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一次分手(下)
當天晚上臨睡前,於白髮來一條信息:“寶寶,晚安。”
四個字,一如既往,我回復道,“一個星期從現在開始!”
他回復道,“我知道了,這是最後一條。”
然後,我關了手機,第二天,早上鬧錶響的時候,我刻意的掃了一眼手機短訊一欄,於白果然沒有發過信息來。
我此時此刻,感到很輕鬆,快速的洗漱完畢,披上衣服,走出大門,感覺北京的天空好藍,空氣好新鮮。
巴掌大的藍色的天空夾雜在高樓之間,上面點綴着几絲雲彩。
進入到新的科室,雖然是醫生,確是實習醫生,完全當實習護士在用。
因為今年某軍區醫院的實習生太多,我被安排到了血液透析這類小科室。
我穿着白色的大褂,走進高大上的病房,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那個,實習同學,你這樣,護理那邊比較忙,你今天早上,現在那裏幫幫忙!正好也熟悉一下病人,以及咱們科室的治病流程。”
我應了一聲,科室主任扭頭就走了。
我抬起頭來,已經看不到他那長粉紅的胖嘟嘟的臉,只是在他轉身的瞬間,餘光瞥到了他的滾圓的大肚子,還有轉身結束之後,後腦勺光禿禿的腦頂。
這男人應該有四十來歲吧。
來不及我多想,身後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沒有意思友好,“誒,那個,你就是今天新來的實習生吧?”
沒等我回話,那帶着白色護士帽,帽子上有兩條蘭杠的女人說道,“快點,快點,里賣弄忙着呢。”
她拽着我,向透析室內走去,一邊走一邊嘴巴不停息的說,“回測血壓么?!”
我誒來得及插嘴,只聽到她又說道,“那個什麼,測血壓應該是護士的基本功,你是醫生,測血壓,肯定也是你們的基本功,總之,這麼基礎的東西,應該是個人就會的!”
我張了張嘴,我想說的是,我不光會,去年在學校考試的時候,我的成績還是滿分呢。
可她不給我機會,將我交給一個年級稍長的護士,轉身就走了。
那護士連看都不睜眼看我一眼,手一指,“每個機器上都有血壓計,你,去把它們都拿下來,每一個小時給這些透析的病人測一次血壓。”
我點了點頭,走到第一台機器旁,準備幫病人綁血壓計。
她跟在我身後,盯着我將血壓計準確的綁到病人的胳膊上,這才指點着我,看機器的顯示屏,“你這樣,這樣,這樣……”
她快速的點了幾個按鈕,只聽“嗡~”的一聲,機器開始測量血壓了。
“懂了?”她抬頭看我,“呦,想到你還挺高的么!”
我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其實也不高了。”
還想要說什麼,只聽她道了一句,“好了,別墨跡了,看到了么,一共十二個病人,光一個小時一次的血壓,都要測一會呢,趕緊開始幹活吧。”
我只好閉嘴,低頭開始幹活。
身後她緩緩的坐在護士站的椅子上,通過吧枱,托着臉,看着我,忽然嘴裏喊道,“嘿,那個同學,我跟你講點東西,別看你是醫生,我們這樣的小科室,你未必有我知道的多!”
我彎着腰一邊給病人測血壓,一邊回應她,“老師,您講吧,我聽着呢。”
她撅着嘴,道,“血液透析的病人呢,每次來得時候,上機之前都要測一次血壓,上機之後,最少一個小時測一次血壓,如果遇到突發情況,隨時測,懂么?!等透析結束,再測一次血壓!”
我“哦,”了一聲,道了句,“謝謝!”
心裏很不開心,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倒是有聽說,實習醫生不如老護士的,沒想到進了醫院可倒好,不僅僅是不如老護士,根本是不如實習護士。
輪到十床該測血壓了,我剛將機器上的血壓計解下來,正要給病號綁上。
“你走開!”一隻手,從我身後將我撩開,怒氣沖沖道,“你測得不準,我來測!”
我跟他說,“叔叔,我是經過正規培訓的!”
他抬頭瞪了我一眼,更加大聲道,“培訓?”
他很是鄙夷的從上到下掃了我一圈,嘲諷道,“陪完訓,就這德行?!虧你穿的還是一生的衣服!欺負我們老百姓不懂怎麼測血壓啊?!”
“誒,我真的……”我還要辯解。
他將我向外狠狠一推,指着我的鼻子道,“離我遠點!我爸要是有個好歹,我跟你沒完!”
話說到這份上,我只好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他測血壓。
一會兒,這人出去了,我將老爺子胳膊上的血壓計鬆開,道,“對不起,爺爺,您知道得,我不是他說的那樣,那會我還沒有給你測血壓呢。我連袖袋都沒有綁上呢還。”
躺在病床上的老爺子,睜開渾濁的眼睛,看着我微微笑,安慰道,“我知道,丫頭,對不起,我替我兒子向你道歉,他就是脾氣不好,其實都是為我好,你這小姑娘,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我點點頭,“我沒事。”心中稍許安慰。
“誒,同學?”護士長對我招招手。
我四處環顧,應該是叫的我吧,再抬眼間,只見她急了,指着我道,“哎呀,快被愣着了,就是你!快點,快出來,我跟你說點事。”
我匆匆的跑了出去,“護士長,你找我?”
