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解劍愁五
姜如遇被鳳凰虛影扔到一處冰原之中,鳳凰虛影朝天空清亮的長鳴一聲,才化為點點冰晶消失。
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升鑽入心臟,姜如遇低頭去看,她的鞋履已經在來到冰原的短短瞬間內覆滿寒霜,且還有繼續冰化的趨勢。燃血之法的時間還沒過去,她順勢將靈力注入全身,這才保證在這片冰原內不會變成冰雕。
她打量這個冰原,被冰原磅礴、殘酷的氣勢所震撼——
這冰原好似一個古戰場,刺骨的寒冰底下包裹着許多栩栩如生的神魔獸屍體,姜如遇掃眼過去,僅僅是一瞥,她就發現被《神異志》記載的不少神魔獸,有人面豺身、背生雙翼的化蛇,也有腹部如小山一樣大的巨蜂,毒刺泛着漆黑的毒光,這叫做玄蜂,被《神異志》記載為叛逃神界、墮入幽冥的魔獸,《神異志》中說它的毒液有劇毒,僅僅是被風一吹,毒氣散開,都能毒死千萬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些令人談之色變的神魔獸全都不見蹤影,讓人好奇是否真的存在過那樣逆天的神魔獸。
姜如遇看到這個冰原,才相信這些神魔獸真的存在過,只是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麼,在這兒曾經發生過一場混戰,神獸魔獸相互攻擊纏鬥,落得個諸神黃昏般的下場。
她不顧被寒冰覆蓋的神魔獸發出的陣陣威壓,繼續朝前走,那些駭人的威壓如同小山一般壓在她身上,只讓她步伐變慢。
姜如遇忽然嗅到一股危險的氣息,她來不及多考慮,一個躍步跳開——只聽“轟”一聲,一塊碩大的堅冰掉在姜如遇之前站立的地方,如果姜如遇不躲,現在她已經被堅冰砸得稀碎。
怎麼會有一塊堅冰掉下來?
姜如遇抬頭,只見一條通體漆黑的魔龍本被堅冰覆蓋,現在,它身上的堅冰居然漸漸有融化的趨勢,魔龍堅硬的粗鱗在冰原下散發光澤,它的身體好似微微遊動一下,姜如遇在它面前,就像一粒米一樣渺小。
她往後退一步,魔龍,活了?
魔龍的喘息聲逐漸如雷鳴一般,且睜開猩紅的龍眸,朝姜如遇望了一眼,僅僅是一眼,便讓姜如遇頗覺被死亡凝視,她轉瞬之間思考自己和魔龍的實力,魔龍一個龍息便能融化冰原里的萬年堅冰,而她哪怕燃燒全身的血,也只有明道巔峰的靈力。
逃。
姜如遇馬上做出決定,她毫不戀戰,調動全身的潛力朝其餘地方奔逃。魔龍早凝視到她,現在身軀蜿蜒着朝她游去,一路上,魔龍的身軀不知撞碎了多少堅冰,就連小一些的神魔獸軀體,也在它的身體下變得粉碎。
不知是否是才從寒冰中復活的原因,這魔龍並未動用力量,看得出它的身軀還有些僵硬,但饒是如此,姜如遇也感受到了天道對於龍的偏愛。
它擁有這麼龐大的身軀,本應行動笨拙,但完全沒有。魔龍身軀完美,是天生的捕殺者,它和姜如遇的距離越縮越近,而且龍息灼熱,快將其他的堅冰給融化——不能再放任它這麼下去,否則,如果龍息融化了被堅冰覆蓋著的其餘神魔獸,這些神魔獸會帶來什麼麻煩?
