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部(1)
星期一清晨不到六點,許多人早早準備前去魔法部的行裝。
英格蘭威爾特郡,馬爾福莊園。
“西茜,哪一條?”盧修斯從其中一間屋子探出頭,他兩手各拿着一條領帶,其中一條銀色和鐵灰色相間,另一條是墨綠色鑲着金邊。
納西莎蹙眉,“不打算穿我昨天準備的那套嗎?”
“啊?”盧修斯回頭瞧了眼屋裏,又有些懵地探出頭,“不是放在外面的那件黑色……”
“對,”納西莎嫌棄地抽走丈夫選出來的兩條,推着他進了衣帽間,在其中一個衣櫃裏鼓搗了一會,掏出一條藏青色的領帶遞給他,“喏。”
“會不會太素了?”盧修斯猶豫着看手上的領帶。
“你可以在領口別一個銀色別針,但我不建議。”納西莎走到丈夫跟前,伸手把自己挑出來的領帶繞在他脖子上微微用力,男人順從地低下頭任由妻子擺佈,順便在她臉上輕輕啄了一下,“為什麼?”
“別打扮太花哨,人家姑娘父母才去世不到一個月,”納西莎眼見丈夫上個星期每天回來都眉飛色舞地跟自己描述外面發生的事,女人天生的心細敏感讓她不由反覆叮囑,“就算她不表現出來,心裏指定還難受的。”
盧修斯同意地點點頭,這時領帶已經打好,他又把妻子攬到懷裏溫存了一會,嗡聲說,“得遷就三個國家的時差…下午三點才到審判會呢,早上八點先和東方家族見面,不知道索爾會不會等到下午再走。”
“小姑娘也不容易,才多大?就要經歷這麼多,”納西莎靠在丈夫懷裏吸了口氣,“她比德拉科還小一點呢。”
說到這個,盧修斯忽然來了興緻,“她和德拉科同屆,還一個學院。”
“那敢情好。”夫妻這麼多年,納西莎怎能不清楚丈夫那點小心思,她有心提醒他上個星期三十條消息里被他們選擇性無視的“歐若拉·米斯蘭迪爾在校飽受排擠”,但又不打算在半小時內連着兩次掃他的興,於是委婉地說,“前年聖誕節,我記得我們在車站還見過一面。”
“嗯,”大馬爾福思索片刻才想起這回事,“那時候就小小的,現在想…好像沒什麼變化?”
“東方血統吧,不過不好說以後呢,你看索爾個子那麼高。”納西莎微微退後半步為丈夫整理衣服。
“一個姑娘家,這都不成問題,你看他一家長得都不差,現在指不定多少人動心思呢,”盧修斯仍盤算着,“你不覺得嗎?復活節那次安格拉斯別有用意,他還讓我們帶上孩子……”
“他很關注海蒂家的那個姑娘,”納西莎不經意地說,“她哥哥也在霍格沃茲,只大德拉科他們兩屆。”
“嗯,不要緊,”盧修斯微微眯起眼,“反正以後西弗勒斯就是她的唯一監護人…可惜了,要是每個假期都能搬來和德拉科住……但西弗勒斯說在那十六人全抓到之前她不可能離開霍格沃茲或者米斯蘭迪爾家族領地,希望能趕緊抓住那些人,不然可惜這麼好的機會了…等過兩天德拉科放假回來,你好好教教他以後該怎麼做。”
納西莎輕聲問,“那帕金森家的姑娘呢?”
