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釘在門后的人

001 釘在門后的人

()人們心中的恐怖陰影往往來源於童年,因為那時我們幼小,我們無知,和成年人為了讓我們乖乖聽話,刻意營造的一系列恐怖童話……

記得那是我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市裏面讓我們這些山區居民搬入了平原的一座小村莊,也是那一年開始了上晚自習。學校設在鎮上,距村子有將近兩公里的路程,並且有一段是十分陰森的小樹林,約莫五百米的路程。

我們往往會結伴同行,因為那樹林有太多的傳說,比如那口井,就像是貞子所在的那口,據我們上學必經的小徑只有三米左右的距離,被幾棵大樹包圍着,偏偏在路的這面露出一個豁口,讓我們清楚地瞻仰到它的猙獰。厚實的樹葉鋪在它的旁邊,總能見到一溜延伸過去的腳印,卻不是我們這些調皮的孩子留下的,都是成年人的大腳印。在那個醫療水平相對低下的年代,夭折的孩子便被其父母隨意的丟棄,而那口井就是其中的場所之一,我們經過它的時候,總會看到飄出來的鬼火,感到裏面有低微的哭泣聲;還有那個廢棄的工廠,據說一次爆炸后,就停了,至今仍保持着那殘破姿態,很多人都煞有介事的發誓,他們看到無數殘肢斷臂的人們在附近飄蕩,我不清楚是高年級的師兄們嚇唬我們還是真有其事,但我們卻真實的看到過那房檐上有一絲絲被灰塵遮蓋住的暗紅……

夜自習,我們習慣結伴同行。但也難免有落單的時候,我們便瘋子般的衝過去,如果有計數器,我想我們的速度不亞於飛人博爾特。而有一次,一個小糾紛,我便甩開了一直同行的李飛,讓他單獨走了一次,而他卻固執的以為我還在,一直到將要上課才發現我已離開。

在漫長的夜間兩小時,我們男生就開始交流‘滾鐵環’的技巧,女生們總討論着‘跳皮筋’的樂趣。

上課鈴聲響起,以往最活躍的李飛,方才面色蒼白,冷汗直流,身體不住哆嗦的到來,還不時的四處張望。

一堂課很容易淡忘掉那些不愉快,為了表示歉意,我和李斌許晉峰三人開玩笑的悄悄沿着窗戶走過去,照準他猛然大叫一聲,李飛竟然嚇得從凳子上摔下去。他的表情我此刻還記得,是那樣的扭曲,那樣的恐慌。

李飛是出了名的膽大,因此我十分納悶,他今晚怎麼了?

我們並沒有費多大勁,李飛便開始敘說他今晚的經歷。

“你們知道么?我今天看到了。”李飛沒頭沒臉的甩出一句。

“看到了什麼?”我問。

“一個渾身鮮血,飄動着的人。”

“你丫的不會眼花了?”許晉峰毫不猶豫的打斷他。

“靠你的嘴!師兄們都用過的謊言,老掉牙的故事了,你還想嚇唬誰啊。”李斌也覺得無趣。

李飛慌亂的神情,讓我有幾秒鐘的相信,但隨之也覺得是一場惡作劇。

當我們將要離開的時候,李飛抓住我的手:“陪我去趟廁所好么?”

李斌甩開他的手:“自己玩去,夏歡還要和我們推鐵環那。”

李飛猶豫了幾次,終於忍不住尿意,向著操場深處,被無數大樹包圍着,即使夏日白天也無比陰森的廁所慢慢走過去。

待他走遠,許晉峰嘻嘻一笑,單手捂住嘴巴小聲說道:“我們去嚇唬丫的。”

一拍即合,我們再次小心謹慎的尾隨過去,滿月發著銀白的光,夜很靜,操場上沒有白天的喧囂,零零散散站着一些高年級叼着煙的散步者,到了廁所門口,月光下只有李飛的影子詭異的拉長,在我們正前方晃動。

夜很冷,也許是心寒,沒來由的一陣顫抖,總覺得什麼要發生。孩子最容易感受污穢之物,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當時的感受,而那種感覺後來才發現只有我有,聽老人們說過七月十三生的孩子和別人不一樣,容易被陰邪侵襲。

我張開嘴想喊住李飛,卻被李斌捂住:“想幹什麼?”

許晉峰依舊嬉皮笑臉,從他們臉上我看不出一點的異樣:“等他進去,在嚇他,那才有趣,也許他會掉下茅坑。”

那時候,廁所不是現在這樣子,就是簡單的幾條斜斜向下的通道,連接着一口露天的大池子,所以有人掉下去,是相當丟人的事情,也會被嘲笑幾天。

許晉峰無聲的數到十,我們三人便沖了進去。卻一時間都愣住了,裏面沒有人!