姜如遇不再刻意躲避,她忽然拔劍回身一擊,本無懈可擊的一記劍招落到魔龍的尾部,如同以卵擊石,一下被魔龍堅硬的身體給甩開,姜如遇的身軀如風箏一般跌落出去。
魔龍隨之跟上,抬爪欲要拍死姜如遇——
與此同時,姜如遇已經將右手劃開一條大口子,鳳凰靈血不要錢的湧出,帶着精純的靈氣,澆在封印玄蜂尾刺的寒冰上。
那玄蜂尾刺上的寒冰早被魔龍撞得快要破碎,被鳳凰靈血這麼一澆,堅冰完全化開,姜如遇用盡畢身力氣,長劍在空中揮出一道劍氣,靠着這劍氣一盪,換個方向跌開。
大意不察的魔龍一爪按下,按到毒液霸道無比的玄蜂尾刺上。
龍爪在這麼長時間的冰封過程中,沒恢復全部力量,這玄蜂尾刺扎進兩寸深的距離后,尾刺猛然破裂。
姜如遇趴在地上艱難地朝魔龍看去,這魔龍實在太強,她不知道玄蜂的毒液能不能制裁它,但這是姜如遇能想到的唯一辦法。魔龍這樣的天地魔物,除了同樣是魔物的玄蜂能夠用毒液和它抗衡外,姜如遇還能有什麼辦法?
她緊張地盯着魔龍,魔龍經過一番掙扎,在姜如遇緊張的目光之中,到底坍塌下去。
冰脈中的年輕男子隨之站起身。
他身處冰原最深處,冰原最深處的低溫可遠遠勝過外面封印神魔獸的低溫,然而這名男子身着一襲黑衣,從冰床上起來時,滿頭青絲如瀑布,他看着自己的手:手腕處已然出現一個小紅點。
“玄蜂?”姬清晝低語,聲音微挑,在冰原的極低溫下顯得更是幽微。
他那化身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睡眠,已經不濟到能被玄蜂所傷?這麼一點細微的口子,姬清晝沒去管,他的身體睡了許久,現在一切身體機能都處於“百廢待興”之中,原本恐怖的自愈能力現在也完全沒法使用。
他看了看漫漫冰原——冰鳳是鳳凰中的王者,具有極冰之焰,在極冰之焰的隱隱壓制下,現在剛蘇醒的他,會毫無自愈能力。
等出去就好了。
姬清晝從冰脈中走出,堅冰絲毫沒能阻止他,他感受着世間的靈氣——只需小半個時辰,他能恢復一絲功力,然後走出冰鳳的地盤。
然而,就在這時,姬清晝聞到了血味。
姬清晝側眸過去——冰原之中站着一個發黑膚白的女子,她身形高挑,握着一柄長劍,白衣上如被噴洒滿鮮血,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姬清晝懶理此人,這就是剛才差點被他的化身所殺的人?
姬清晝的化身剛蘇醒,自然壓不住凶性,這人既然沒死也就罷了。他轉身朝其餘地方走去,腳步看着挺慢,但不知用的是什麼步法,竟如同凌波雨燕,極快極縹緲。
姜如遇現在腦仁疼,嘴唇也發白,身上快被凍滿冰霜。
她剛才為溶化玄蜂毒刺上的堅冰,失去了太多鮮血,鮮血一失去,她現在便靈力不繼——在這個能凍死人的冰原之中,沒靈力暖身,她根本撐不了太久。
好在,姜如遇聞到了一股血的味道……這血和她之前喝的妖獸血有一點不同,但蘊含著更多力量。
姜如遇提劍跟上姬清晝。
姬清晝步法再精妙,現在剛蘇醒的他也沒有靈力可調動。如果是其餘人,早被他的步伐甩開,但偏巧,他碰到的是姜如遇。
姬清晝被追得有些煩,眸中閃過一絲陰翳。
他雖無靈力傍身,卻不知有多大力氣,看似輕巧地折下一根刺似的堅冰,朝姜如遇彈過去,這堅冰堪堪擦着姜如遇的臉過去,冷冷道:“滾。”
姜如遇不退反進:“你和剛才的龍是什麼關係?”
除開剛才的魔龍,姜如遇不知道還有誰能這麼輕易地折斷萬年堅冰。
更何況,天南姜家的聖地不該有其他人出現。
姬清晝根本不將姜如遇放在眼裏,他看得出姜如遇靈力低微,根本抵擋不住冰原的冷寒,馬上就會死去。和死人廢話,他嫌無聊。
他冷漠地等着姜如遇死,連一絲眼神都欠奉,更別提回答她的話。
姜如遇則從姬清晝走動間流動的袍袖中看到他的手腕處有一個極小的紅點,她眼神閃了閃,剛才的魔龍被玄蜂毒刺所傷,就傷在這裏。
就是它!
