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夢(下)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過來的?”理智抵不過好奇心,西奧多又問了一遍。
“一個魔咒,”歐若拉深吸口氣,口吻裝得很硬氣,“這樣,我教你,你不能把今天的事告訴別人,怎麼樣?”
見她裝模作樣地攤牌,西奧多輕笑一下,“怎麼?這麼信任我?不怕我轉身翻臉不認賬?”
“不認就不認唄?反正我從教授那學的,他不讓我隨便用,你說了我頂多挨頓罵,但你嘛……”歐若拉這會從窘迫中回過神,腦子轉得飛快。
“那幽靈和蛋呢?”西奧多腦子轉得更快,一眼看穿她的色厲內荏,忽然起了壞心思,故意板起臉撩潑她的底線,“昨天晚上巴多克遇到了奇怪的事,你說他要是知道你有一隻扮相嚇人的幽靈…還有這蛋,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有什麼規定不用我告訴你吧?”
“可是…它還沒有孵出來,我就說是我從非正式零售商那買的又能怎樣?買的孵出來和賣家描述的不一樣也不算我私藏有害生物吧?或者直接說我撿的呢?”歐若拉努力狡辯,捉着那團皺巴巴的袍角,“還有幽靈…霍格沃茲有得是幽靈!他還能什麼都怨到我頭上?”
小崔努力分辨他倆說話,她總覺得小主人該拿出點對付巴多克的氣勢!還有智商……
“你出身麻瓜家庭,怎麼這麼清楚魔法部的條律規定?”西奧多氣定神閑,十指交叉在一起攔在膝頭,身子微微後仰,“看書?呵…未成年巫師保護法,你說你看過,我可以理解,那這次呢?你和我說說你是從哪本書哪頁看到的?忘了?那盔甲護身和守護神咒呢?斯內普?還有魁地奇那次的三重咒?哦對,或許你也可以解釋解釋,去年‘除夕夜’,你的‘麻瓜母親’是怎麼懂得用空間摺疊袋保存食物並郵寄給你的?”
一條條、一句句,西奧多不緊不慢的質問擊潰了歐若拉一直以來自認為偽裝完美的外殼,小姑娘慌亂起來,墨鏡下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西奧多的話讓她發覺自己平日言行竟然有這麼多漏洞,她又發起抖來。
怎麼解釋?怎麼掩蓋?一忘皆空嗎?
她知道他聰明,知道他一直懷疑,但他從沒這樣咄咄逼人過!
還有巴多克!他明知道自己對付他也有為他們出氣的成分——不然為什麼早在巴多克來挑釁之前她就開始佈局規劃?
歐若拉忽然踢掉鞋子,把披在身上的袍子脫下來狠狠摔在他面前,抬起一雙腳把腦袋埋在膝蓋里,在床尾蜷成一團輕聲啜泣起來。
小崔很生氣,但不敢在歐若拉沒準許的情況下暴露玉佩的事,躲在項鏈里畫圈圈詛咒西奧多。
西奧多看懵了。
好好的言語較量,怎麼吵不過就哭上了?他就是說說而已,她想說就說、不想說就像先前那樣繼續裝傻唄?又不是第一回了,德拉科布雷斯他們天天試探來試探去的,她不照樣精神抖擻拌嘴?怎麼到他這就這樣了?
“誒,你…”西奧多沒有哄小姑娘的經驗,他一向連男的都懶得欺負,大家在一塊,帕金森、格林格拉斯、伯斯德、法利……哪次不是體體面面、相安無事?打不過就哭是三歲小孩才會做的吧!
“嗚嗚…”小姑娘才不管那麼多,滿腦子都是“完蛋了馬甲掉了諾特真可惡”,她挪了屁股轉個方向背對着他。
“……”西奧多暗自惱恨自己一時嘴欠爭強好勝,他完全忘了剛剛是誰先挑頭跟自己囂張談判來着,嘆着氣,把她甩掉的袍子撿起來,抖了抖試着披回她身上,“好了…行了…呃,那個,當我沒說?我不問了,再不問了還不行嗎?你想怎樣就怎樣……”
歐若拉哭得更凶,掙扎着把身上袍子又丟回來。
不問了——那不還是知道了嗎?想怎樣就怎樣——萬一他也想怎樣就怎樣呢?
“嗚嗚嗚…”女孩縮成個球,抽噎聲讓他想起盥洗室那次她也是這樣哭着跟教授們告惡狀,當初他就想,假如她沒有反抗的能力,那是不是就只能…作挨欺負的那一個?
