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烏諾幻境
漫天黃沙籠罩着這片貧瘠的土地。
不遠處的山丘上，幾頭野山羊在光禿禿的石縫間，尋找着為數不多的青草。它們將稀稀拉拉的青草咬在嘴中，細細咀嚼，像在品嘗人世間最美味的食物。
眼前的景象荒蕪而怪誕。
荒蕪是因為它沒有人煙，怪誕是因為它曾出現在暮秋昏迷時的夢境裏。
坐在象背上的藤椅中，暮秋的意識有些恍惚。
這頭象走得很慢，搖晃的身軀及長途勞累都讓暮秋昏昏欲睡。
此刻，她全身裹着黑紗。為了知道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離本次的目的地還有多遠，她偶爾會從黑紗底下探出頭來向外張望。可每當她這麼做時，身後的手便會伸過來，將她的頭重新塞回黑紗里。
“誰讓你亂動了，程暮秋？”跟她一起坐在藤椅里的人聲音不溫不火，語氣裏帶着一貫的慵懶。
暮秋的頭被重新塞回了黑紗底下，她撇了撇嘴，有些不太高興。
騙子！
他明明說過，他們只要過了灰色紐帶他就會讓她把頭伸出來透透氣。
可現在他們都走到這麼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了，他還是不允許她把頭露出來。
為了實現自己露臉透氣的願望，暮秋抗議道，“你再這麼捂着我，我會窒息身亡的。”
“有這麼難受嗎？”聽她這麼抱怨，身後的人聲音溫柔了幾分，似乎在替她擔憂。
“難受的想吐，你不想我吐你一身吧？”暮秋繼續抗議道。
為了反抗到底，她把黑紗從臉的中間掀開了一條縫，將自己的鼻子跟嘴巴從那條縫隙里露了出來。
“這黑紗能遮住你的氣息，我不想你暴露氣息為我們弄來麻煩。”
“怎麼就麻煩了？難道有野狗要吃我不成？”
“野狗倒是沒有，不過這一帶有很多的月行者。”
月行者？
當初剛到海堡時，有個少年曾企圖殺她。如果不是澤伊再次提起這個名詞，她差點兒就忘了那檔子事了。
“我記得你說過他們是魂引師的爪牙，難道說上次想殺我的月行者是魂引師派來的？”
“不知道。”澤伊說，“還記得那少年嗎？我把他關進地牢裏，直到最後也沒問出個所以然。”
“直到最後？你不會殺了他吧？”
“沒殺他，現在讓安娜在照顧他。”
安娜？照顧？
暮秋沒再多問，畢竟她的處境也自身難保，她可沒那閑功夫再去管別人的事。
她跟澤伊是在今天黎明前啟程前往暗界的。他們穿着平民的粗布衣服，打扮的就像一對普通的……呃……夫妻。澤伊帶她來時，沒帶任何的隨從。他們走的是官方通道，也就是暗界與明界唯一不用穿過整片圖爾森林的通道。
走這條通道的人都需要持官方的通關證書。暮秋沒問澤伊是怎麼弄到這份通關證書的，反正他有的是辦法。
她望了望天，望了望四周荒蕪的景象，想到了夢境裏那個紫爵小公爵碰到白面人好像就是在這片區域裏。
他們會在這裏碰到那個白面人嗎？米勒說白面人是他跟澤伊共同的老師，叫噠噠。而澤伊要找的魂引師好像就是噠噠。他跟噠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為了儘快穿過這片區域，暮秋道，“我們還要走多久？這地方陰沉沉的。”
“這裏是烏諾幻境，是以諾跟烏的交界處。我帶你來這裏是為了等待一個固定的時間點。只有等那個時間點出現，我才能用我的方法試試，看能不能送你回去。”
“時間點？什麼時間點？”
“當烏諾幻境的天空同時出現兩個太陽時，開啟一條裂空縫就能開啟一條以諾通往烏的道路。”
澤伊的回答讓暮秋想起了烏的奎烏森林。在烏時，米勒為了送她回家，把她帶到了那個烏與奎恩的交界處，然後等待雙日合一。澤伊要用的方法會不會跟米勒是同一種？
如果是，不是說只有魂引師才能帶人穿梭於三界嗎？可澤伊他不是魂引師，他能把她送回烏？雖然不太相信澤伊能夠做到，但暮秋想的問題卻是回到烏以後，她是不是還得去烏找個魂引師把自己再送回奎恩？
“你不能把我直接送回奎恩嗎？”
“我就是要把你送回奎恩，但之前我們得先到烏。”
“我們？你是說你要跟我一起去烏？”澤伊不是以諾人嗎？他怎麼可能離開以諾？
這次，澤伊沒有回答暮秋的提問，而是道，“我這辦法不一定湊效，但試試終歸沒錯。”
這話讓暮秋再次燃起了希望，她第一次感覺自己離回家的心愿這麼接近。可就在這時，她心裏又出現了一絲顧慮。
