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17

皇后17

嘉寧宮,聽到灰灰轉播的韶音:“……”

是被窩它不香嗎?

她為什麼要代洛玄墨上朝?

往暖和柔軟的被窩了縮了縮,懷裏抱着湯婆子,重新閉上眼睛:“跟我沒關係。”

冬季賴床最幸福了,她不要早起。

灰灰見她沒興緻,便又將注意力放在勤政殿,抱着心愛的玩具,看向洛玄墨的臉色。

嚯!

黑如鍋底!

洛玄墨倚靠床頭而坐,眼神陰鷙地盯着床前圍着的大臣們。

他沒當場爆炸不是因為他脾氣好、能忍,而是他的身體情況不支持!

若是從前,他們膽敢如此,他立刻將他們罵個狗血淋頭,然後叫人將他們拖下去,挨個砍腦袋!

“皇後娘娘曾在皇上昏迷期間暫掌政務,未出過紕漏,可堪信任。”內閣一名老大人語氣悠長地說,“皇上意下如何?”

他能意下如何?

他不想答應!

他的身體為什麼會糟蹋成這樣?不就因為韶音太能幹,他想證明自己不輸給她,想取代她在他們心中的位置,讓他們忘記她!

他勤勉勞碌,埋頭政務,甚至累得病倒,結果換來了什麼?換來這群白眼狼要——

他眼前一陣陣發黑,氣得腦子裏嗡嗡直響。

這群老匹夫!

他們就是瞧不上他,早就等這一天了吧?

他早該知道的!

然而,即便再不想答應,最終他還是點了頭:“好。就依你們所言。”

雙手拳頭死死攥緊。

但凡有半點辦法,他都不會同意。

可他的身體情況太糟糕了。自從入了冬,洛玄墨便覺時時難捱,在室內也要穿得極厚,比那些內侍們穿得都要多。而往年這時候,他在室內只穿夾襖就覺溫暖。

他應當歇一歇,好好養一養身體了。

他還年輕,來日方長。

且讓皇后得意一陣,待他身體養好,便是她的死期!

心頭劃過冰冷殺意,他目送大臣們離開。

發現大臣們的背影看上去喜洋洋的,他心頭殺意再增,隨後猛地閉上眼,不再給自己找氣受。

“咚!”他到底控制不住地狠狠捶了下床板。

煩憎厭恨中,一縷疑惑緩緩浮出——他本來打算好好休養身體的,怎麼竟反其道而行之了?

在他蘇醒后,明明想着養好身體,來日方長。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一步步落到這般田地?

他想不明白。不論如何用力回想,也沒有絲毫頭緒,只在記憶中搜尋出皇后那張笑意盈盈的臉。

心煩意亂地甩掉這些煩緒。不論如何,這次他是真的要好好休養了!

此刻,嘉寧宮外。

“微臣求見皇後娘娘。”幾名大臣從勤政殿出來后,直接來到嘉寧宮,站成一排,拱手施禮。

綠意和綠容打開帘子出來,見到這情景,登時作難了。

皇後娘娘還沒起啊!

“幾位大人稍等。”綠意匆匆往裏而去,進了寢室,小聲喚道:“主子,幾位大臣在外求見。”

韶音雖然在賴床,但是睡得並不沉。

她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告訴他們,本宮恐難以勝任。”她眼也不睜地答。

綠意頗為驚訝,主子都沒接見幾位大人,就知道他們的來意?

但主子向來聰慧,這也不是頭一遭,因此應了聲“是”,便出去傳話了。

幾位大臣聽到韶音的回復,也很驚訝。

“這……”幾人相視一眼,想到帝后二人之間的暗流涌動,有些明白皇後為何會拒絕。

但他們並不擔心。洛玄墨病得厲害,肯定不能繼續處理政務。他們多來幾趟,她會同意的。

便道:“那微臣等改日再來。”

對着宮殿方向拜了一拜,起身離去。

才出了宮門,臉上便不受控制地露出笑意。

“你笑什麼?”

“你又笑什麼?”

“老夫笑天氣好。”

“我家夫人煮了香甜飯菜在家等我,我心裏高興。”

相視一眼,又默契地別開視線,拱了拱手,各自乘上自家馬車離去。

待馬車的帘子放下來,才不受約束地大笑起來!

要說這江山姓洛,便該洛玄墨掌權。因此,在洛玄墨醒來后,哪怕皇後娘娘在政治上再有才能,朝臣們仍舊歡歡喜喜地迎接洛玄墨上朝。

洛玄墨做得不夠妥當,還染了好色的名聲,他們也都忍了。

誰讓他是皇上呢?

可是現在不一樣,他這不是病了嗎?

