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解劍愁五
冰原裏邊寒風肆虐,颳得人臉生疼。
姜如遇外袍上沾血打濕的地方,已然結上冰碴子,礙事得緊。她眺望茫茫冰原,為擺脫姬清晝的窮追不捨,如一條白魚一般扎進冰堆之中——這些冰堆里封印着神魔獸,如山一般,能夠給姜如遇起到遮擋作用。否則,她無法逃出盛怒的魔龍掌心。
冰堆就像一面面高大光滑的鏡子,數十面鏡子交叉在一塊兒,在冰鏡上顯現出幾十上百個姜如遇的蹤影。
姬清晝趕來時,正見到此景:冰鏡裏邊,姜如遇臉色過分蒼白,她的五官本精緻到極具風情,卻因為臉色冷漠,壓出清冽的冷感。姬清晝把目光放在姜如遇唇邊——那唇邊帶着一絲殷紅血跡,如戰損一般,是他的血。
姬清晝看了眼自己殘留血跡的右臂,眸色更冷:“出來。”
姜如遇怎麼可能出去,留在這裏邊才是最安全的。她相信魔龍才吃了玄蜂的虧,不會在封印神魔獸的冰堆里和她大打出手,否則如果再召喚出其餘神魔獸,對誰都不好。
“你以為你不出來,我就拿你沒辦法?”姬清晝嘴邊升起一個嘲弄的弧度,他的手裏不知何時出現一根冰刺,姬清晝以力將這冰刺在一瞬間活活分割成數千根小冰錐,將這小冰錐盡數撒往冰堆裏邊。
叮叮叮叮叮噹。
冰錐碰撞在冰堆之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姬清晝靜立細聽,姜如遇起先還不明白他在做什麼,等到一粒小冰錐快彈射到她面前時,她才猛覺,姬清晝是要通過這些聲音的不同擺脫冰鏡的迷惑,判斷她的具體位置。
果然,姬清晝聆聽到數千冰錐中的一片冰錐發出和其餘冰錐不同的異響,立即朝此處笨去。
……姜如遇知曉世有奇才,人外有人,這條魔龍現在不能使用靈力,就已經有這麼出眾的聽覺和反應力。
的確厲害。
她碰上這樣的人,似乎輸了死了也不算虧。
但姜如遇不願意,如果按照這麼算的話,她二十歲時折在上陵姜家手中,被返真期道君逼迫毀去手筋時她就該認命,而不是還要以飲血續靈,修鍊左手劍。
這條魔龍很厲害,但折在他手中,她的劍途將到此為止。
姜如遇希望她此生的隕落是隕落在對劍道的追逐之下,而不是在劍道未競時就死於人手。她用修為、手筋、經脈才換來的自由之身還沒來得及追求到自己想追求的東西,如果現在她死了,她過往犧牲的一切都是白費。
她不能死。
姜如遇被姬清晝的冰錐逼迫到冰堆里側,一粒冰錐眼見着要朝她眼睛而來,姜如遇不躲不避,手中殘劍凌空一指——如果是其餘劍修在這裏,一定會以為姜如遇瘋了。
她分明是要一劍引出巨大的劍氣,再將濃郁的劍氣凝練到一起,劍氣爆破開來,就會在冰堆中產生極大的爆炸聲響,藉以壓制姬清晝冰錐發出的聲響,打斷他的判斷。
但如果想要做到一劍引出這麼大的劍氣,只有凝丹期以上的劍修才能做到——而姜如遇目前哪怕加上燃血之法,也只有明道期,更何況她擅長的右手已廢,她現在練習左手劍還不到一年。
姬清晝聞聲而來,感知到空氣中漸漸形成漩渦的劍壓,這劍壓十分不穩,姬清晝能夠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劍意有多麼精純,但是沒有用。
這女子修為太低,根本駕馭不了這樣的招數。
她必死。
“轟——”一聲,姬清晝聞聽到轟隆的爆炸聲,被壓到極致的劍氣猛地反彈四散,在冰堆里形成回聲,回聲轟隆隆,把姬清晝冰錐的聲音完全給掩蓋下去,他的冰錐甚至抵擋不了這劍壓,四散落下,有幾粒掉到姬清晝的身上。
第幾次了?
他的魔龍化身,因她而受玄蜂毒刺。他本尊在此,被她玩弄手臂,到了現在,又是如此,她真的以為每一個絕境她都能逢生?
太可笑。
姬清晝在劍氣的爆炸之中,仍然準確找到姜如遇的地方,他悄無聲息出現在姜如遇身前,帶着妖冶花紋的面龐毫無溫情,把她逼入冰堆角落。
姬清晝居高臨下,下意識看向姜如遇的左臂,她提着斷劍,小指不斷顫動,想必是因為她修為低微,握不住剛才不斷身處劍壓中心的劍柄。但是她那手臂仍然很穩,絲毫沒被疼痛影響,想必,這就是她能堅持施展出剛才的劍招的原因。
姜如遇現在可謂是逃無可逃,她三面是冰堆,面前是姬清晝。
無奈之下,姜如遇道:“你怎麼找到的我?”
