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魔侵少林
“幾位大師，今日議事，該不會就只是在此談經說法吧？”王玉蘭坐了半日，甚感無聊，此時不免對幾位老和尚有了意見。
“王姑娘莫要性急。老衲先請問諸位，因何上得少林？”空明大師開口問道。
“方丈大師，我等是為乾天教一事前來。”關昭日答道，“當今乾天教躥起江湖，禍亂天下，圖謀武林，野心昭然，正義之士豈能坐視不理！少林乃武林首鼎，諸位大師德高望重，弟子懇請諸位大師能登高一呼，聯合武林正道之士鋤奸降魔，以造千秋功業，澤披萬眾蒼生！”說著，關昭日對着空明大師，重重地叩下頭去。
“唉，玄德快起！”空明大師長嘆一聲，伸手相攔，“此亦是武林一劫，我等雖是出家人，亦無法遁世。況入世即出世也，修佛之人，怎可無慈悲之心？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乾天教之事，少林早有耳報，難得幾位小檀越鐵肩擔道義，我等耄耋之輩又何惜一副臭皮囊？諸位放心，我等已然議定，即以少林名義，向其它十五大門派派發英雄帖，來年三月初三，在少林舉辦武林盟會，合力共舉，誅討邪魔！”
眾人聽了，俱是欣喜。王玉蘭此時方舒了口氣，拍了拍胸口道：“原來幾位大師早已謀定，怪不得胸有成竹，尚有心情談經說法呢……”
話未說完，李青峰，時小翠、關昭日俱向她投去了嚴厲的目光，嚇得她一吐舌頭，硬生生剎住了話頭。
空聞大師任戒律院掌院，為人較為古板嚴肅，此時沉着臉對王玉蘭道：“吾等雖無意紅塵俗事，還不至與棄天下眾生於不顧，姑娘未免多慮了！”
空明大師卻是展眉一笑：“王姑娘果真心直口快。不過依老衲觀來，王姑娘心有福田，恐日後佛緣非淺吶。”
“大師，您莫不是看錯了！”王玉蘭瞪大了雙眼，驚詫地叫道，“我可是最討厭念佛的，聽到人念經我就頭疼，怎會和佛有緣呢？”
“咳，咳……”空明大師突然咳嗽起來。
“女檀越，能與我佛結緣乃是幾世修來的福分。你看有眾多修行之人尚不得稱與佛有緣，此乃可喜之事也。”空識大師接過了話頭道。
王玉蘭聞言只是翹起了小嘴，滿臉怏然之色，甚是不樂。
“今日本寺尚有重要法事，老衲幾人尚需準備相應事宜，不便容留外人，還望神女等諒解。”空明大師合掌婉言，言下竟是送客之意。其他三位大師也隨之起身相送。
雖微感愕然，小翠等還是向幾位大師告辭離開。
待他們四人一走，空見大師即疑惑地道：“方丈師兄，如此匆忙送客，卻是何故？”
“空見，你先看看這個。這是半個時辰前山門呈上來的，你兩位師兄方已閱過了。”空明大師面色肅然，從懷中取出一封書簡，遞與空見。
空見接過書簡，打開一覽，竟然神色立變。原本紅潤的面色瞬時漲得絳紫，雙目圓睜，兩手微顫，憤怒異常。
但聽他重哼一聲，雙手一抖，那封書簡竟被他內力震為碎齏。“阿彌陀佛！”他長宣一聲佛號，方堪堪抑制住憤怒，開口沉聲道：“諸位師兄，這乾天邪教怎敢如此猖狂，竟然要於今日上我少林，還異想天開借口欲借閱本寺至寶易筋經，真真痴人說夢也！”
“空見，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空識大師神色頗為凝重。
“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少林數百年基業，何懼這等邪魔外道！”空聞大師拿起地上的羅漢棍，重重一頓，青磚地上立時碎石紛飛，現出一個深坑。
“阿彌陀佛。眾位師弟定下心來，且聽老衲吩咐。空見，速叫弟子遣送寺內諸位香客善士，只說本寺有要事，法會延期舉行；爾後你帶領十八護寺弟子在此藏經樓前擺下十八羅漢陣，牢牢護持。空聞，你再率領一百零八武僧在外圍布下韋陀護法大陣，空識師弟與我在此鎮守，其他弟子各守其位，不得隨意走動。”空明大師穩坐如鐘，徐徐而言，佈置分明。饒是如此，其他三位大師面上俱已現震驚之色。