大約老天爺都不許他再胡來,將他們辛苦建設的江山弄得亂七八糟。

況且私心裏講,跟着英明君主共事過,就很難再跟資質平平的人共事。

太難受了,處處不得勁。

洛玄墨在朝堂上昏倒了,後宮妃嬪們得到消息后,無不到勤政殿看望。

唯獨韶音是個例外,她連嘉寧宮的門都沒出,甚至沒派身邊伺候的人前去問安。

如此明顯的做派,就連瞎子都聞得到味兒。

“皇後娘娘越來越張狂了!”靜嬪說道,“她以為自己是誰?如果皇上不寵她,她什麼都不是!”

她是少有的對皇后之位有企圖的幾個妃嬪之一。

其他妃嬪們沒有企圖,有的是清楚自己幾斤幾兩,鬥不過皇后,有的是娘家勢力不足,自認打不過其他妃嬪。

何況她們都沒有皇子傍身,野心什麼的,可拉倒吧。

但靜嬪不同,她父親在大理寺居要職,叔父們也都出息,她一直覺得韶音裝模作樣的怪討人厭,而且絲毫沒有皇後娘娘應有的威風,褻瀆了皇后之位,就該換個人坐上去。

當初洛玄墨摔下摘星台昏迷,挑頭懷疑韶音的便是她。

“皇後娘娘這場氣也生得太久了。”有妃嬪幫腔,“不就是仲秋節那晚……這都過去多久了,她竟還記在心裏?如此心胸,實在叫人失望。”

在場的妃嬪就有沈雪夕這個當事人,登時渾身一僵,低下頭不敢看任何人。

她不抬頭,不代表別人不針對她。

各種意有所指的話說出來,有的簡直是明晃晃打她的臉。

她只是個小才人,雖然承恩數次,但皇上沒升她的位份,一句也不敢反駁。

“就你們話多!吵得朕頭都疼了!”洛玄墨聽她們你唱我和的把韶音貶了一通,才做出疲憊模樣訓斥道。

妃嬪們見他累了,頓時閉嘴,退下了。

沈雪夕也想退下。但她臨走之前,見到男人倚靠床頭,瘦削蒼白的模樣,不禁很是心疼。

走出去一段,又繞回來了:“皇上。”

“你怎麼回來了?”洛玄墨看向她道。眼神冷冷的,沒有絲毫情意。

沈雪夕只當他心煩。

畢竟皇後娘娘如此囂張跋扈,明着跟他杠上,他怎麼可能不心煩?她愈發心疼他了,低聲說道:“我不放心皇上。”

她性情柔順,又有些小手段討人歡心,比如為洛玄墨按摩腦袋穴位,倒是被允許留了下來,還侍奉他用了午膳。

也許是劇情的力量仍然偉大,也許是兩人乃天設地造的一對,總之洛玄墨對沈雪夕的侍奉很受用。

被大臣們迫着靜養的氣怒,都緩解了許多。

但也只維持到次日上午而已。

洛玄墨不能上朝,但朝政總要有人主持,海量的奏摺需要批複。

大臣們又一次來到勤政殿,詢問他道:“不知皇上是否對皇後娘娘說了代掌政務之事?”

洛玄墨差點就一句髒話罵出口!

不是他們去說嗎?

他可是知道,昨日他們從勤政殿離開后,就去了嘉寧宮!

“皇上?”見他閉口不言,年紀最大的那位老大人耷拉着眼皮又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朝政不可一日無主,如今皇上龍體不適,需要卧床休養,還請早日安排諸多事體。”

洛玄墨更氣了,臉都黑了。

聽聽,他們說的什麼屁話?他還沒死呢!

他想說,朕無事,朕明日可以上朝。

但冰涼的手腳提醒他,不能意氣用事,他需得學會隱忍。

他要忍。

從前忍太子和三皇子,如今忍皇后。

縱然他擅忍,可這口氣……實在難以咽下。

“好。”拳頭攥起又鬆開,反覆幾次,他艱難地道。

待幾位大臣離去后,他閉上眼睛,陷入久久的沉默。

真難。他太難了。

他不想面對韶音,夫妻兩個走到這一步,他已經不想再演了。無論她是拿喬也好,還是看透他也罷,他都不想再演下去了。

“筆墨伺候!”他道。

讓他親自請皇後代掌朝政,無異於往他臉上打耳光。他受不了這份折辱,索性眼不見心不煩,直接寫聖旨命令她去。

想來她不敢抗旨!

他寫了一道聖旨,任命皇後為監國,代掌政務,讓內侍往嘉寧宮去宣旨。

小何公公捧着聖旨,喜氣洋洋地往嘉寧宮去了。

韶音本來無甚興緻,但見小何公公眼角眉梢都掛着喜意,不禁被逗得笑了:“怎麼這樣高興?”