姬清晝倒是欣賞起這隻潛力巨大的螞蟻來,因這欣賞,他願意多費兩句口舌:“風和血味。”
“風從冰堆處來,氣息冰涼,若從你身旁經過,就會帶上人的溫度。”姬清晝道,“血味則是——你看你手上。”
姜如遇適才施展那劍招,左臂裂開流血,哪怕她儘力掩藏,也被姬清晝捕捉到這絲不同。
姬清晝露出一個彬彬有禮卻殺氣騰騰的笑:“你三次戲弄我,將讓我改掉大意的毛病。以後,說不定別人會因此點對你咬牙切齒。”
如果不是姜如遇,姬清晝恐怕還真看不上修真界的人。但是他碰上姜如遇,三次戲弄,讓他不得不端正態度。
姜如遇面無表情聽姬清晝說話,她靠在冰堆上,殘劍悄悄抵上冰堆,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姬清晝抓住手。
姬清晝向前一傾,瞳孔居然隱約變豎,如獸瞳一般殘忍,他道:“別想再像剛才召喚玄蜂一樣召喚其餘魔獸。”
“你,完了。”
他伸手捏住姜如遇的肩胛骨,只要輕輕一捏,在魔龍的力氣下,姜如遇將連渣都不剩。
就在此時,空中傳來一聲鳳凰輕鳴之聲,整個冰原也隨之顫動,姜如遇和姬清晝一起朝天空望去,冰原之上展翅翱翔的那隻冰鳳活了。
它褪去周身的冰晶,冰晶一碎,風尾在冰原中展現驚心動魄的美麗。
它長鳴一聲,正朝着姜如遇的方向而來,姬清晝被這冰鳳一擊,右臂中流出更多血來,但他面上仍未浮現痛苦。這麼長的時間,已經足夠姬清晝恢復一絲功力。
這一絲功力對付冰鳳有些艱難,但也不是不行。
姬清晝手中生出無數冰錐,朝冰鳳刺去,冰鳳也吐出冰焰,朝他攻擊而來。
眼見着不知誰勝誰負,在龍鳳纏鬥之中本該被威壓壓垮的姜如遇卻手持斷劍,一劍插往姬清晝的心臟,砰的一聲,斷劍完全碎裂,根本傷不了姬清晝分毫。
然而,姬清晝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可怕。
因為姜如遇的血,從他手臂中的那條口子那裏,進入他的體內。
契約……
姬清晝登時大怒,一時半會卻也沒有可以解決此事的好辦法,他冷冷地看了姜如遇一眼,眼中的欣賞完全淡去,厭惡攀登頂峰,但是卻沒再殺她,反而一揮袖,身形憑空消失在聖地內。
天空中的冰鳳也一個猛衝下來,摔在地上。
姜如遇和冰鳳兩個半殘者湊到一塊兒,姜如遇現在連提劍的力氣都沒有,而冰鳳也在她面前吐出一口冰焰,剎那間,姜如遇好似進入到一個冰天雪地、雪蓮遍地之地。
一名蒼髯老者坐在雪地之中,神情虛弱,姜如遇試探問道:“鳳凰?”
“我不是鳳凰,鳳凰早已死去。”那老者道,“剛才的冰鳳,只是我藉助冰鳳殘魂而凝成的虛影……所以才連那人一擊也擋不住,如果冰鳳在,或許能攔下他?”他苦笑兩聲,“誰知道呢。”
姜如遇微微蹙眉,這老者一句話中涵蓋的信息量太大,她細細消化,再問道:“那您是?”
老者忽然咳嗽幾聲:“我是姜不疑,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本也早死在幾千年前,留着一縷殘魂就是在此處等一個合適的人,現在我將我知道的一切都先告訴你,你一定要謹記於心。”
姜不疑,是開創天南姜家的那位天才的兄長。據說這位兄長早就下落不明,沒想到他在這裏。
“聖地是當初神魔獸大戰的場所,冰鳳以極冰之焰將神魔獸的殘軀冰封在此,讓身具這些血脈的人將來能得到傳承。咳咳,你和我的弟弟一樣具有鳳凰靈血,本該有鳳凰血脈,得到冰鳳傳承,但是冰鳳的所有魂力全用來封印一個人去了,它的傳承,連我弟弟都沒得到。”
“冰鳳本是鳳凰中的最強者,我弟弟沒法得到它的傳承,所以輾轉別處,希望能碰到其餘鳳凰遺迹,得到鳳凰傳承。這對於你們身具鳳凰靈血的人來說是唯一的出路,否則,當你們修鍊到一定境界,就會引來涅槃之火,你們沒有鳳凰傳承無法涅槃,就會被涅槃業火燒到灰飛煙滅。”
姜如遇將這些話全部銘記於心,這意思就是說,她必須得到鳳凰的傳承,否則就是死路一條,聖地里的冰鳳獨獨沒有留下傳承……幸好,她現在知道這個消息,可以在未來多多尋找鳳凰遺迹。
姜如遇感恩這個老者告訴她一切,看老者殘魂微弱,心中不忍,想要燃血為他延續生命。
姜不疑擺擺手:“沒有用,你不用這樣,我死了幾千年,早該撐不下去了,我也早看開,現在消散對我而言反而是解脫。”
他本想盡職告訴姜如遇一切便消散,但姜如遇為他續命的舉動,讓身處冰天雪地幾千年的姜不疑心中一暖,他不禁細細打量姜如遇,這一打量,就發現了大問題。
他驚道:“你怎麼成了這樣?你的鳳凰靈血怎麼這麼濃郁,你明明才靈心期,可按照你鳳凰靈血的情況,將來你最多到凝丹期就會引來鳳凰的涅槃業火!”
鳳凰的涅槃業火,能焚燒一切,就連焚燒中心的鳳凰都夠嗆能堅持下來,而這是以後凝丹期的姜如遇就會碰到的情況。
“你得到過其餘神獸的血?可是不該有神獸的血能夠強到對你的血起這樣的作用。”姜不疑焦急得不知原由,對姜如遇道:“現在你必須去中陸,才能救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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