護士長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哼’,繼續道,“對,也不對,是我找你,不過是病號家屬讓我找的你,你是不是測血壓不準啊?!”
我連忙搖頭,“不是的,護士長,我是……”
我要解釋,她很不高興道,“難道你們學校,測血壓不是醫生的必考項目么?!難道測血壓不是醫生的基本功么?!剛剛家屬跟我告你了,說是你測血壓不準,你說說看,你是怎麼測血壓的?”
我吞下一口唾液,悲哀道,“將袖帶綁在病人的肘上兩到三指橫,袖袋鬆緊度以能塞進去一倒一指半為宜。”
“呦,是我記錯了,還是記錯了,還是現在教材又改了,我記得以前測血壓都是要求兩個指頭鬆緊度的。”
我回答道,“我們的版本確實是這麼寫的。”
她撇撇嘴,道,“就算是這樣,我問你,如果袖袋過松,血壓會如何?”
我幾乎不假思索的,回道,“患者袖袋相對較松的話,測出的血壓偏高;反之,則偏低。”
她很沒表情的掃了我的臉蛋一眼,將手背道身後,低頭道盯着地面道,“今天,算你遇到一個明事理的家屬,他已經和我說了,他只告訴我,讓我好好說說你,其他人,他就不告訴了,好了,你繼續進去測血壓吧。”
我低下頭,“謝謝護士長!”
護士長轉身離開,我也聽從命令的走進病房。
寬闊的屋子,十二張床,每張床旁邊有一台機器,三台綠色和一台白色的是來自瑞士,剩下的都是德國的,每台機器上掛着幾個大袋子,是透析病人的透析液。
這些病人,從十幾歲,到八十幾歲不等,腎臟已經不能進行正常的排泄,需要靠透析機排泄掉身體內的廢棄物,為避免體內廢棄物對身體的影響,他們每周最少要來一次透析,正常的話,最好兩到三次。
比起這些病人的病情來說,我受點氣算什麼?!
想到這,我低頭走回一床的位置,坐在椅子上,抬頭看正上方的掛表,還有十分鐘,開始下一輪的測血壓,再有一個小時零十分鐘,這些病人開始陸續脫機。
“誒,同學。”穿着醫生衣服的男人,走到我面前,低頭說道,“我跟你說件事,你別往心裏去,剛剛病號家屬說,你測的血壓不準,你以後注意着點。”
我“噌~”的坐起來,“老師,他說謊,他進來的時候,我還沒有給他們老爺子測血壓呢。”
他說?
他看也沒再看我,轉身走了。
我鬱悶的坐回座位,“這你妹兒的都什麼事兒啊。”
剛過去兩分鐘,我盯着地面發獃,又進來一個護士,“誒,那位實習醫生,我跟你說啊,”
患者家屬,說了,你測得血壓不準,你怎麼搞得,你可是本科生,又是不錯的大學裏畢業的,還是被面試上,優中選優的過來的,怎麼能連個血壓都測不準呢,哎,測血壓雖說是我們護理常考的,可我記得我們學校,醫生那也是每個做起這項操作,都杠杠的。
我不說話了,繼續低着頭,看着地面,深吸一口氣,還是不知道說什麼。
這日子沒法過了,你們一個個,不分青紅皂白,就將一盆涼水潑到我身上,也不聽聽我的解釋。
我找了個借口,“護士老師,我先去趟廁所。”
那坐在護士站低着頭玩手機的護士,先是抬眼看了一眼掛表,表情發澀,又瞅瞅我道,“那,你可要快點,馬上該幹活了。”
我點點頭,走出病房。
我先去更衣室,打開我的更衣柜子,從包里掏出手機,看了看,一片空白,沒有未接電話,沒有未接短訊。
我不相信的又打開手機短訊,包括於白的專欄,還是沒有。
我嘆了口氣,“於白,這孩子,還真是說話算話。”
我滑開手機,“於白,我想不用一個星期來想明白了,我半天就徹底明白了。”
於白頓在電話那頭,不說話,靜靜地聽我的電話。
我說道,“這半天,是我這三年來,過的最輕鬆,最沒有束縛的時候,我覺得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們分開吧,我決定了。”
“寶寶?”於白急了,聲音忽然加大。
我慌忙躲開話筒,錯手之間,掛了電話。
當我轉過頭,看着已經掛斷的電話的時候,有點難過,很快安撫自己,“沒事,沒事,不就是個男人么,趙曉沐,難道這半天,你還不長記性?你需要一個強大的男人,能為你擋風遮雨,讓你不被任何人欺負的男人,而於白,絕對不是!算了吧,放了自己,也放了他。”
我深吸一口氣,看着電話在我面前黑屏。
待到晚上回家,我才打開電話。
一共36個未接來電,全是於白打來的。
28條短訊,有長有短,也是於白髮來的。
我不敢看裏面的內容,直接將所有的,刪除了。
我走出門,買了一張新的電話卡,將原來的通訊錄除了於白和老四的,都轉到新的卡片上。
然後,將舊的電話卡扔掉了。
於白,被徹底的從我的世界裏,剔除。
“叔叔,”我撥打着北京遠房親戚的電話,“我最近都有時間,你安排我和那個男生見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