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十二

何許豪這個人，變化可以說是整個南哲最大的一個。

曾經他看見姜瑜就慌亂，連話都不敢和她說，姜瑜以為他是被論壇的上的帖子誤導，覺得她人品差勁，不願意攤上她這個麻煩，所以她在半月後就申請調位置，那時的班主任雖然看不慣她的作風，但沒暴躁的駁回，冷靜的把她調到靠左的最後一排，沒有給安排同桌，專門讓她一人造作。

姜瑜覺得挺好。

然而何許豪自那開始就對她有意見了。

———和友人講她小話，頭頭是道的分析她為什麼要申請換座，並且嫌棄說著“真以為我想跟她坐一起啊”，“我是逼不得已，考試沒考好才坐到這個破位置的好吧”，“誰稀罕她啊”，“果然和初中一樣，獨來獨往的，真沒勁”……

記得他嘀咕完這些的時候是中午十二點半，五班學生一半走一班留，姜瑜本不想要去探究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偏偏好巧不巧的被回來拿東西的自己聽見。

抓到“和初中一樣”幾個字眼，推斷出何許豪和她一個初中，只不過不同班。他的影響力低，她自然對他沒有印象。

後來誤打誤撞發現他不止在班裏說小話，他還在某個群里傳遞“黑歷史”。

對，就是以鄭凝白為主的那個群。

昵稱：聽風化雨。

姜瑜從來沒想過有男生會把自己偽裝的那麼好。

在他后側站的那十秒鐘，她親眼目睹了發信人是如何打下一個個噁心齷齪的話，又是如何在吵鬧的地方清晰的表達對某些事情的看法。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他比女生還要“通透”，那些所謂的八卦，所謂的“姜瑜是公交車”等詞彙，原來就是從他這裏散播出去的。

那會兒正值寒冬十二月，姜瑜已經升級到了四班，多數人都留在了老班級，而何許豪是個擁有奮發向上精神的好學生，他憑着自個兒的實力也殺到四班，和姜瑜再次成了同班同學，四班班主任覺得這兩人不容易，安排他倆同桌。

就是這時撞破的。

然後姜瑜把他暴揍了一頓，他手機也被她給砸了。

四班的老師氣炸了，劈里啪啦的教育她一整天，顧宛秋在外市工作忙來不了學校，在電話里官腔十足的和老師“聊天”，老套路的撫慰老師的情緒，裝模作樣的讓老師把電話給她，她接過，平靜的聽着顧宛秋瞎七瞎八訓話。

這還不夠，她又被何許豪他媽媽罵了一頓，對方用的凈是些粗俗的言語，粗俗到幾個辦公室的老師都聽不下去，一伙人拉着那婦女。那次鬧的動靜大，論壇上瘋傳她的情況，瘋傳着瞎編亂造的故事，說她有多會生事兒，說她脾氣實在是太差，說各種話。

十二月，多冷的天啊，她在沒有空調的小黑屋待着，原本定的是兩個小時的面壁思過，時間不到不允許走，外面老師都覺得冷，提前跑路了。她反正是無所謂，心不在焉的坐在屋裏的椅子上望着小窗外飄雨的天空，後來裴硯淮不知道上哪兒搞到鑰匙，進來了。

自那以後，“聽風化雨”這個賬號主體被無緣無故封掉，就這樣，突然消失在了網絡上。

……

姜瑜注視着何許豪心事重重的背影，腦子裏順勢鋪了一張網，將他把發送視頻人身上靠。

無奈，沒有證據。

她不停的“啪嗒”摁筆，再摁筆，外面熱火朝天的景象屬實壯觀，有幾個和鄭凝白交好的男生女生都過來探頭探腦的觀測真實的情況，她們故意唏噓引起注意，甚至想讓她生氣做出點暴力行為，好讓旁邊不捨得走的男生們被嚇跑。

窗戶大開，其中一女生染着淺棕色的頭髮，她講：“果然是差生，染頭髮都沒人管欸。”

另一個聲音做作的女生跟：“對啊，還是學生呢，竟然就染這樣的挑色了。”

她染的藍黑色。

第三個女生則是深紅色的頭髮，她倚靠在窗前，嗓音不屑：“學校真得好好抓抓儀容儀錶了。”

三人說完，躁動聲變小一點，姜瑜沒有看她們一眼，這樣的漠然持續到上午的課程結束。

賀沁姿將習題做完，像往常一樣來和她一道去食堂吃飯。

十二點過十分，五區食堂人滿為患，中間的好位置被早來的學生坐滿，還有一些窗口排起了長隊，阿姨大叔難得沒有這樣的忙活，臉上笑意盈盈，盛的飯都快要溢出餐盤。南哲食堂多，學校幾千人，一半的選擇外賣或者去一二區解決午飯的問題，兩人在五區吃了一年，從來都沒有過這樣多的人。賀沁姿掃一眼雞賊的男生就知道是什麼情況，湊近姜瑜，拍了拍她的手臂：“你染個發我們一班男生都可好好奇了，這裏我覺得有一半都是衝著你來的。”

“是嗎。”