她跟米勒是因為走進了別的魂引師開的通道而掉進以諾的，如果不找到那個魂引師，按米勒的說法，他們根本回不去。
雖然有這麼個特殊情況，但暮秋沒敢把這情況告訴澤伊。她怕她告訴他以後會牽連到米勒。不管怎樣，他說試試就試試。如果成功了，那就不用說了。如果失敗了，她再找別的辦法也不遲。
“你來得時候是一年前吧？”坐在她身後的澤伊問。
“好像是。”
“我讓人打聽過了。這一帶上次出現雙日是在一年前。按時間推算，剛好是你掉進以諾的那段時間。雙日同時出現有周期性，所以我現在帶你來應該是最好的時間點。”
“如果我們沒碰到雙日呢？”
“那我只好把你再次帶回明界。”
“我們要在影子城待多久？”
“一個月吧。”澤伊說，“影子城是暗界城池裏離這一帶最近的城池。天空出現兩個太陽的時候，影子城應該能夠看到。那裏是紫爵的廢都，很蕭條。我們住在那裏也會相對安全。”說完，澤伊將頭往前探了探，“你還難受嗎？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再走？”
“不用，我現在好多了。”雖然暮秋還是有些累，但為了儘快離開這個地方，她決定再忍忍。
此時，原本就走得緩慢的大象停了下來，它似乎才是他們中最想休息的一員。
“看來得給它喂點兒水和吃的了。”說完，澤伊從藤椅里鑽了出去，率先跳下了象背。
暮秋原本也想跟着澤伊往下跳，可當她探出半個身子，發現大象的高度時她退縮了。
一旁的澤伊看出了她的顧慮，他走到她跟前，伸出了手，“跳吧，我接住你。”
自從來到暗界以後，澤伊對她的態度倒是愈發接近她剛認識他時的態度了，這讓她跟他相處起來輕鬆了許多。
看看四周幾乎相同的景象，暮秋問：“我們多久能到影子城？”
“大概傍晚吧。”
澤伊的手依然伸着，暮秋在猶豫片刻后還是跳了下去。
如她所料，她跳下去的時候整個人撲到了澤伊的懷裏。當她雙腳剛一挨地，她便急忙掙脫了他的手臂，從他懷裏鑽了出去。
對她這種急於擺脫自己的行為澤伊什麼也沒說。他轉過身，從大象身上掛着的布袋中取出一幅地圖，看了起來。
暮秋伸過頭去。
地圖上，暗界的幾座主要城池都被標註在了上面，它們全部靠近灰色紐帶，而那條長長的灰色紐帶像地縫一般將兩界劃分的涇渭分明。
“我們走錯路了？”暮秋問。
“大方向沒錯。”澤伊答。
“這裏看起來都差不多，你怎麼知道大方向沒錯？”
一路上他們也沒個指南針，所以暮秋想知道澤伊是如何在這種狀況下辨別方向的？
她的話讓澤伊將地圖對摺了起來，他指了指大象身上另一個掛着的袋子，“去，喂大象去。”
他是慣性的指使人，還是想把她支開？為了儘快離開這裏，暮秋也沒跟他計較。她徑直走到那個口袋前，從裏面摸出了好些水果。
她把水果全部抱在懷裏，開始戰戰慄栗喂着大象。
這時，她聽到澤伊說：“如果錯了呢？如果我們走錯了，今晚可能就得露宿荒野了。”
一聽要露宿荒野，暮秋急忙停止了手裏的動作，她聲音突然增大，“我們要在這裏過夜？這附近晚上不會有野獸吧？”
澤伊重新攤開了手裏的地圖，依舊一副波瀾不驚，“你怕野獸呀？”
暮秋沒說話，她想到的是被雷雷壓在爪子底下啃食的噬食獸。失蹤的雷雷或許不會出現，但她害怕這一帶晚上會出現圖爾森林裏才有的幻獸。
一想到夢境裏被雷雷壓在爪子下啃得血肉模糊、半死不活的噬食獸，暮秋整個身體的毛孔都張開了。
澤伊再次折好了地圖，將它放回了大象身上的那個布袋裏。他看了看暮秋慘白的臉，走到她跟前，“這裏就算有野獸，那野獸只可能是我。”
這原本只是句玩笑話，可暮秋卻後退半步，“出發前我們約法三章的。”
見她那樣，澤伊突然露出了惡作劇的笑容，“法這種東西是在文明的前提下產生的，這裏一片荒蕪，整一個原始社會，所以……”
“你想幹嘛？”暮秋捏緊手裏的水果，準備在關鍵時刻用那些東西對付他。
看着她那緊張樣兒，澤伊再次笑了。他從她懷裏奪過一個蘋果，一口咬了下去。
“你整天這麼堤防我像是對待自己丈夫的模樣嗎？我們可是夫妻，你這樣我們很容易在人前穿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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