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如明鏡
姬樂瞥向不以為然的宋回,挑挑眉,對這小子的短淺抱以冷笑,驅馬加快速度,同一隊人馬穿過又一片胡楊樹林來到了沙漠地帶。
前面就是連成線的金黃一片,萬里大漠風光無限,所埋白骨亦是數不勝數。
鬼面即刻下令,休整片刻。
宋回下馬展臂,譏諷的說:“這大風,嚯,吹的人臉都疼了!”
姬樂輕哼一聲,並未多說什麼,他自然明白宋回所言所述全是由鬼面授意的,此話僅是鬼面想要試探長青罷了。
滕長青玩味一笑,人心果真是奇怪,難道不能直接問她嗎?她轉身面向矯捷躍到馬下的鬼面,漫不經心的整理了下衣襟,抬頭,“你瞧,這不是停了嗎!”話落,風靜,半分不差。
頓時一隊兵馬噤若寒蟬,場面肅靜無聲,這時代的人哪裏有不敬畏神明的,即便是故弄玄虛的相士也足以令人畏懼。更何況南楚有個雪龍國師在前,再出個高深莫測、通靈問天的高人也不是不可能。
鬼面勾了勾唇,聲音沉靜,“還算有本事!”
將軍的淡然給整隊人馬帶來了足夠的勇氣,把本是神奇的一幕變得尋常起來,姬樂甚至耳厲的聽到了許多人鬆氣的聲音。可他亦是明了,有些事已經潛移默化的深入人心,稍加點撥便成了毋庸置疑的事實。
殺戮深重之人,最忌諱鬼神一說。鬼面便是如此。
士兵上戰場,若是只考慮着生死輪迴,顧慮重重不敢對敵,與逃兵有何區別,到時還不如逃兵,至少逃兵能保留一條命,而他們呢!稍一分神,小命就交代出去了。
滕長青可以看透問龍大陸的前世今生,唯獨人心是難以看穿的,她憑着先天本能和腦力分析能猜透七八,卻不能完全的理解。當她發覺鬼面看她的目光有些奇特,思忖片刻,微微一笑,保持了沉默。
鬼面眸光一閃,她想繼續裝高人,也要看他願不願意,隨之提聲質問,“所尋何向?不要含糊其辭,本將要具體的範圍。”
“將軍所留尋一字,問尋人一項。尋人走方位,少金缺土,是以東北方向。”滕長青淡然解釋,“這是源於五行八卦,而尋拆分四部,指明……”她頓了頓,見眾人屏氣豎耳,一字字念道:“歸、經、吳、村!”
“歸經吳村?”鬼面蹙眉,沒想到滕長青真的將具體位置測算了出來。
“所謂尋人,和追蹤行駛路徑還是有差別的。尋人可以確定他的最終目的,追蹤……”她含而不露的說,姬樂適時插話,“長青,無須跟他們講門門道道的,他們並非相士,軍人更注重結果,咱們只要坐等收銀子就好!”
鬼面可不就是為了追蹤,哪裏是什麼尋人!但是真被滕長青說破,就有些過於不世故了。
滕長青能夠任性的不顧人性是非,但姬樂作為她的左膀右臂,當然不能聽之任之。
鬼面看向姬樂的眼神有些耐人尋味,他這不光是保護滕長青的人身安全,還要幫她維護人際往來。否則以滕長青的性子,等到哪天遊歷在外指不定就得罪什麼人,被人一悶棍打死了。
姬樂哈哈一笑,“我家長青有本事,但年紀小處事簡單,望將軍原諒則個!”
鬼面不在意的一擺手,“滕相士若測算準確,該給你們的銀兩不會少半厘。”說完,他肅正臉龐,對宋回下令,“開拔,去吳村。”
“是!”宋回大聲應諾,轉身,高聲發出指令,“出發!”
此刻隊伍看待滕長青的目光又不一樣了,自古以來有多少傑出的謀士最先落魄的時候都是由相士起家,如果滕長青測算準確,那她的價值就不該用尋常眼光來判定。
鬼面半闔眸子,其中道理心如明鏡。
三年來,滕長青第一次走進大漠黃沙,姬樂有時候都在懷疑她前世是不是宅男宅女,三年不挪窩守在小小的台案后,性子穩如泰山,雖說有女子包圍簇擁,可嘰嘰喳喳的真可謂美人恩難消受!也沒見她對哪個女子另眼相看。姬樂簡直佩服無比,坐擁美色而心不動,這是何等的心境哪,堪比高僧。他忍不住驅馬靠近,開口逗問,“怎麼樣長青,這風光美不?”
滕長青側頭露齒一笑,“你說呢?”
姬樂撇撇嘴,“無趣!”這問龍大陸怕是每一處風景都已深入她心,當神明果然無趣至極。不過想想,他仍是興沖沖的說:“但是身臨其境總會有不一樣的感觸的,是不是長青?”
“你高興就好!”她微勾唇瓣,眸光里有些許的縱容和無奈,看的姬樂老臉一紅,忽然覺得自己追究答案的模樣有幾分的幼稚。
姬樂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不再執着這種無聊的問題,倒是沒有看見滕長青嘴角勾起的調皮。姬樂沒有惡意,只是對‘神明’的日常過於好奇,她雖是被架的高了些,左右也不過是有心、有腦的生物體,哪有那麼多的不同常人,或許她還不如人,因為三年了,她才學會用心去笑。
馬蹄錚錚,踏着金黃的沙礫,天邊陽光明媚,姬樂老生感懷,忽然開口唱道:“你從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馬背上,如玉的模樣,清水般的目光,一絲淺笑讓我心發燙。你頭也不回的你,展開一雙翅膀,尋覓你的方向,方向在前方,一聲嘆息,將我一生變涼。你在那萬人中央,感受那萬丈榮光,看不見你的眼睛,是否會藏着淚光,我沒有那種力量,想忘也總不能忘,只等到漆黑夜晚,夢一回那心愛的姑娘!”
“這詞倒是有趣,直白淺顯,聽的人心裏怪怪的!”等到姬樂唱完,宋回搭話道。
姬樂嘿嘿一笑,也不謙虛,“哥們唱的不錯吧!比起那嗯啊小調,這種歌唱着才痛快呢!”
宋回贊同的點頭,當兵的還是喜歡直來直去。結果不到半刻的功夫,姬樂在馬背上就跟兵將們打成了一團,一首歌成了全體大合唱,在蒼茫的大漠飄飄蕩蕩,有幾分男子獨有的柔情和策馬揚鞭、離別了家鄉的蒼涼。
滕長青打馬跟隨,眸光如水的看向高聲歌唱的男人們,被他們莫名其妙而來的友誼所折服。而領頭騎着高頭大馬、脊背挺直的鬼面,並沒有做出任何阻止的舉動,確實如傳聞所說,治下嚴苛卻包容,是個複雜又矛盾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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