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大舅哥的糾結
“不知道!”梁叛立刻舉起雙手,警惕地道:“你們老朱家那些事別跟我說行不行,我就一升斗小民,可不敢摻和帝王家事。”
涿郡王呵呵一笑,抓起酒壺給兩人倒滿了酒,說道:“咱現在明白皇上為啥看重你了。”
“拉倒罷。”梁叛舉杯和他碰了一下,“剛剛又賞了我禁足一年,這叫看重啊?”
朱圳搖頭道:“你弄出來的那些東西,已經完全改變了戰爭的打法。刀劍很快要徹底無用了,這一點咱在大同,用你的兵器打過兩仗,體會最深。所幸最早改變的是咱們大明。照理說,你的功勞,夠封侯了,可是皇上為啥還要罰你,你知道不?”
梁叛不知道這些話是試探呢,還是大舅哥喝醉了。
所以他沒有答話。
朱圳見他慫包的樣子,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和唾棄。
他道:“皇上是想用你,才會罰你的。不過他不是自己要用,是想把你留給端府三哥還有小阿慶,知道不?
“你的性子太直狂了,皇上怕你惹出誰也兜不住的大亂子。上次你殺個正三品已經險些舉朝皆敵了,要不是佛郎機人七十萬兩銀子那件事給你擋一擋,眼下你還能不能留在南京享福也難說。”
其實這些梁叛能不明白嗎?
他心裏門兒清,而且這本就是他自己的謀划,並在殺人之前便已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現在直接從官場旋渦之中脫身出來,像個閑職一樣在家搞研發,也是求仁得仁的結果。
他笑了笑道:“皇上厚愛。”
朱圳白了他一眼道:“這只是個八九不離十的猜測,不過不是咱猜的,是咱爹的話。還有,皇上對你的厚愛可不止這一點。上個月宮裏派人到大同去,找咱爹說話,你知道說的啥?”
又來了!
梁叛有點頭大地道:“呃……一定是勉勵代王,好生把守疆土,警惕韃靼,以防敵人趁廣東之亂犯禁。”
朱圳道:“這只是其一。皇上說了三件事,第一件是這件,第二件嘛,全是為了你——皇上替你向咱爹討親!哼,你真正好大的面子。”
梁叛心中大喜,想到鬧鬧留在他家也有兩年了,名不正言不順的,的確不是個了局。
有時候梁叛也會想,一直這樣的話,是不是便將人家郡主給耽誤了?
可郡主自有主張,也是自願留在南京的,他也不好勸解。
其實二人有時暗地裏拉着手說點兒閑話,意亂情迷之時親親摸摸的也不在少數,除了不曾突破最後一道防線,該做的也都做過了,再勸人走也不成了。
現在皇上肯做媒,那便是天大的好事,總算了卻一樁情債官司。
朱圳看他假裝矜持的偷笑,就滿肚子氣,憋着火連吃了兩杯酒,才黑着臉道:“咱爹說了,邯鄲郡主不能給人做小老婆,媵妻也不行,她要嫁給你,必須把郡主的身份去了。”
梁叛頓時臉色難看起來,說道:“這……不用和代王府斷絕關係罷?那我可成罪人了!”
朱圳冷哼道:“那還不必,她是不是郡主都是咱妹子。咱現在只要你一句話,肯不肯給鬧鬧一個誥封?”
官員是可以請誥封的,但必須是給父母或正妻。
也就是說,他大舅哥現在是想給妹子要一個名分。
但梁叛發現這裏面有個BUG,如果讓鬧鬧做正妻了,那還放棄郡主的頭銜做甚麼?
給一個正三品的命官做正室,好像並不辱沒了邯鄲郡主……
他立刻猜到,這根本就是這位大舅哥自己的主意。
梁叛還不知道,其實朱圳已經找過自家妹子,鬧鬧也已經同意放棄郡主的身份了,現在就是在詐一詐這個妹夫。
萬一詐成了呢,郡主的身份不必去,還能另請誥封,豈不是皆大歡喜?
唯獨委屈了冉清罷了。
梁叛不知道這裏面的彎彎繞,但其中利害是能分得清的。
他斷然搖頭道:“不行,我家不請誥封。做官只是我的工作,朝廷發給我俸祿,我為朝廷做事罷了,和家裏人沒有關係。”
梁叛當然希望皆大歡喜,但他也不會為了討好大舅子或者老丈人,讓冉清受委屈。
即便他很清楚,冉清對這些並不如何看重。
但看不看重是冉清的事情,肯不肯做這件事卻是自己的態度。
大舅哥氣得摔了杯子。
……
五月初一,軍事基地張燈結綵,又辦了一場喜事。
南京工部右侍郎兼南京禮部主客司郎中兼南京錦衣衛督查所千戶梁叛,與代王之女朱嫃喜結連理。
主婚人大舅哥。
不過這次在大舅哥的要求下,沒有請任何賓客。
因為朱圳離開大同前,代王的交代:一切從簡,把妹子嫁了就回來。
顯然代王並不打算大操大辦,這當然不是為了給他的新婿省錢。
所以當天沒有甚麼賓客,只將鬧鬧的外公外婆從周郎橋接了來。
當天的晚飯沒吃完,朱圳便不顧妹子的挽留,只說要回大同應付戰事,堅持要走。
這次和之前在松江成親一樣,另外三個女人都躲開了,家裏只有梁叛和鬧鬧兩人。
兩人穿着吉服,一直將朱圳送到安德門,抬頭看看天色,已然不早了。
朱圳道:“不要送了,否則趕上夜禁不得出城。”
鬧鬧哭得兩眼通紅,只是不舍。
不單是不舍與兄長分開,還有與過去二十多年的生命割裂的不舍。
彷彿兄長這一走,便帶走了她一整個兒的童稚美好、少年時光,以及青春年華。
想着自己妹子大婚時的冷清場景,朱圳還是心中有氣。
但他不全然是氣梁叛,他也不知道該氣甚麼。
朱圳對梁叛的感情是頗為複雜的,一方面脾氣上其實頗有相合之處,如今又成了自己的親妹夫,另一方面,正是這個傢伙拐走了自己從小疼愛的妹妹,卻又沒能給妹妹一個風光盛大的,符合一個郡主身份的婚禮。
涿郡王本想硬起心腸,即刻同二人訣別的,但瞧見妹子揩眼淚的模樣,又怎能不心軟。
他乾脆長嘆一聲,下了馬,走到兩人跟前,叮囑道:“你回大同不易,便常到外公家裏走動。將來……將來有了娃娃,盡量帶回去給咱爹瞧一瞧。”
鬧鬧哭着點點頭。
朱圳忽然想起了甚麼,從兜里摸出兩張紙來,塞到妹子手裏,說道:“大同樓的房契地契,咱爹給你的嫁妝。”
最後大舅哥看向梁叛,本想放兩句狠話,讓他好生對待自己妹子的,但想想沒有必要,拱手道:“後會有期罷。”
梁叛也拱手道:“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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