“兩個孩子年紀不小了,不能總像小時候一樣沒避諱地玩鬧,有些事也該讓德拉科早做打算了,”盧修斯語氣中毫無猶豫,“帕金森那邊我會打招呼。”
納西莎整理衣領的手微微一頓。
純血家適齡的姑娘越來越少,尤其十多年前那一場之後,一批人死傷、一批人連子嗣都沒留下就進了阿茲卡班,留下這群做了父母的人不得不提前為孩子留意合適的人家。
早在德拉科很小時候,帕金森夫婦總愛帶着女兒來拜訪——他們什麼打算再明顯不過,瞧德拉科不反感、那小姑娘也不錯,她和盧修斯就默許了。
其他家都不是傻的,看見這狀況誰不以為兩家聯姻是板上釘釘的事?德拉科這些年身邊也只有一個走得近的女孩,連納西莎自己都覺得事情定下來了…就像當年她和盧修斯一樣。
丈夫現在說這話,明擺着是要德拉科捨棄帕金森往高里夠。這打算無可厚非,但他們耽誤人家帕金森家寶貝獨苗這麼多年,若沒有十足把握——恐怕帕金森也不願意委屈女兒做備胎。
納西莎曾經以為盧修斯很喜歡帕金森家的小姑娘……男人重利,面對感情果然要比自己更狠心些。
希望帕金森家的姑娘知道之後…不會太難過。
夫妻二人心思各異,屋內一時再無話。
天空島。
“東西都帶齊了嗎?”客廳壁爐前,沐炎一身黑色中式正裝,左胸處別著米斯蘭迪爾家徽形狀的胸針。
“都帶了。”歐若拉拍了拍袍子內兜,她今天從頭到腳一身純黑打扮,疊層收腰長裙、矮跟長筒靴,外披一件素麵連帽長袍,及胸長發自中間分至兩側,柔順地沿耳後披落肩頭,除左手的戒指外身上沒有任何裝飾和花紋。
“交待給你的,都記住了嗎?”當哥哥的忍不住又問。
“記住了記住了,都按條記在書房板子上了,你怎麼跟媽媽似…”後半句話卡在喉嚨里,歐若拉垂下頭。
去年開學前,她也嫌過媽媽嘮叨。
“好了,打起精神,今天可有得忙呢,”沐炎輕輕摸着小妹妹梳得光亮的長發,“準備好了嗎?準備好我們就出發了。”
“嗯。”歐若拉深吸一口氣,跟着沐炎踏進壁爐。
霍格沃茲,魔葯辦公室。
早上六點多,不少學生還在爭分奪秒地補回籠覺,他們的魔藥學教授已經早早坐在內間的沙發上等待。
為防止某些人過河拆橋,當初米斯蘭迪爾在每一個他們參與修造的魔法建築里都留了“後門”,這也是他們能隨意進出霍格沃茲的奧秘,但考慮到這一點在未來會被有心人利用,安格拉斯早在很多年前替女兒作了安排——他改造了斯內普辦公室內室的壁爐。
米斯蘭迪爾自家族領地封閉后,除了特定的寄信渠道,整個家族能夠進出的路徑只剩下歐若拉手上供家主本人使用的戒指和霍格沃茲斯內普名下的壁爐——一個疊加在壁爐原有功能之上,繞開魔法部飛路網監控、只能由指定人激活的傳送陣。
“噗”一聲,一大一小兩個人從刻滿符文的壁爐里鑽出來。
斯內普還是那身標配的黑色巫師袍,看上去卻和歐若拉今天的打扮像同款。
“早。”沐炎主動打了招呼。
“早,”斯內普放下手上的書站起身,“鄧布利多那邊我打過招呼了,但他堅持提前給你這個。”
歐若拉接過他手上兩張羊皮紙,仔細看去,竟然是全校教職員工和學生願意為她作證的簽名信——包括龐弗雷夫人、海格和費爾奇,包括所有格蘭芬多,也包括除巴多克外的所有斯萊特林。
心裏忽然萌生幾乎快溢出來的衝動,眼角氳濕一股股熱意,她控制着指尖的顫抖,把那長長的兩張羊皮紙緊貼在胸前。
斯內普和沐炎在旁邊有一搭無一搭地聊着,留給她獨自調整情緒的空間。
看着內間不算熟悉的陳設,歐若拉眼神變得更加堅定。
把兩卷羊皮紙仔細地卷好、繫緊、縮小,歐若拉將它單獨放在袍子的內兜里,然後輕聲打斷旁邊兩人的對話,“教授,請替我謝謝他們。”
“嗯。”斯內普轉身看着她。
“我們走吧。”歐若拉再次深吸一口氣。
