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顯露端倪
待阿立平復些許后,我便傾身彎腰,將哽咽的阿立扶了起來,此時,阿立眼角泛紅,面頰上仍殘存淚痕,在他拂有灰塵的臉龐上,眼淚劃過的地方,猶如一道道溝壑一般,深深映刻入我的雙眸,令我心中百感交集。
“阿立,我又怎會怪你,當年寧府的事情,不是你一人,亦或是我一人之力便就可以將結果顛覆的,你也莫要再自責了,沒有人會怪你的,既然活下來,便要爽朗的活下去,不必負重前行。”
“大小姐,可是我……我如果拚死守住後門,那些黑衣人,可能就會再晚一些闖入,老爺和夫人可能也就會再多一些逃生的機會,我如果……”
一邊說著,阿立一邊再度嗚咽,將後續想要說的話,皆哽在了喉中。
見他這般如此,我也恍若感同身受一般,長嘆了一聲,畢竟舊日之事無法重新來過,現今能做到的,只有繼續走好開日的路,無論好壞,能施加人力去得以改變的,從來都不是曾經,而是未來。
“阿立,當年之事,沒有那麼多如果,也沒有那麼多可能,還是如同我方才與你所言的一般,你既然活了下來,那便就要好好的活下去,今日我來此處尋你,不是為了興師問罪,而是我想讓你告訴我,當年寧府大火燃起的那一日,你所知道的,所看到的,所聽到的,全部的細枝末節。”
聽我說完這一番話后,阿立重重的接連點了點頭。
“好,大小姐,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
一直於不遠處旁觀我二人的師父,此時許然是見阿立終得算是平復了情緒,隨之便緩步走到了我同阿立身前。
“此處不是詳談之地,去聽雨閣吧。”
望向師父點了點頭,轉而將目光再度落向阿立,他也同我一般,點頭作了回應。
見他如此,不禁抬頭望向阿立此時所居之處,回想起方才他那位女中“豪傑”的夫人,不覺打了一個冷顫。
“不過阿立,你是否要同你的夫人知會一聲,告訴她你此番要隨我二人前去聽雨閣?”
話音落下,阿立看向我,抬手撓了撓頭,吸了吸鼻涕,牽動嘴角,憨厚的笑了笑。
“大小姐放心,我娘子雖然脾氣不是太好,有時也有些蠻橫不講道理,但是她總歸是會讓我進這個家門的,每次都是氣話,我早就習慣了,她待我還是極好的,我晚一些買些她愛吃的東西回去,哄一哄她,她就不會生我的氣了。”
“如此就好。”
淺笑回應后,便同師父與阿立三人,動身前往了聽雨閣。
因此處同聽雨閣相距較遠,又是半晌,待到聽雨閣時已然華燈初上,長街之上又是一番繁華盛景。
一行三人自閣門而入時,曲褚嵐正側身倚靠在散桌旁的躺椅上,饒有興緻地搖着手中的摺扇,聽着台上的曲兒,許是聽見了夥計的招呼聲,循聲望了過來,見是我三人,神色大喜,即刻起身將摺扇放在了桌上,拂了拂衣袖,便疾步走了過來。
“竺衡,可要我好等,我這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你方才回來,這人你也帶回來了,你看,你欠下我的酒,什麼時候給我補上?”
“辦完正事再說。”
“好好好,你從來都只辦正事,你欠下我的這數頓酒啊,細算一算,若是一次性補清,怕是都要日夜無眠的喝上十天半個月了,我可當真是苦命啊~小徒弟,你說是不是?若是等你師父,我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了,要不然,你師父欠下的酒,你來陪我喝可好?”
說著說著,曲褚嵐忽而將矛頭指向我,望向我的雙眸中充斥着無奈之色,一時之間,我卻也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得別開同他相對的目光,淺笑無聲。
“她不能飲酒,待今日正事辦完之後,我便陪你共飲。”
“一言為定,一言為定啊,小徒弟,你可是聽到了,他今日若是又失約,我可是要將你抓來陪我喝酒了。”
“我既應下你了,便不會食言。”
“小徒弟,這頓酒你可知我盼了多少年,這回好了,有了你,我總算是捏住他的命脈了,好了,你們快去辦正事吧,越快越好。”
說罷,曲褚嵐自袖中取出了一枚鑰匙,扔給了師父,而後他便轉身,又坐回了他方才倚身的躺椅,執起摺扇輕搖,興緻頗好,再度聽起了他方才所言的,已快讓他的耳朵聽出“繭子”的台上曲兒。
與阿立跟隨師父沿階梯向上而行,待行至三層盡頭那間所處隱秘的雅閣后,師父用方才曲褚嵐給的鑰匙將門鎖打開,我三人便相繼走了進去。
於此處同阿立詳談,確為安心諸多。
落座后,阿立略顯局促,我與師父坐在阿立對面,見阿立如此,我便起身燒了一壺茶,半刻過後,將熱茶端至阿立緊握的雙手旁,阿立抬頭望向我,輕輕牽動嘴角笑了笑,將茶碗接入了掌心之中。
“阿立,你不必緊張,我也說過了,我並不怪你什麼,此番尋你,我只是想知道寧府大火那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麼,畢竟我那時方才六歲,尚值年幼,我所看到的,聽到的,都未有多少,所以阿立,你只需將你所記得的同我說一遍就好。”
“好,大小姐。”
阿立點頭回應過後,將茶碗端起,飲了一口熱茶,深呼吸了一口氣,而後便再度開了口。
“寧府出事的那天,其實也並沒有什麼不同,清晨的時候我和平常一樣,去集市上和另外幾個家丁一起將府中廚房要用的食材抬了回來,然後我們就開始分開去打掃府中的院子。後來到了正午,大傢伙一起在小廚房吃了飯,就又接着去打掃。那時候正是晚秋,我記得那天院子裏的落葉出奇的多,一直打掃到傍晚才歇下,吃過晚飯後,我就一直在後門劈柴,再後來,我就打了瞌睡,等到醒過來的時候,寧府的大火就已經着了起來。如果非要說和平常不同的地方,就是那天我打了瞌睡,平日裏,就算再累,我也是從來都不會偷懶打瞌睡的,但是那天我睡得特別沉,一直到火勢大了我才醒過來,現在回想一下,還真是挺奇怪的。”
阿立的一番話逐字傳入耳中,令我心中也隱隱生疑,確實如同他所說的那般,縱然阿立當初只是因過於疲累而打了個瞌睡,但府中起火,定然是風聲呼嘯,人聲嘈雜,他又怎會待到火勢浩大之時方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