姜瑜慢騰騰的轉着手機，眼睛朝四周懶懶的轉一圈，眸中的冷淡指數急劇飆升，她這樣，有些講小話的男生就不敢再明目張胆的審視，躁動聲稍微小了點，她轉回頭，瞥一眼前面的長隊，沒了耐心：“我不吃了，我去位置上等你。”

“怎麼不吃了？”

賀沁姿正抬頭看着菜單表，聽見她這話，別頭看向她，問一句。亮堂的燈光落在她白凈的臉上，纖細的脖頸白膩漂亮，附近對她有想法的男生騷動不安，各個蠢蠢欲動，幾人湊在一起低語着“她這款兒完全就是老子的菜”、“真是便宜程風昀那小子了”、“就應該早點追她，我就為的她才總來這鳥不拉屎的五區”………

南哲美女如雲，帥哥頻出，尤其高三，學生們為了搞一些“娛樂活動”，投票選出了高三最具代表性的三位名氣女王：妖女姜瑜，靚女鄭凝白，柔女賀沁姿。

三人代表的團體不同，身上的料子也不同——姜瑜雖最美可是勾人氣重，脾氣暴，身邊沒幾個朋友，有的全部都是來送情書等物品的男性追求者，不好琢磨，難把握；鄭凝白漂亮聰明但有心機，年級一大批人都是她的朋友，對男友甜膩，對別人冷漠，脾氣假好，不好相處。

只有賀沁姿最真實。她剛柔並濟有目標管理，脾氣真實不做作，招人喜歡，朋友全部是一班的尖子生，少數幾個是之前班級的人，然而這其中奇怪的摻雜了一個妖精姜瑜，但，這一點都不影響她的好名聲，她從不因論壇上的爆料對姜瑜另眼相待，從不關心身邊的緋聞，成績也從來沒有掉出過年榜前十，男生愛她的美好和恬淡，女生愛她的溫和與體貼，而她的男友程風昀是整個高三年級的公子哥，愛慕賀沁姿卻得不到她的□□絲男孩非常羨慕他。

氣氛越發熱烈。

姜瑜插着外套兜，群擺隨着別人不斷插她前面過去而帶來的風拂起，她手臂搭上賀沁姿的肩頭，低聲問：“你老公知道你招人喜歡嗎？”

“幹嘛問這個？”她轉話題速度太快，賀沁姿沒反應過來。

“就問問。”

“他比我受歡迎。”

“搞笑哦，他現在可一點熱度都沒。”姜瑜講完，順口問一嘴他的近況：“他現在幹嘛呢？中午怎麼不陪你一起吃飯？”

“他和秦施楊他們幾個打籃球呢。”賀沁姿捋了捋發，“期中考完不是有籃球賽嗎，他們被老趙抓着練習呢。”

一抓到“秦施楊”三個字，心口霎時一堵，姜瑜沒吭聲，賀沁姿繼續說：“本來風昀要過來的，他上午還和我說要來瞅瞅你的頭髮，但是後來訂正完作業就被拉去訓練了，飯都沒吃幾口，老趙你也知道，嚴格得很，說這次不得第一讓他們跑圈。”

老趙，趙衛剛，體育老師的總頭頭，高，近一米九，長的凶神惡煞，笑起來特別孩子氣（一般不笑，除非學生得獎），常年戴棒球帽（小禿頂），籃球打的非常好，儘管人到中年有些發福。他帶的球隊得過很多獎，無論是籃球隊還是排球隊。

姜瑜對他印象深刻，因為剛轉學那幾天和鄭凝白擱體育館發生爭執時就是被他教訓的，後來他看上裴硯淮，把籃球隊隊長這個頭銜送出去了。高二的籃球賽，裴硯淮只要被他逮着就別想再從體育館活着出來（他籃球打得好，性子招老師喜歡，所以老趙總愛弄他）。

而裴硯淮慘，姜瑜就得跟着一起慘，他們在老趙包的球場裏睡過數次覺，擱狹窄的休息間。那兒的床不舒服，他剛打完球興奮感下不去，很喜歡折騰她，搞得她很不爽又反抗不了。

就像十月頭的某個晚上。

所以姜瑜覺得趙衛剛是噩夢。

接下來她沒心情再排隊，去老位置上等賀沁姿。

不過賀沁姿特會來事兒，給她打了番茄炒蛋和糖醋排骨。

因為午飯吃的很不錯，所以放學時班主任說去群里幫她孩子投個唱歌票的時候也參與了。

三班的班群常年活躍，幾個頑皮的男生帶着大家一起發“收到美女！”，姜瑜幾百年都不一定點進這個名叫“三班天下第一”的群，她百無聊賴的滑看歷史信息，指尖慢慢的動作，慢慢的將每一條同學間的揶揄詞彙入進眼裏。

直到——

看見一個昵稱名叫“雨風來”的人發的那條：神經病啊你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風雨來。

其他人都有備註名字，只有這個人沒有。

腦子裏瞬間竄進許多畫面，姜瑜昨天將溪靈給她發送的信息看了數遍，尤其是交易的圖片，幾乎是下一刻就將“風雨來”這三個字給回憶起來。

胸口起伏，她立馬點進對方的主頁查看。

昵稱：風雨來。

微信號：HHH000088

個性簽名：小何同學的小小號～

……

風雨來，聽風化雨。

小何同學，何許豪。

初中同學。

……

電閃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