“好事,好事。”小何公公念完聖旨,被綠容引着進入殿內,捧了杯熱茶,他顧不上喝,一臉掩不住的笑容看着韶音道:“這對娘娘是好事。”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是直白得不能更直白了。

他如此信任自己,韶音不免對他喜歡幾分:“對你也是好事。”

小何公公愣了下,隨即大喜,將茶杯放回桌上,撲通跪下道:“奴才願為娘娘效忠!”

腦袋磕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忽而想到什麼,再抬起頭時,他猶豫着說起:“娘娘,幾個月前您中毒的事……”

韶音一挑眉:“怎麼?”

小何公公狠了狠心,說道:“是,是有人下毒,奴才還保存了證物。”

這話一出,嘉寧宮裏眾人都驚訝起來。

韶音也很驚訝,問道:“放你那,安全不安全?你不要多事,性命要緊。”

小何公公聽了這話,頓時感動得無以復加,娘娘居然將他的性命看得比證物還重要,他只恨不得為她肝腦塗地:“安全!奴才的賤命不值錢,只要能還娘娘一個公道!”

要說韶音名聲好,極得人心,可是換個人察覺洛玄墨做的事,雖然背地裏會罵他狠毒,但卻未必如小何公公這樣一心為她。

韶音很領情,點點頭道:“東西放你那,不要露了行跡,你只當沒有此事,需要的時候我會叫你。”

“是,娘娘!”小何公公無有不應。說完,陡然意識到什麼,渾身一僵:“娘娘怎麼不問,是誰下了毒?”

韶音輕笑一聲,指甲朝着勤政殿的方向輕輕一彈,眼也不抬:“還用問嗎?”

小何公公更是渾身劇顫:“原來娘娘什麼都知道!”

“這事有勞你操心,我都記在心裏。”韶音在他面前並不擺架子,自稱“本宮”什麼的,很是親切地道:“你回去吧,別多坐,平時別露了馬腳,那人現在脾氣不同了,別疑心到你身上,平白遭罪。”

“是!”小何公公不敢叫她操心,匆匆起身,告辭而去。

韶音展開聖旨,看着上面寫着的“監國”兩字,不屑地嗤了一聲。

“來人,到清台寺去,接太子回宮。”

她才不會上朝。

早起遭罪是其一,為希兒鋪路是其二。

她對皇位沒有興趣,她只想讓那個純善的少年得到應得的。

希兒回宮后,先來嘉寧宮拜見了她。

得知自己要上朝了,他愕然問道:“母后不去嗎?”

他才不到九歲,這……

“你自己去。”韶音直接道,拍了拍他結實了些,也瘦了些的身板,“曾經咱們坐的兩把椅子,都被你父皇丟了。你這次上朝,直接坐龍椅!”

希兒目瞪口呆,張口結舌。

等大臣們再次來嘉寧宮探消息時,就知道了此事。

一時有些猶豫。

太子到底年紀還是小了些。

但他的身份比皇后還要名正言順。

“奏摺我會批複。”韶音說道,“朝中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太子會帶回來告知我。”

大臣們一聽,沒多猶豫,點了頭:“有勞娘娘,有勞太子殿下。”

洛玄墨聽說此事後,心情登時複雜起來。

他以為韶音會迫不及待地掌權,狠狠打他的臉,沒想到她如此老實,扶了兒子上去。

他心下鬆了口氣。

他不擔心兒子如何。希兒畢竟年紀小,而且是個愚的,瞧他不知變通在清台寺住到現在就知道了。

這母子兩人一樣的愚,他心裏想。漸漸安心下來,遵循太醫的建議,好吃好喝好睡,休養身體。

他順順利利地過了一個冬。

待到來年三月,春暖花開之際,他整個人的氣色好了不少。

身上有肉了,臉色紅潤了,漸漸又有了幾分從前的模樣。

只不過,不笑時仍舊顯得陰鷙,叫人害怕。

這一整個冬天,他和沈雪夕的感情穩步上升。

沈雪夕到底有本事,洛玄墨被哄得很高興,常常招她在身邊,或讓她按摩腦袋,或讓她讀書給他聽,或跟她說笑打發時間,或一同逛御花園。

除了太醫禁令房事,兩人沒有更深層次的接觸外,簡直就是談戀愛了。

在洛玄墨心裏,沈雪夕沒有皇后的咄咄逼人,沒有其他妃嬪的勢利虛榮,就只是一個單純愛着他的聰慧姑娘,乃天底下最純真的珍寶。

而這樣一個好姑娘,他曾經居然還懷疑她對他下蠱!他心裏愧疚,便待她格外溫柔些。

落在其他妃嬪眼中,尤其是善妒的幾位妃嬪眼中,簡直恨不得把沈雪夕吃了!

靜嬪最看不得這些狐媚子,她當下做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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