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舊夢流年:〖3〗蘼蕪花開，紅塵之厄
“走！”龍墨羽強壓下一巴掌拍死這人的衝動，沉聲下令，三人一獸立馬沒影兒了，跑的比兔子還快。終於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離開那個鬼地方了，不跑等死嗎？
洛晞，你這個傢伙，你給我等着！龍墨羽無比內心崩潰道。這到底推薦的是什麼鬼地方，打聽消息用得着這麼拼？還有，這……妓院怎的如此烏煙瘴氣風氣之差……
這麼多年，敢戲耍他的人，除了鳳凝曦就沒有第二個，洛晞，很好……
正在蹲大牢的洛晞，猛然間打了好幾個噴嚏，殊不知，他已經被人給記恨上了！記恨他的人，不少，但真正能讓洛晞為之顫抖的，也不過兩人而已……
醉心茶樓:
“二月茶花醉意濃，枝頭起舞弄春風。
不爭桃李傾城色，慣守山林慰老農。在座各位，可有對答？”說書先生摸了摸長鬍子，揚聲道。
“日晒根前留倩影，雨淋葉下顯嬌容。
芳華未許尋常眼，只待清明上九重。”沉吟片刻，有讀書人手捏摺扇抬聲道。
“妙！妙！妙！啊！”說書先生大喜，連連三聲稱讚道。“好！這位公子，接下來您請說書我來講！”
說書先生喝了碗旁邊的烈酒，一拍手裏的醒木，大聲喝到。
原來，這茶樓有個習俗，聽說這說書先生年紀不過天命之年，卻說他有通天徹地之本領！
他雖說是年紀大了，可長相俊美不凡，聽他說書的人不少，可就是脾氣卻古里古怪的跟，而且，一個地方，他只待一個月，一月之期一到，任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留不住！
他每天只說一本書一個故事，剩下的時間，他會出一個小題目，題詩寫字對對聯，總之是文人雅士騷客擅長的一類，只要有人答上，便請這對答之人寫出題目他便來講這出題人寫的題目故事。
這話說的好聽，可謂是猖狂了，試問有幾人能夠做到別人說的寫的故事他都知道呢？萬一有人不給面子來砸場子故意出題刁難呢？
“上九重，上天堂，花謝之意！還不錯啊！”鳳凝曦趴在桌上仰頭捏着一個空茶杯望着。
“是啊！這公子答的可是妙極了，先生這幾日日日出題，總算有人的回答能入先生耳了！”送茶水的小二笑道。
是嗎？凝曦翻百無聊賴地轉着茶杯。
青樓進不去，只好找茶樓了，唉！打聽個消息，也真是不容易……
驀地，她將頭轉向了另一旁桌子上的風青奕。
此刻，風青奕還在桌上，百無聊賴，裝模作樣地胡寫亂花製造廢紙，左手捏筆，右手持硯台，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靖玉則是一臉的不忍卒讀。
龍墨羽說了教導風青奕當然不是口頭上吹吹的，那可是實打實地在教他學一些真本事！
這不，三天學武藝兩天學文藝，說說是很容易，可做起來就難了，再說了，風青奕是只懶散慣了的山野小雞，三天打魚兩天晒網是常有的事，要不他怎的到了如今這般年歲，還是如此的不長進呢？
半響，風青奕終於放下了筆和硯台，一臉鬆了口氣的樣子笑道:“本小爺可真是天才，來來來，小傢伙，看看我這鬼斧神工的佳作……唉！你幹嘛呢！”
風青奕看着將腦袋默默埋進他圓滾滾的身子裏的一團小小靖玉，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抓過硯台，另一手提了靖玉，抓了靖玉的爪子就往硯台里摁，啪一聲，風青奕口中所謂的“專屬印章”就好了。
鳳凝曦:“……”算了，不能指望。
一旁的龍墨羽心領神會，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嗯？說書先生看完剛才答題人的題目，清了清嗓子，正準備說書，突然聽到這樣驚才絕艷的詩文對子，一下子就拉長了耳朵，聽得忘我。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萬年，月影萬年！”鳳凝曦隨即接上。