廁所除了那口大池子和通道,其他的一覽無餘,皆在我們的視線中,沒有可以藏人的。而且那種牆壁也不是我們這種四年級小學生可以翻越的,於是我們四下張望過後,一起看向那口池子。

許晉峰戴着笑意的喊道:“李飛,裏面不冷么?出來,哥們們保證不讓第五個人知道。”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許晉峰向前走了兩步,向著下面看了一眼,茫然的轉過臉:“下面沒人。”

“靠你的嘴!你咋這麼快就知道了,你他娘的蛆蟲啊。”李斌大聲罵道。

我忽然想到下午池子滿了,學校組織過人清理了一次,也就是說,在這樣的白月光下,池子裏無處藏身。

“許晉峰是對的。”我說。

李斌猶自不相信的看了一眼,隨即罵了一句出怪了。

陰森的月光下,我們三人的臉瞬間煞白,都下意識的靠在一塊,那些高年級嚇唬我們的言語一段段浮現。

終於李斌說道:“我們回去,這怎麼這麼滲人。”

許晉峰第一次沒有嘲笑他的膽小,我們擁擠着從廁所奔出去,沒有停留,直到看見那些高年級抽煙的師兄們。

上課鈴聲噹噹響起,再次將我們嚇了一跳,那熟悉的響動彷彿敲在我們心上,在夜裏是那樣的清脆。

心有餘悸的回到座位上,卻發現李飛安靜的坐在最後一排,神色寧靜,幾乎是淡漠,那種少年不該擁有的表情。空洞的眼神不知道看向那裏,很詭異的感覺。

“李飛還是人么?”坐下后,李斌小聲嘀咕道。

“瞎說什麼啊!”我打斷李斌,李飛的眼光雖空蕩,但沒來由的我就感覺到他在看我,而且是聚焦在心臟的位置,那種將要扒開我皮膚的感覺愈來愈強烈,我漸漸感到呼吸困難,汗水順着額頭而下,經過鼻翼,在嘴唇上打了圈,然後滴落。而這是深秋,接近冬天,汗水不應該如此廉價。

獃獃的杵在座位上,不知道多久,一陣吵鬧聲將我驚醒,才發現停電了。這在那個年代的農村是很正常的事情,每個人都從抽屜裏面拿出蠟燭或者是自製的油燈。

那種油燈很簡單,就是從藥店裏面找一個玻璃瓶子,鐵蓋子的那種,從中間用釘子鑽出一個小孔,將一根棉線塞進去,然後倒上煤油,比蠟燭省一些錢,很受我們的青睞。

一盞盞油燈點燃,屋子裏影影綽綽的。我腦海里忽然蹦出,剛剛李飛在廁所邊那月光下的拉長身影。下意識的扭轉頭,正好看到李飛慘白的臉,他沒有點燈,一縷月光卻恰好打在他的臉上。

我急忙轉過身子,大口的呼吸。胳膊傳來一陣灼燙,棉襖不知道何時被油燈燒出一個小洞,忙用手拍熄火苗。轉身責備同桌許晉峰怎麼沒有提醒我,卻聽到他勻稱的鼾聲。只好自認倒霉,訕然一笑。轉過身子,一個飄動的白色影子正從我面前劃過,心臟本能的停止了一秒,一絲焦糊的味道讓我恢復過來,明白那只是棉襖燃燒后的煙霧。

暗笑自己的杯弓蛇影,卻發現那縷煙塵緩緩飄蕩,一直未散,形成一個貓臉。身後的女生尖叫使得更多人發現了這一幕,昏睡的人們醒來,剎那間清醒,開始討論着這離奇的一幕。

我大腦一陣空白,李飛的異樣模樣,和那個詭異的貓臉……

熬到下夜自習,習慣性的叫上李飛,因為我們同路,卻發現那張凳子上早已空空如也。許晉峰和李斌也發現了這一幕,就讓我和他們一起走。

只好如此,雖然繞一些路,卻是離家最近的路線。

一路上我們無語,經過那口深井,那個破工廠,此時都是趕着回家,路上人氣很旺,恐懼感也淡了很多,我卻固執的不去看那兩個建築。

李斌他們離去,我要穿過一條衚衕才能到家。一晚上的不可思議經歷,這條熟悉的衚衕,也讓我倍感恐怖。電還沒送上,陰氣森森的。我憋足一口氣,撒開腿就跑。

親切的木質大門就在眼前,後面就是我們家,我猛然打開門,靠在門上面。

院子裏有四家,正南面的是我家,西面的是李飛家,兩家都點着油燈,那種鬼氣森森的光。

喘了片刻,我邁開步子,一聲極其輕微的呻吟讓我的腳步停留在空中。

我緩緩的,緩緩地轉過去,頭顱彷彿千斤重,那種轉動以毫米為單位的進行着。身後恐怖的場景沒有因為我的恐懼而消失,該死的月光讓我清晰的看見那不該出現在人間的畫面。

李飛大字型的釘在門後面,受難的耶穌一般,面色灰白,沒有一絲血色,眼睛瞪得很大,死死地盯着我。

如果他活着,為什麼這樣子都沒有發出一點求救的聲響;若他是死的,頭顱怎能保持這種姿勢!

我們就這樣互相的望着,邁出的腳開始發酸,無力地落下,一陣粘稠的觸覺傳出,我再也受不了,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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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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