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約
此言用上內力,楊過聽得清楚,不覺詫奇。
他未見義父蹤影,見到霍都心知庄內生變,未想聽到密事。心砰砰跳,不覺湊近些許,想聽清楚些。
“誰?”藏僧金輪急轉,身影破門而出,未見端倪,面露狐疑之色。叫來兵士低聲吩咐一番,屬下聽命而去。
楊過屏氣凝神,適才耳聽有變蔽於暗處,他已頗有功力,動起手來應對霍都之流不在話下。
他在靈鷲宮苦修,少與人爭自然不知,心道二人功力高深能躲當躲。逍遙派輕功舉世無雙,法王雖見機極速,依然未能尋到少年衣角。
庄內燈火通明,楊過趁亂奔回馴獸所藏匿,心頭慌亂沮喪,數情並涌,眸中含淚,胡亂猜測莫非義父去了庄中密道,還是他老人家未回山莊,眼下打草驚蛇,卻是不好探查了。
他正暗自失意,突聞幾位兵士提到李戈二字,猛然想起蒙古少年,適才為防其吵鬧引來追兵,他將其點穴藏在樹上,眼下自己行蹤暴露,需得另想他法。
他奔入樹林,躍上一棵高大胡桐,見小圓臉瞪着圓滾滾的眼睛,由站姿變成卧姿,形容狼狽卡在樹間,立即猜到他逃生未果險些墜樹,不覺好笑。
他上前為少年解穴,掏出一瓶靈鷲宮的靈藥塞進入口中,他素來不肯吃虧,塞完還暗道可惜,這可是補氣佳品,簡直是牛嚼牡丹。
他壓下心痛,低聲威脅道:“我勸你識相點,這可是我們葯靈門裏赫赫有名的‘不生不死符’,發作起來一日厲害一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圓臉唬了一跳,尋思不生不死是個甚麼東西。
楊過見他目瞪口呆,心中暗笑,板臉威脅道:“你是不是覺得丹田熱漲,氣流匯聚四肢,似痛似麻。”
小圓臉嘗試運氣,痛得牙關緊咬,點了點頭。
“此葯疼上九九八十一天後便要肝腸寸斷而亡,若你肯應下助我找到至親,我便為你解毒。你不答應,也就只能自生自滅了。”楊過沉臉道。
“你這賊人知道我是誰么,馬上把解藥交出來,否則我要父、父親把你拖在馬下!”小圓臉怒道。
“我知道啊,你爹爹是蒙古大官吧,可惜你孤身在此,毒藥可不會分甚麼大官小兵,有骨氣就扛着吧。”
楊過聽完師徒對話,又見尋人陣仗猜到李戈身份,他見小圓臉欲與自己“拼爹”,心頭不爽言語刻薄。
他連日連逢變故,本覺凄苦,如今先失芙妹,又丟義父,說著說著竟又自個傷心起來。這般真假參半的恐嚇一番,作勢欲走,小圓臉被唬得咬牙急喊。
“站住,我答應,不過咱們要跟天地立誓,不管尋沒尋到人你都要交出解藥!三哥說得沒錯,你們中原有很多壞的人!”小矮個鼓着臉氣道。
“早該這般何須費我良藥!”楊過低聲嘀咕,以“倪術書”的身份與李戈一起對着黑黢黢的天空立了誓。
小圓臉倒是有模有樣,還想歃血為盟,楊過忍住不耐,從他背上箭袋中取出弓箭掰作兩半。
“無需費神,你們不都斷箭立誓么,待我尋到至親,當與解藥奉上。苟渝此言,有如此箭。”
少年勉強點了點頭,瞪他幾眼,含怒吹響一枚小巧的骨笛,很快閃來數條高鼻深目的西域武士。
少年嘰里呱啦嘀咕一番,似在斥責,領頭男子神色惶恐,低頭領命,帶領楊過自去換裝不提。
接下幾日楊過便以黑巾蒙面,借暗衛的身份在庄內探查,金輪法王和霍都似對少年頗為忌憚,居然裝聾作啞、全作不知,任憑他們胡鬧。
經歷夜遊被擒,見到庄內尋人的陣仗,少年自知身份敗露,於是也不裝了。
他正值舞勺之年,平日重業壓身,家教頗嚴,直到蒙古西征后兄長俱在戰場歷練,無暇顧及他的課業,這才尋機溜出,暗中跟隨國師想去錦繡中原。
他年紀雖小卻有番大志,此番為躲過父兄吃了不少苦頭,好不容易到了西域,卻在這山莊耽誤良久,又被楊過擒住,自覺再難忍耐。
金輪國師似有要務,白日少在庄中,留下徒兒打理瑣事。趁着“倪兄弟”去庄外探查時將霍都找來。
“解藥尋得如何了,還沒找到山主么?”他冷然道。
“七王子,你有所不知,武林中人行跡不定,加上師父隨王爺西征后乃馬真后又派人為難,奪回山莊已是不易,暗中行事更有諸多不便,解藥之事還需從長計議。”霍都小心應道。
“你們這麼多高手居然攔不住一個老的人,中院武林果然藏着龍虎!他受了傷多半行不遠,加緊搜尋,見其影蹤立即截獲。”少年吩咐道。
霍都恭敬稱是,心中叫苦,一個師父已經難以應付,又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祖宗,中原之行恐怕難諧。他倒羨慕師兄達爾巴,刺殺王公都比他清閑啊。
雖然舊日見過,但楊過此時身量漸長,故而他並未認出,加上王子要臉惜命,未將被脅之事全盤托出,只推作父兄派來的江湖義勇,涉及王廷霍都並未深問。
“還有一事,你可曾聽過葯靈門?”少年突然問道。
他見霍都搖頭。大失所望,依照常理,他令金輪國師捉住楊過本非難事,但他們立誓再先,他又擔心萬一倪兄弟寧死不從,有個閃失自己豈不危險。
“多半是中原門派,儘快查明來歷,告知於我,還有一事,連日舟車勞頓,本王神思睏倦,身似抱恙,把你們那些靈藥多拿些過來,我要進補。”
霍都應下,派人取葯不提。
又過幾日,楊過踏遍雙旗不見義父影蹤。他素來機敏,探得山莊秘事,見金輪等人打點行裝,心知此地不易久留,正欲暗探密道早做謀算,誰知變故突生。
是夜,庄外突聞兵戈之音,遠山火光漫天,白駝奔騰,一派人仰馬翻之景。
一隊白衣人悶不做聲攻入山莊,他們人雖不多,但似有備而來,數位白衣人吹奏古怪笛音,引得庄內萬蛇奔騰,圍住金輪師徒,又在林中點燃火光驚動白駝,沖亂守衛山莊的蒙軍眾騎。
金輪法王與一僧人打扮的老者纏鬥正緊,二者同使剛猛功夫,法王鐵輪斜劈,老者五指入勾,引得周圍砂石紛飛。
霍都則被數位白衣人圍攻,他出手狠辣,鐵扇連發暗器,擊傷數人,但一眾白衣人悍不畏死,前仆後繼,將他逼得頗為狼狽。
“尹觀海?”楊過趁亂遠觀,暗暗心驚,不解這二人怎會斗到一起,但他知機不可失,便想藉著山莊內亂暗探密道。
恰巧一位白衣武者被霍都擊傷,跌入樹叢,吐血昏厥。楊過計上心頭,他悄然換裝且戰且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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