妙！妙！妙啊！說書先生心道。沉吟片刻，脫口而出:“賽詩台，賽詩才，賽詩台上賽詩才，詩台絕世，詩才絕世”他是真的佩服的五體投地。看來，今日算是有幸得一知己了。
隨即三步並兩步走跑下台來，拱手一禮，微微笑道，虔誠不已:“兩位高人，請指教！請指教……”他說的極為誠懇。
“先生有禮，不敢不敢，只是有感而發罷了！”龍墨羽和鳳凝曦亦是回禮道。
是以，兩個人興緻盎然地鬥起了詩文對子，全然不顧周圍一群等着聽書的喝茶人。
“來來來，小友，老夫先來！”那先生也不客氣，拉過龍墨羽旁邊的梨花木椅一屁股就坐了上去，自顧自倒了杯茶水，甚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那一撮鬍子，有模有樣道:“水有蟲則濁，水有魚則漁；水水水，江河湖淼淼！”說罷！甚為得意地笑笑。笑話，他堂堂……咳咳……他的詩，對得上來的人多了去了，但是這精妙的卻是少有，且看這小少年如何應對？
龍墨羽聞言，一挑眉頭，但笑不語，鳳凝曦也是微微一笑。
哈哈！這……真是越來越可愛了，沒人理他就自己找樂子來了……唉！真是……！老小孩兒啊……！真的是……
鳳凝曦起身，研磨，龍墨羽攤開了宣紙，提筆，寫下:“木之下為本，木之上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先生正品茶呢！突然感到下巴一痛，急忙睜眼。
映入眼帘的是鳳凝曦遮了面試的臉，大眼睛此刻正笑眯眯地望着他。甜甜道:“先生，您看，您可是滿意？”說罷，還拽了一下他的鬍子。哼！叫你戲耍我！
呃……做了壞事兒還一臉無辜的人，除了鳳凝曦這樣臉皮極厚的傢伙，也是沒誰了……
先生低頭一看，摸了摸鬍子，還好，還在啊！看了看紙上的字兒，甚為高興，哈哈大笑。
這字兒，寫的好啊！寫的真好……
懸針垂露之異，奔雷墜石之奇，鴻飛獸駭之資，鸞舞蛇驚之態，絕岸頹峰之勢，臨危據槁之形；或重若崩雲，或輕如蟬翼；導之則泉注，頓之則山安；纖纖乎似初月之出天涯，落落乎猶眾星之列河漢；同自然之妙，有非力運之能成；信可謂智巧兼優，心手雙暢，翰不虛動，下必有由。一畫之間，變起伏於鋒杪；一點之內，殊衄挫於毫芒。
果然，除了他，誰能將字，寫的如此傳神啊！
哼！不就是寫字嗎？我也會，鳳凝曦努努嘴，不甘示弱，轉頭，拿了筆，看了眼龍墨羽寫的，嗯嗯嗯，還不錯啊！她心道。
鳳凝曦轉頭，摸着下巴，點點頭，嗯嗯！就它了！
片刻，鳳凝曦的大作，也躍然紙上。
不看還好一看，便移不開眼了。這字，竟不輸龍墨羽剛才的那副。
頸鍵中不失柔婉，猶如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蓮花一樣，秀麗雋永又不乏張揚肆意，筆勢奇險，恣意橫生，出於無心手心相忘，其形其色，濃淡枯濕得當宜稱，縱逸飄淡中不失樸實又兼收乾坤，一看如清風出袖、明月入懷。
都說字如其人，龍墨羽的字以大氣沉穩著稱，而鳳凝曦的則以瑰麗奇險著稱。龍墨羽的字正好合了龍墨羽沉穩端正的性子，永遠如松，俊逸出塵，不似凡不似仙，天人之姿，怕是如此。而鳳凝曦則是性子時而活潑可愛，如小松鼠一樣調皮搗蛋，時而淡漠如水，如靜靜頓開的丁香一樣，高貴張揚肆意。
果然，剛剛想賣弄一下自己是何才能出眾的風青奕一下子就蔫兒了吧唧的，默默收了手，悄悄背過手銷毀證據。
這不比還好，一筆氣死人啊！都說人比人，氣死人，何況神仙呢！
他這簡直就是小丑挑大樑，笑死人嘛！怪不得龍墨羽讓他先從基本的書法寫字練起呢！
就這一樣，他怕不是練個千八百年兒的，沒啥效果吧？何況什麼棋藝樂藝呢！
風青奕默默想着，他還是更適合當個山野烏雞來的比較好，起碼……不用這樣打擊他的自信心吧！
