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李峰月之死2
李峰月的葬禮辦得很倉促。為了儘可能地避人耳目,減少對公司的影響,葬禮僅通知了家屬和關係比較近的同事。
王明明和弱雞幾乎幾夜未眠,在林長溪積極地為公司生存處境奔波之時,他們作為留在公司坐鎮的,必須要時刻謹言慎行,隨時應對各種突發危機。
孫美玲受到的刺激比想像中的大。據周一正常上班的同事說,她是被急救車從公司的地板上拉走的。
好像是接電話的時候,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而摔倒,好巧不巧地摔裂了尾椎,造成了局部粉碎性骨折。在她的一再堅持下,為了儘快站起來,冒着癱瘓的危險,做了骨水泥。
那是一個僅有不到十人參加的小型葬禮。
清晨七點半,零零散散的人員無精打采地聚集在告別廳。門口的花圈數量並不多,僅有零星的四五個。晨風拂過,輓聯被輕飄飄地吹起,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除此之外,了無生息。
告別儀式上,司儀為李峰月準備的告別詞並不長,僅有短短的幾句話,便總結完他短暫而倉促的一生。
王明明遠遠地站在一旁,遙遙地望着告別廳正中央,鐵皮推車上,屬於那個不凡男人的黃紙棺材,心中和眼中皆一片昏暗。
“李峰月死了。或許是我的經歷,冥冥之中改變了本屬於他的人生軌跡?”
王明明強撐着眩暈的大腦,不動聲色地動了動手指,發了一條短訊。
顧思憶不太關注投資圈,直到收到王明明的短訊,才後知後覺地恍然大悟道:“明明的公司好像出事兒了,有個重要的人死了……但是這個李峰月……是誰呢?”
顧思憶家做生意的不少,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她很聰明的沒有去求助外界,反而把問題留給了自己人。
弱雞正執拗地緊緊攥着王明明一隻冰涼的手,內心琢磨着是不是在他沒看到的角落裏,明明跟李峰月有什麼私情,這才導致了自從出了事兒,她就徹夜陷入了惶恐不安的失眠狀況。
顧思憶詢問的短訊,可以說來得非常是時候。
弱雞唇角微勾,修長的手指很快編輯出條理分明的解釋,並適時地發出了疑問,讓顧思憶不好好回答都會身心受到雙重譴責,不知道答案也會想方設法去問王明明。
十多條來來往往的短訊之後,弱雞漸漸地明白了這說出來根本就鄙夷所思的緣由,亦陷入了因果定律的糾結之中。
若放在平時,他根本不信這套毫無科學根據和說服力的說辭。
但內心也偶爾會響起一個若有似無的聲音,彷彿在特地提醒他:“萬一,是真的呢?”
而且按照邏輯推導而出的結論,細思極恐。
李峰月和融資圈混得不算差的大多數人一樣,有很多秘密。
說出來其實也無關痛癢,但他就是不想說。總覺得若真說出口,就跟他一直鄙視的,很接地氣,在所在區域也頗受歡迎的電視訪談型節目中,那些對着鏡頭絮絮叨叨訴說自己那些家長里短和情感煩惱的大爺大媽們,毫無區別。
其實要真較真起來,這也不算是什麼秘密。
是人都會有出生地。而他的出生地,恰巧是個窮山惡水出刁民的地方。但最令他尷尬的是,這裏的人不僅人窮志短,還個個都沾親帶故,彼此之間多少都有點親屬關係。所以一個人有了出息,多多少少都有帶着其他人致富的義務。也就是俗話說的“稍加提點”。
但李峰月畢竟是李峰月,他之所以能從一個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小山溝殺出重圍,走向人生巔峰,靠的就是自己行一步觀百步的智慧。
砸自己招牌,堵自己後路的事兒,他絕不會做。
好在,他的母親也支持他少管閑事,悶聲發大財的思路。但畢竟也是位母親,她也有自己的堅持。
而她的堅持,就是:別人的忙都可以不幫,但他親弟弟的忙,不幫也得幫。
創業初期,團隊裏加上他和兼職法務,協助審理合同的秘書,也才四五個人。三個月後的大家的工資能不能順利發放,都是未知數,怎麼可能還騰出空子,給自己家那個只知道伸手要錢的弟弟?
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原以為,只是一場無關緊要的校園招聘會,卻邂逅了一個或許原本,並不應該這麼快就出現在他生命里的人。
不管當事人是否記得,李峰月第一次與林明輝的相遇,是在一所大學的階梯教室里。
放眼望去,空曠曠的教室,看不到哪怕零星半點的人頭,就宛如此時此刻他虛空和迷茫的內心。
與傳聞中閑着沒事兒出來歷練下,大不了回去繼承家業的小姐少爺們不同,李峰月的未來毫無退路。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創業失敗,債台高築,流落街頭,也絕不回老家。
並非嫌棄久違的家鄉和平凡的出身,而是……眼裏和心裏已經裝了更好的、更多的可能性,誰又會甘心,被一棒子打回原形,繼續去走,那早已註定毫無建樹的老路?
他在心裏悄悄地種了一棵小小的種子,膽小甚微地偷偷澆水施肥,期待有朝一日它能長成參天大樹。
他在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偷偷在心裏想:“如果,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和出生地,那麼起碼,在他的大樹長成之日,他能夠有能力,給其他人更多的選擇。”
最先幫他突破瓶頸的,是那個外表過於顯眼,卻似乎胸中早有計較的女孩。
王明明的出現,給李月峰晝夜難熬的工作和生活帶來了一股未知的氣息。是危險的預兆,亦是誕生更多可能性,觸手可及的更遠未來。
他猶豫過,也煩惱過,最終理性戰勝了感性。他揮退了那些隱隱而來的不妙預感,迫不及待地邀請她加入他的公司。
與王明明相伴而來的,是他初次見面,就倍感熟悉的年輕人。
林明輝的名字,在業界並不出名。但資歷相當的□□湖,都知道,這位低調內斂的年輕人,背靠的可不是一般的大樹,而是一整片森林。
得到林長溪的天使輪資助,繼而能拿到PreA輪超過2億的投資,公司從一個小作坊般的遊戲工作室,鯉魚跳龍門般成為估值超過5億,坐擁千萬級用戶,自帶IP光環的大企業。這一切對於初出江湖的李峰月來說,喜悅來得太快,也太沒思想準備。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跟他一同來此地闖蕩的同鄉們。繼而,是整個老家的人。
他的母親在電話中喜極而泣,一邊是埋怨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也不跟家裏打聲招呼;另一邊,是真心為他能闖出名堂來,而開心。
李峰月的家庭不算複雜,他早早沒了父親,只有母親一人含辛茹苦的把他和弟弟帶大。或許是心有虧欠,母親總是竭盡全力地讓他們過好。
父親去世時,他已能記事,反而是弟弟那會兒剛出生不久,父子二人只匆匆見了一面,就徹底斷了緣分。
那為數幾秒的匆匆一見,卻並沒有改變什麼現實的和殘酷的本質。
李峰月一生的遺憾有許多,但弟弟的現狀,是他最為不能接受的。
弟弟的心中和眼中早已沒了父親的概念,被母親和娘家人,早早寵壞了性子。
印象中,他們對話的機會並不多,但李峰月最耳熟能詳的,就是他理直氣壯地打電話過來,用少年人特有的變聲期低啞嗓音說:“哥,我沒錢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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