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古太監出奇葩

第十四章 自古太監出奇葩

他活動了一下手指,雖然他對法醫學的理論了解不少,死記硬背了很多,但是在解剖這一塊,真正上手實操還是第一次。

雖然是淺嘗輒止,可還是覺得有點過癮。

不過玩也玩過了,接下來便要談點正事。

他走到乾照和尚跟前,說道:“乾照大師,能否借一步說話?”

乾照彷彿一下子老了好幾歲,看着托盤中的那根鐵針,目光黯淡,他道:“跟我來。”

說著向外便走。

梁叛在眾人疑惑的目光當中,跟了出去。

他要問的就是八指和天草芥之間的事情,但是之前在漕幫的米店談及此事,馮二顯然不知道那“大明和尚”就是八指,他不清楚這件事到底能不能讓馮二他們知曉,所以要單獨找乾照詢問。

方丈之中,四面窗紙已經焦黃,外面天光阻隔,顯得室內光線昏暗。

兩人坐在一扇屏風後面,乾照和尚沏了兩杯茶,說道:“梁老弟有話儘管請問。”

梁叛喝了一口茶,很率直地問道:“二月初九那天,八指師父在西水關跟蹤日本朝貢使臣天草芥,這其中有何道理,不知大師能夠指教?”

乾照和尚居然並不吃驚,而是很平靜地道:“這是陰差陽錯罷了,那天是縣衙呂書辦寫了信,請我派人到西水關外與他碰面,說有是有關漕幫燕子磯貨倉的事情,要向我交代。”

梁叛一愣,燕子磯甲字四號倉里屯着漕糧的事情,他就是從呂致遠的書信中發現的。

那封書信是另外一人寫給呂致遠,說之前調查的南京漕幫已有結果,北京都察院不日將派人到運河沿岸各府,約定二月十五同時索查各路漕幫云云。

沒想到呂致遠被殺的那一天,就準備找漕幫談這件事了……

“誰知八指在城中看到了那些倭人,便自作主張跟蹤在後。”乾照繼續說道,“真是無巧不成書,那些倭人居然也是去西水關外與呂書辦會面。那天晚上八指回來說,看到倭人與呂書辦見了面,隨後便下了大雨,伸手不見五指,八指再也找不到呂書辦和那些倭人,等回到城中已經是酉時三刻了。”

至於八指為甚麼會去跟蹤天草芥等人,乾照和尚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原來他們漕幫與東南一支海盜有死仇,天草芥作為京都本慧院家的當主,與這支海盜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此時大明倭寇十分泛濫,沿海一帶深受荼毒。

其中很多小股倭寇都有日本上層的背景,有些就是日本大名用來搶劫發財的手段。

所以日本的室町幕府雖然因為大明的交涉,表面禁止武士加入倭寇,可依舊屢禁不絕。

“那天禮部帶着倭國貢使來到天界寺學習朝儀,叫三座瞧見了天草芥身上的三葉草三劍丸家徽。”

乾照和尚說著,臉上浮起一抹戾氣。

三座和尚就是之前站在乾照身後的五位和尚之一,這別院中的和尚大多都是凶神惡煞,一看就不是善類,只有那位三座和尚面相最像個和尚,總是低眉垂目寶相莊嚴的樣子。

按照洪武舊制,外國使臣來朝,便要先在天界寺學習大明朝儀,才能擇日覲見。

後來成祖遷都北京,學習朝儀的所在當然就改到北京了,但是日本使團此次首先在南京逗留,於是南京禮部便先行在天界寺對其進行教授,以免到了北京手忙腳亂。

“所以與漕幫有仇的那支海盜,也有三葉草三劍丸家徽?”梁叛問。

“不錯。當年我們的漕船在海上和那支海盜打過一場,其中幾名倭國浪人身上,都有這般家徽。而且這幾個浪人刀法與眾不同,他們出刀時是雙手持刀,而在中途有時會變成單手持刀,空着的那隻手卻用奪刀技奪取對手兵刃,陰險至極。因此我們猜測,那支海盜就是本慧院家的,而且是有高人指點的正經武士,絕非甚麼流亡浪人。”

梁叛點點頭,老和尚的推測很有道理,而且對照他在前世玩過的日本戰國遊戲來看,那種雙手持刀而且有奪刀技的流派,似乎像是柳生新陰流的刀法。

當然了,這種話不能對別人說,不然一個大明的小捕快,居然還了解倭國的刀法流派,那就未免招人起疑了。

其實關於漕幫和海盜當年的那段恩怨,他也聽說過——實在是沒法不聽說,因為那件事曾經轟動整個大明。

當年的江南漕幫巨擘仇鎮海,正是因此而退隱,躲到這別院之中修行參禪來了。

事情是二十年前,朝廷剛剛裁撤漕軍不久,漕幫中很多做法和形制,都還依照舊例。

比如漕船雖然已屬私人,漕幫也不再隸屬各總各衛所,漕運一事也純粹是朝廷和漕幫之間半徭役半商業運輸的行為。

但是漕船上京,朝廷依舊要派一名監軍太監督運。

當時南京漕幫的錦衣總、旗手總還只是表面合作,暗地裏各家用各家船,各船用各船人,說是一盤散沙也不為過,力量和凝聚遠不如現在的漕幫。

南京漕幫當時的首領,就是仇鎮海。

乾照和尚回憶起那一年的情景,皺紋深重的臉上,露出不勝唏噓的神情:“那一年江南糧食大熟,漕幫照例負責押運漕糧上京,由我總押全幫漕船。朝廷派的督運太監,名叫邱索。本來船隊分兩批,一批在外秦淮,一批在燕子磯,裝船入江,都很順利,可是行到鎮江瓜州口,才聽說揚州漕幫自家窩裏鬥,江都幫和高郵幫勢同水火,一出門就弄翻了一座大船,把運河堵死了。

“起因是江都幫先裝好船,要先走,讓高郵幫靠邊讓路。但是高郵幫認為自己本身在北面下游,沒有下游讓上游的道理,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後來泰州幫也摻和進來,更加鬥了個天昏地暗。

“你知道的,揚州府地面廣,揚州漕幫也是大幫,幫眾比我南京幫還要雜還要亂,自己人心不齊,遇到大事一定會出齷齪的。那時運河不能走,督運太監又跟我狐假虎威,命令我一定要想辦法,實在不行河船走海路,繞到黃河口再進運河上京,簡直豈有此理!”

乾照和尚說到這裏,顯然還有一肚子火氣,閉了嘴不肯再說。

不過後面的事梁叛也都知道,那邱太監不但對漕幫百般勒索,還要威脅如不能按期運到漕糧,要向朝廷報奏漕幫運漕不力,到時候漕幫還能不能吃成漕運的飯,就很難說了。

如果真的是這般結果,那對剛剛建起的漕幫來說,一定是滅頂之災了。

仇鎮海只好忍氣吞聲,苦苦相求,才說服邱太監在瓜州口等了一天,揚州那邊非但沒有打撈沉船、疏通水道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不僅自家打了個頭破血流,還殃及池魚,把堵在運河裏的鎮江漕幫懟了一鼻子灰。

於是仇鎮海只能硬着頭皮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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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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