空識大師合掌問道：“師兄，真有必要同時擺下十八羅漢陣和一百零八韋陀護法大陣？這可是傾盡我少林全部家當呵。”
“三位師弟，此亦實非我所願，然今日一戰，少林如敗則武林撼動，蒼生難逃劫難，以此不得不儘力而為啊。”空明大師喟嘆道。
眾人皆垂首默然……
李青峰一行四人此時正走在下山的山道上。王玉蘭還是愀然不樂，小翠心知其因，拉着她的手笑道：“女菩薩，你已快成正果了，還愁得什麼？”
“好妹妹，你怎麼也來打趣我。一想到那老和尚說的話，我心裏就不舒服呢。”王玉蘭輕輕甩開了小翠的手，鬱郁而道。
“王姑娘，你還是別想那麼多了，趕快帶路去彭城吧，我早就想去拜訪傳說中威名遠震的令尊大人了。”關昭日一旁道。
“……”王玉蘭更是低下了頭，喃喃道：“這次我從家裏跑出來，還不知道爹爹怎麼發脾氣呢。我……我怕他不會原諒我……”
“王姑娘莫要過於擔憂，想令尊對你甚是疼愛，縱使生氣，亦只是一時而已。還有翠兒出面為你解釋求情，應是無礙。”李青峰見她忐忑不安，便出言相慰。
王玉蘭聞言抬起臻首，淡然一笑，柔聲道：“謝謝李大哥。”
她這一笑如春風渡雪，朝花盈露，甚是端莊明麗。李青峰不免呆了一呆，暗思：想不到王姑娘不使性子時倒是如此美麗動人，不知日後誰有福分，能得佳人為妻呢。
四人漸漸下了山，遙見前方路上走過來一群人，最前首是兩位頭戴斗笠，面遮黑紗之人。二人並排行走，一人身材稍胖，另一人身材婀娜，娉婷雅緻，應是一男一女，只是看不清面目。二人身後跟着一頂山轎，由四個皂衫大漢抬着，轎有簾，遮住了裏面的坐客。轎后還有一人，背負着手，昂然向天，似乎目空一切。他個頭又瘦又高，一身緞袍，衣料華貴。走近些方發現原來他右臂齊根而失，竟是位獨臂之人。
彼時兩撥人擦肩而過，那戴斗笠的女子忽似微噫一聲，突回頭盯着李青峰等人。而李青峰四人已走了過去，山路上時有人來人往，大家並無過分在意。那女子轉過臉去，在她身旁男子耳邊低語幾句，那男子身軀竟似一震，舉手示意，一群人停下了腳步，那男子走到轎前，躹身似是向轎中人報告了些什麼，然後又點頭退下，顯然是得到轎中人什麼吩咐。而此時李青峰等人已然行遠，那男子望着他們的背影，黑紗下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待李青峰等人望見路口的天宮酒店，天色已暮。王玉蘭遙指酒店道：“今日咱們大家就在此歇息一夜，明日再走。我讓周香主好好招待大家一頓。”
“如此美意，推辭不敬。”李青峰笑道，“只是……”他忽然提高了聲音：“後面的兩位仁兄，天寒風冷，跟隨不易，何不現身，一同去酒店中坐坐？”
眾人驚詫地回頭望去，但見暮色蒙蒙，林木曳曳，並未見半個人影。
“哪裏有人啊！李大哥，你可別嚇我呢。”王玉蘭總歸是女孩子，不免有些緊張。
“是有兩個人在半路就開始跟蹤我們了。”小翠緊鎖眉頭，“這兩人輕功不錯，很善於跟蹤，好幾次我差點都以為自己搞錯了。”
“哼！管他是人是鬼，如敢現身，就吃我一刀。既不敢，我們又何必怕他，走，我們進酒店去！”關昭日雙眉一剔。
於是大家進得店來，周小魚笑臉相迎。“周香主，今日我們在此安頓，還需你煩心招待我諸位朋友。還有……”王玉蘭壓低了聲音，悄聲道，“我們身後有兩個尾巴，你去幫我們捉來好不好。”
周小魚一愣，隨即會意道：“大小姐放心，我這就去辦。”說著就招呼兩名夥計閃進了暮色中。
不過一盞茶時分，就見周小魚匆匆而返。來到王玉蘭跟前，躹身稟道：“大小姐，果真有兩名點子，還比較扎手，傷了我們一名弟兄。屬下不得已，擊斃一名，將另一名活捉，已押在後室，聽候發落。”