“你這個壞丫頭啊！真是……”先生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原來鳳凝曦寫的是:“課演六爻內卦三爻外卦三爻爻鴨浮江數數三雙多一隻。”
唉！真是記仇啊！這是他當年第一次見這小丫頭時給她出的題目，彼時她還不過一個小小女娃娃兒，啥都不懂！
記得那時，鳳凝曦，一身雪白的紗衣，站在同樣身着白衣的龍墨羽旁邊，歪着頭嘴裏咬着一根小指頭兒，聽了他的話，眯了眯眼，片刻后，擦了擦口水，笑嘻嘻道:“叔叔，好多鴨子啊！是要煮來給我吃的嗎？”說完，還特意沖他笑了笑，格外蠢萌！
“叔叔，這麼多年，阿凝還是不解，請指教！”鳳凝曦笑的一臉的狡黠。
她剛還道是誰這樣狂妄，再一看，原來是他，這就怪不得他了，他說自己有通天徹地之能，還真是有的……
哼！果然遇見這丫頭就沒好事兒，一肚子的壞水兒；還有他旁邊這臭小子，也是小心眼兒的緊。這兩個人啊！真是……太像了……
“棒長八尺隨身四尺離身四尺尺蛇人谷量量九寸零十分。”罷了！他沉聲道，要是不說，指不定他的鬍子要遭什麼罪呢！他可是聽說了啊，菩提老祖那鬍子，到現在也沒長好呢！何況，他就只有這麼一點兒……
“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鸞九聲，鳳九聲，九九八十一聲，聲聲鸞鳳和鳴。”他另抽出一張紙，寫道。字，沉穩大氣，不失風韻，字形正倚交錯，大大小小，開開合合，線條粗細變化明顯，跌宕有致。末行寫歪了，歪得簡直要傾倒，但這樣的傾斜並不生硬，反倒更見自由，體現出他的任情恣性的一面，自成格調，有“來如雷霆收震怒”之美，行筆迅捷，用筆有力，發力沉重，字，相當的溢美。
他知，龍墨羽和鳳凝曦不會主動找他來的，但是既然遇上了，就索性解決了吧！
“叔叔！”龍墨羽皺眉。他有些不明白，為何……
“她的事，我已知曉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回不去了，我不願見她，也不會原諒她！罷了！一切就看命運如何安排了！我早已不理俗世！”他神音傳到龍墨羽和鳳凝曦耳朵里。
這茶樓脾氣古怪的說書先生，就是風青奕心心念念了許久的仙神楷模——青帝伏羲。
“抱歉！叔叔，是我們唐突了，諸多煩事，還望勿怪！”龍墨羽和鳳凝曦抱拳正色道。
他們雖是至尊之神，但，也是小輩啊！長輩面前，自然要收好虎爪扮作乖乖貓咪！
“小羽，小曦，你們母親……”他抿了口茶，低頭，摩挲着龍墨羽和鳳凝曦寫的字兒，嘆氣道。
龍墨羽和鳳凝曦的字，是媧神娘娘親自教的，雖然自成各自的風格，但隱約之間，還是可見媧神的字跡……
“母親她……還好！”默了默，凝曦低頭道。
而龍墨羽，他自是不願說的。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但有些人有些事，永遠過不去！
滄海桑田，但，留下的，還是有半肢殘骸的……
這也是青帝這麼多年來，他除非大事兒邀請，決計不去神界，也不曾見過媧神！
他們，都過不去……
這麼多年了，他不理俗塵，不管世事，不與眾仙神打交道私下裏，他化作說書道人，遊歷人間……
“還好……還好……就好了……”他喃喃自語。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他抬頭，望着這兩個已經長大的孩子，想當年，不過是兩個小小孩兒，如今……卻是這樣大了……
細細一看，龍墨羽和鳳凝曦身上，略微有媧神的影子，卻又有九天玄女的殺伐霸氣，又有界至尊之神的獨有的瀟洒肆意之氣，淡漠尊貴……他們，果真是長大了……
“有空……來天外天洞中洞坐坐吧！至於白水，就當……我沒這個徒弟……”他說的清晰沉重，他稱白水是徒弟，僅僅只是徒弟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