“呃…要不你先穿上衣服再哭?”但凡布雷斯來指點兩句,西奧多都不能做出試圖和一個失去理想、不想思考只想逃避現實的小哭包講道理的愚蠢舉動,“你要是感冒了,我還得給你找葯,就上次會打嗝的那個葯…”
完,哭得更凶了。
西奧多抑鬱得不行,明明他是占理的那個好吧?平時好好一個姑娘,怎麼說不講理就油鹽不進呢?他看了看周圍,沒有布雷斯,沒有歐若拉那些能哄她開心的女生朋友們……只能靠他自己。
“你…你…先穿上衣服……”西奧多又把衣服披到她身上,“咱們好好聊聊…”
聊?聊屁聊!要是在家,沐炎這會早把小公主摟懷裏親親抱抱舉高高,至少也得先毫無原則地把錯認一遍再說——哪怕錯的根本不是他。
怪就怪在西奧多不僅沒哄過女生,家裏也沒有身體力行為他做示範的人,平時布雷斯展示所謂“技巧”時他煩得透透的恨不得有多遠躲多遠,更別提向來被哄的德拉科。
“嗚嗚嗚我不要!”歐若拉也是奇葩,想到的第一件事是那袍子扔地上又披到她身上,她掙扎着,“臟!我不要!”
西奧多了悟,原來是因為這個!那不怪她哭,掉地上的他也嫌棄!怪不得呢…他立刻把袍子丟回地上,找了一圈,把自己身上的袍子脫下來,“來,這個不臟,我的,沒掉地上。”
這回不哭了吧?
“嗚…”歐若拉把頭抬起來,衣服上沾染着溫熱氣息,她沒有穿,氣呼呼把蛋蛋塞他懷裏,然後拽下衣服當成抱枕抱着繼續傷心。
鼻涕眼淚口水全沾在他衣服上。
西奧多:“……”
他看了看手上的蛋,深吸一口氣,“這顆蛋,你不要了?”
說著,他伸胳膊把被子揪出來,當成袍子披在她身上。
今天他還就非得披點啥在她身上了。
“嗚嗚!”歐若拉抽噎着,“怎麼辦…隱身咒不能…不能帶活物……”
哦,西奧多又懂了,原來是因為不能把蛋蛋帶回去才哭呢。
“那先放我這?”西奧多保證道,“我答應你,肯定不往外說。”
“蛋蛋…蛋蛋叫…叫櫻桃……”歐若拉摘下眼鏡抹了一把,“得…得施…保溫…保溫咒…和…和…”
“和孵化咒,你剛剛說過了,海格教的,每天早晚各一次。”西奧多流利地替她說完後半段,“行,我記得了,你放心吧,等想到辦法…放假的時候,火車上我找機會給你拿過去。”
“嗚嗚嗚…”歐若拉哭得更傷心了,他記憶力咋這麼好?剛剛那些事他豈不是要一直記在心裏?然後不高興的時候就拿出來威脅自己一番?
西奧多快崩潰了,這怎麼回事?要不是沒法解釋,他現在很想去隔壁把布雷斯拖過來扔她面前——完全沒法溝通啊!
找布雷斯顯然不現實,西奧多努力思考到底還有什麼原因能讓她繼續傷心。
原因…歐若拉也不知道,可能是西奧多一貫的默許,她理所當然把他劃在了“值得信任的自己人”範疇,剛剛一番質問讓她感到非常無措和…委屈。
現在冷靜下來,她突然覺得事情有些沒法收場,他又沉默着不講話——於是歐若拉選擇埋頭自閉。
外袍在歐若拉懷裏,他身上只穿着睡衣,所以脖子上傳音寶石亮起來時,西奧多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
XII。
盧娜·洛夫古德。
西奧多和她不熟,何況…看着面前抽抽搭搭的小姑娘,他現在愁得很,本不想接,但眼珠一轉,腦子裏突然有了個主意——
“噓,先別出聲,”他輕輕拍了歐若拉的肩膀,“洛夫古德找我,不知道什麼事,我接一下。”
盧娜?歐若拉點點頭,然後憋住聲音。
“喂?”果然是盧娜的聲音,她那邊聽上去亂糟糟的,估計正在禮堂吃早餐,“在嗎?是諾特嗎?”
“嗯,是我,什麼事。”西奧多眼睛瞥向歐若拉,小姑娘背對着自己一抖一抖,但一聲不吭,他心裏軟了些。
“噢…我做了個夢,好像夢見你了,你有點老…嗯,還有一顆會說話的蛋,夢裏…我得轉告你一些重要的事情…”
西奧多詫異地看着手上寶石,歐若拉也驚訝地抬起頭,差點沒憋住哭嗝。
“轉告什麼?你夢見什麼了?”西奧多身體前傾,迫不及待地追問。
“哦…問題出在這,我不記得了。”盧娜歡快地告訴他。
西奧多,“……”
洛夫古德大早上過來給自己添堵是何居心他不知道,但至少這次短暫的通話幫他解決了另一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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