夭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一邊走一邊舔着饅頭。
破廟是渝州城外一帶乞丐居住的地方,早前,破廟也是香火鼎盛的觀音廟,後來發生了些事情,觀音廟就殘破成如今的樣子。
瘸子爺爺將破棉絮遞給玉夭,玉夭接過,抱在懷中,環顧四周,發現很多地方都有這樣的棉絮,幾乎堆滿了整個房間。
“你便睡這個位置,小七身板小,你們勉強可以擠擠。”
瘸子爺爺將另一個棉絮移了移,旁邊空出了些許位置,讓玉夭將棉絮放那裏。
小七,落小七,也是她的有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