“哦，周香主果然身手不俗。走，我們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來跟蹤我們！”王玉蘭此時來了興緻。
大家到了后室，果見一名黑衣蒙面漢子被捆在地上，旁有兩名夥計持刀看守。
王玉蘭上前一把扯下那人面上的黑巾，只見那人約莫二十餘歲，面色蒼白，眼神充滿驚惶。“說，你這賊子是誰，為甚要跟蹤我們？”王玉蘭揪住他的衣領，眼神凶凶，面色厲厲。
“哼。”那漢子冷哼一聲，卻是閉上雙目，一言不發。
“好啊，你這臭賊，還跟本小姐裝什麼英雄好漢！看我怎麼收拾你！”王玉蘭一跺腳，一咬牙，反手就“啪啪”兩個響亮的耳光扇了過去，頓時就見那人雙頰上現出了兩個通紅的小掌印。
眾人心中齊一哆嗦，俱暗忖道：這王大小姐脾氣上來可真可怕。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女孩子扇巴掌，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果見那漢子怒目而瞪，咬着牙吼道：“要殺就殺，要剮便剮，休要羞辱老子！”
“你……”王玉蘭一時卻也無可奈何。
“咳，王姑娘，對付這等人還是讓我來吧。”關昭日輕咳一聲，上前一步，對那漢子道：“這位兄弟，你必是受人指使而為。你也算條漢子，我們也非奸惡之徒，如能據實以告，我們便可放你而走，否則……我便要請兄弟嘗一嘗分筋錯骨的手法了。”
那人聽了眼神果有些慌亂，卻仍是一言不發。
“哼！”關昭日也不廢話，出手一招，襲向那人左臂。
“啊！”那漢子一聲慘叫。
“你這左臂我只使了七成力，還可接上。如你再不肯說，你這條右臂可就要全廢了。”關昭日說得輕描淡寫，那人聽的卻是額上冷汗直冒，身子疼得不住哆嗦。
終於他顫聲道：“如我據實相告，你們當真可放我走？”
“一定！”
“好，算你狠！我是乾天教下弟子，奉命來跟蹤你等一行，查到你們落腳點后即刻回報……”
“乾天教！？”關昭日頓時目露凶光，殺氣立現，那人嚇得一哆嗦，語聲立住。
“快說，乾天教為何在此出現，你們有何所圖？”
“……具體何為我不知曉。我只知有一個堂的人馬已聚集在嵩山附近，似在等待行動。我卻是羅睺將軍屬下，他和教中幾位高手也已來到嵩山，方才就是他指使我等跟蹤你們。”
“誰是羅睺將軍？”
“就是乾天教九天曜將軍之一，羅睺將軍何離別。”
關昭日與李青峰不禁相視而驚。
“天涯何處無離別，風雨襲來夢無痕！”
“何離別！孟無痕！”
“離島八大高手前兩位，聽說三年前不知何因，何離別殺了孟無痕，自折一臂，叛出離島，下落不明，卻原來已被乾天教網羅。”
突然，李青峰腦海里閃現出山道上那一位獨臂負手，昂首向天的人的形象。他不禁大呼一聲：“不好，恐怕乾天教此行的目標就是少林！”
“快說，乾天教還來了哪些高手？”關昭日急切追問。
“據說好像還來了三位將軍和一位長老。但我教組織嚴密，我僅是一名將軍直屬，並不清楚其它人的情況。”
李青峰長吸了一口氣：“乾天教此次竟然出動重兵，顯然對少林不善。事不宜遲，我們大家立即返回，助少林一臂之力！”
諸人齊聲響應。小翠略一思索，又對周小魚道：“周香主，乾天教大舉出動，我等尚需幫手。可否勞你通報紅槍會豫州分會，借些人手相助？”
“對，對！你快去通知二哥，叫他多派些人來！”王玉蘭此時一臉興奮，迫不及待地要衝出門去。
“屬下遵命！”
當下眾人整束行裝，各自施展輕功身法，急奔少林而去。
暮色蒼茫，青山霧罩，但聞寒林中鴉聲點點，驚魂催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