如果說剛才姜如遇還對是否要借人之血感到有所掙扎,那麼現在,她心裏的猶豫全消。
就是這條魔龍先發瘋攻擊她,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會失去這麼多血,現在也就不會求血。
現在這條魔龍化成人,做出一副冷漠姿態倒顯得理直氣壯。
姜如遇思及從剛才起這魔龍展現的弱點,計上心來,她必須要血才能活下去,眼下在聖地深處,只有這條魔龍有血。
不管這魔龍有多強,她現在也得硬取。
姜如遇抖開長劍,同樣不和姬清晝廢話,她長劍如流星,朝着姬清晝刺過去。姬清晝本不把她放在眼裏,這女子身上的靈力微乎其微,難道因為發現他和剛才的龍有關係就想來複仇?
然而,姜如遇的劍越近,姬清晝也不得不重視起來——他現在是人身,剛蘇醒,無法調動靈力,也沒有龍身時的堅硬體魄。
這劍意極為精純強悍,姬清晝立即避開,他從未受過這樣的挑釁,和姜如遇動起手來。
姬清晝不愧是剛才那條魔龍,哪怕他現在沒有靈力、沒有龍身,沒有武器,居然也佔據上風。他兩指夾住姜如遇的劍尖,一個用力,注滿劍意的長劍登時折斷,這一切只發生在兩招之內——姬清晝並不意外,連冰鳳都擋不住他,這個女子怎麼敢的?
劍修的劍都被折斷,在姬清晝心裏,姜如遇必死。果然,姜如遇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她唇角當即溢出鮮血,身子一顫,噴出一口鮮血,朝前一倒。
姬清晝有些潔癖,微微側開身子,就在這時,本已經看似強弩之末的姜如遇陡然奮起,以斷劍朝姬清晝的脖子一刺,姬清晝大意之下也反應極快,快速一躲——
他此時只關注劍、脖子和姜如遇的狀態,沒成想,手上傳來一陣溫熱。
姜如遇已經抬起姬清晝受傷的手腕,她微微用力,姬清晝傷口處不斷流出鮮血,再被姜如遇往冰牆上一推,鮮血入喉腸,被盡數喝下。
姜如遇只覺渾身血液都在沸騰,這魔龍的血比她過往用的任何鮮血都有用,她的狀態快速恢復,又能繼續用燃血之法。
姬清晝整條龍都有些僵硬起來。
這女子究竟是為了什麼?追他這麼久,不是為了復仇,……是為了這樣的折辱他?
在姬清晝眼裏,抓着他的手,把他按在牆上,舔/舐鮮血的姜如遇有如登徒浪子,無禮至極。
他畢生從未遭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眼眸頓時幽晦,如同黑沉海面將起狂風暴雨——曾幾何時並不是沒人給姬清晝獻過殷勤,但他統統看不上,現在這個除了模樣好一些以外毫無出色點的女子,居然直接這般折辱他。
姜如遇也敏銳地發現姬清晝氣質的變化,如果說剛才的姬清晝疏狂冷淡,因為驕傲和大意才讓她有兩次鑽空子得手的機會,那麼現在盛怒之下的姬清晝絕對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
姜如遇不敢做夢在這種情況下能再偷襲姬清晝得手——她按照原定計劃,靠着吸血后恢復的靈力即刻遠遁,把魔龍甩在後面。
姜如遇說做就做,她毫不留戀甩開姬清晝的手,踏冰遠走,那股用了就扔的態度更是激怒姬清晝。
他白皙的臉上、手臂上因為怒色,浮現起花紋繁複的妖冶紋路,如同紅寶石一樣的顏色,將整張絕色的臉襯得如同妖邪,不復剛才黑髮冷麵的疏淡。
姬清晝收起傲慢,如流星墜落,朝姜如遇全速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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