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一

歸一

烏金錐被主人一路拖着,與地面摩擦出一連串火花,妖蓮得意地微笑,將宣判死亡的令箭指向蕭離宸。

然而,黑夜裏有什麼東西闖進來,刺疼了他的眼。

白。

一抹白綃揚逸在風中,是那麼單薄、那麼純潔、那麼凄美。

月光適時地撒下,透過懵懂的隔帳,照出隱藏在其後的曼麗倩影。妖蓮痴痴立於原處,盯着那道特異的風景,內心一片祥和,竟忘了自己本是要殺人的。

似揭開了一層令人厭倦的劇幕,白綃徐徐褪去,走出那妙不可言的少女。

妖蓮翹首以盼,想知道她是否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可面紗擋住了少女的半張臉龐,只一雙深似幽潭的明眸在盈盈閃光,使他無法看清廬山真貌。少女的腳分明沒有移動半分,但每當妖蓮眨眼一次,她便會憑空消失在他視野,須臾又現身在另一處,行蹤有如鬼魅般不可測。

未等妖蓮完全反應過來,少女已飄至他跟前。她右臂長伸,拿住了烏金錐前端,解除它對蕭離宸的威脅,左手五指捏化為爪,尖刀一樣鋒利的長甲直刺妖蓮面門。

妖蓮避開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喘息着問道:“你……為何阻我?”

少女不答,只一雙纖纖玉手似午夜幽蘭初放,夾着淡淡的香氣、交替侵向他全身的要害,招招狠辣,招招致命。

妖蓮紫色的瞳孔驀地收縮,從中溢出淺淺的殺氣。

蕭離宸認出少女的身形,一時喜憂參半,連聲示警:“若兒,他已失去常性,怕是認不得你了,千萬別迫他太緊,不然他一怒之下會殺了你的!”

情若魚聞此情況,不由大為吃驚,匆匆側目瞥了那邊一眼,又面帶遲疑地返首,緊咬嘴唇——蕭離宸失血過多,救治刻不容緩,但若不使盡全力,怎樣才能儘快打敗林氤奇這個無敵無懼的對手呢?

“她果然就是那塊玉上的‘情若魚’……若兒,若兒,好熟悉的稱呼,我究竟還在哪裏聽過呢?”妖蓮困惑地歪了歪頭,彷彿在努力回憶什麼。

為了讓他無暇對付蕭離宸,情若魚不顧自身安危,以迅捷無倫的幽恑爪展開新一輪搶攻,輕薄的紗織裙裾在風中翩翩飛舞,如同夜間獨舞的白孔雀。

那種美,遺世而獨立,孤高而絢爛,即使最後開敗,亦將永存於人心。

妖蓮沉溺在少女絕美的舞姿中,心不在焉地拆招,腳下雖步步退讓,動作卻是有條不紊,始終和她保持勢均力敵。

不能這樣耗下去!情若魚注意到蕭離宸愈發慘白的臉色,決定再賭一把。她踮足躍起,仗着居高優勢壓制住烏金錐,手爪順其而下,直取那對寒氣逼人的紫眸。

妖蓮自始至終都在容讓,因他對這白衣少女懷有說不出的好感,但當她那柔若無骨的素手要觸碰到自己的眼瞼時,他便不能忍受了。

情若魚剛隔空感受到少許從對方身上傳來的體溫,就被一股罕見的大力掀落下去,面紗隨風飄離,手上十枚長指甲套更是齊齊脫落。

其實妖蓮什麼也沒做,只是清嘯了一聲。以他深厚的內力,如此足矣。

情若魚踉蹌幾步,方站穩腳跟。一絲鮮血悄悄從她嘴角流下,儘管妖蓮留情再留情,她還是受傷了。

血紅的妖異映襯着過分蒼白的皮膚,這比對太鮮明,竟形成一種莫名的誘惑。妖蓮第三度痴迷了。

她究竟是誰……他的大腦飛速運轉,某些畫面如走馬燈似的湧現出來。由於記憶恢復的緣故,他感覺頭疼得要裂開了,不得不用手使勁按着。撇盡繁雜的信息,他在冗長的回憶里找到了那張絕美的容顏。

“我想起來了!你是九重增城的鮫神邀若!”他歡快地高呼,聲音因興奮而顫抖。

他抬起頭,看見的只有空曠無邊的黑夜——就在剛才短暫的間隙,情若魚已乘勢帶着蕭離宸離開了這裏,去向不明。

妖蓮滿腔的喜悅碎落滿地,重重的失落和沮喪逐漸湧上心頭。

“她又拋棄我了,為什麼?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啊!”他悲傷地呢喃,緩緩蹲下身子,手不由自主地放在胸口,卻在並蒂蓮的花瓣上觸碰到一片溫熱的濡濕。

他木然把手舉起,看見指尖被鮮紅的液體染透。

誰的血?這個問題並沒有困擾妖蓮,他很快知道了答案。

鮫人血意外地撒在了異世雙靈化作的並蒂蓮花葉上,並遊走於它的脈絡中,漸漸連成一副璀璨炫麗的圖陣——那是隱藏於林氤奇體內的天冥奇陣!

此刻,離薛准預言的時間堪堪十二年。經過一個輪迴的分離,天冥二陣終於歸為一體!

“你是傻的么?居然還在問為什麼。”妖蓮垂首盯着愈發燦爛的金光,喉嚨里迸發出自嘲的笑聲,“邀若是軒轅黃帝最寵愛的上神啊!你呢?不過是受隱池靈氣滋養生長的一株雙色並蒂蓮而已,竟敢對她心存妄念,即使因此被剔除仙骨、貶入凡塵,仍這般死性不改!”

他胸前的天冥奇陣似是被這番話語影響,微微搖晃兩下,竟比先前擴大了數倍。

“憑什麼軒轅能決定一切,憑什麼我要卑微地服從?”妖蓮緊皺的眉下醞釀出一絲懷疑,“不該是這樣的,哪怕出身再低微,只要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就可以扭轉自己的命運……難道不是么?”

他腦海里的疑問不斷翻騰,邪惡的神色慢慢地寫滿了他的臉,直至取代那份無助和困擾。

“既是天不眷我,我何須再敬天!”

便在這個念頭產生的一瞬,旱天裏倏地降下三道雷霆,震得整座城池都晃了幾晃,彷彿是端坐天際的軒轅黃帝容不得叛逆的思緒,要給下界一些威懾。

“哈哈!軒轅,我根本不怕你!”妖蓮赫然握住胸前金光,幫它脫離並蒂蓮花葉的束縛,仰首對着厚厚的雲層狂笑,“當初是你毀了我追求邀若的機會,也是你給了我千載難逢的自由,如今我得到天冥奇陣,定要利用那股曠古神力攪亂人間綱常,創建一個魔魅眾生的國度!然後,我還要娶邀若為後,和她共同主宰那個新世界——你就後悔去吧!”

喝聲久久盤旋在半空,他將天冥奇陣高高拋起,讓那光芒最大限度地擴散。

勝利從不會主動發出邀請,世上亦沒有絕對的公平,即使是有,那也是靠自己用命掙來的。成王敗寇,這會是他最後的反擊。

寧化身為妖,只為撰寫心中那首喚作奇迹的史詩,不怕人說,無需人懂。也許,明天,這一株蓮的姓名將成為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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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留神就觸發了大boss的終極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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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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