魔法部充滿星期一獨有的繁忙,但在今天來往的男女巫師臉上看不到死氣沉沉的表情,所有人竊竊私語地四處打量着,就好像打旁邊某個角落裏能突然冒出個稀奇玩意兒似的。
歐若拉·稀奇玩意·米斯蘭迪爾從壁爐里出來的時候,接受到一大群成年巫師的眼神洗禮。
“早安,索爾,西弗勒斯。”盧修斯盯着兩個男人中間夾着的小姑娘,她目光飛快地略過面前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落在四周的柱子和穹頂上。
魔法部正廳無疑是氣派輝煌的,但即使壁爐鑲嵌着華麗的鍍金花紋,暗調壓抑的配色、還有長形大廳里不斷回蕩的飛路網傳送聲、踩在木地板上雜亂匆忙的腳步聲,落在歐若拉眼裏耳里就像一個與世隔絕的地下洞穴。
“…這位就是我妹妹,歐若拉·米斯蘭迪爾,”沐炎為兩邊互相介紹了一番,然後將手搭在歐若拉肩頭,“以後還請各位多擔待。”
歐若拉沒有說話,對着面前為首幾人行了個標準的屈膝禮。
盧修斯原本對這一禮感到頗為意外和滿意,但見那姑娘行完禮后又安靜地站回原地,目光微垂,竟沒有半點來往客套的意思,他便只能再看向那做哥哥的。
“各位別見怪,歐若性子就這樣,在家被我們寵壞了。”沐炎嘴上雖說著,其實心裏也摸不準妹妹的打算。
“無妨,無妨,我瞧着挺好!”帕尼特微笑着把盧修斯扒拉到一邊,這小姑娘有點意思,兩個回合下來他竟然看不透她的心思。
“你…”盧修斯還沒來得及奪回主權,帕特里克又朝前一步,“米斯蘭迪爾小姐,西奧上午晚一些會帶着櫻桃來部里做鑒定。”
歐若拉抬了頭,轉向帕特里克的方向又行一禮,“謝謝你,先生,叫我歐若拉就好,他不上完課再來嗎?我記得周一上午有變形術,下午還有兩節草藥課。”
帕尼特和盧修斯立刻放棄對掐,兩人一起盯着老諾特。
“不客氣,”帕特里克像個尋常長輩一樣溫和地點頭,“不打緊,他請過假了,到時候還要麻煩西弗勒斯——”
“嗯,等待會第一場結束的,”斯內普頷首,“我回去接他,還有希格斯他們。”
“維姬求了我好久,說今天也要來,但她那性子來了也只有添亂的份,”帕尼特今天碰巧選了一條和盧修斯同款的領帶,他故意笑着和沐炎說,“哪像你家這個,看着就讓人喜歡。”
盧修斯好懸沒氣歪鼻子,他毫不示弱地轉向斯內普,“西弗勒斯……”
沐炎很不爽,他還沒走呢!這群人就開始動歪心思,他要是走了那還了得?目光轉向小妹妹。
——歐若拉正以一副標準淑女狀垂手而立,乖得像只新捉出籠的小白兔。
好吧,了不得的可能是他妹妹……回頭再看明爭暗鬥的幾個大家長,沐炎也起了壞心思,他默許似的杵在旁邊。
這下連亞克斯利也開始盤算要不要把自己兒子從德姆斯特朗踹到霍格沃茲去拐個溫順可人的小媳婦,要知道,德姆斯特朗的姑娘可都彪悍得很。
斯內普眼角微抽,這群人選擇性遺忘的本事可是不低?一個個自信得很。
這時候,路人已經意識到被這群平時用鼻孔看人的“大人物”圍在中間的是什麼人,不少人遠遠駐足,探頭觀望着。
“臭炎,我覺得我像村東頭被拉出來遛的猴,”歐若拉忽然極溫柔地用中文說,“所以,什麼時候開始表演下一個節目?”
沐炎發誓他正以生平最大的定力憋住狂笑,但是嘴角還是忍不住往上翹,“這就來,寶貝。”
正來回言語交鋒的帕尼特和盧修斯回頭,兩人察覺出一絲不妥的氣息,但歐若拉仍低眉順眼,沐炎臉上笑意看上去也很自然,“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去樓下吧。”
“…好。”兩個男人按捺住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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