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緋雨玉蘭
店裏大部分男人的目光瞬間都似是被磁石吸引一般，緊緊盯在那少女身上，連那桌和尚也不免低眼偷覷，暗念阿彌陀佛。
“這位姑娘好美！”李青峰不禁由衷贊道。
“唉，你們男人都是這般面貌，真是‘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一旁的小翠輕聲嘆了口氣，眼神幽幽的瞧着李青峰。
李青峰立時漲紅了臉：“翠兒妹妹，我，我沒多想，你，你別多想啊……”不知怎的，一在小翠面前，他總是笨嘴拙舌，詞不達意。
“小翠妹妹，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過在青峰心裏肯定只有你是最美的，你就別拿老實人打趣了。”關昭日笑吟吟地道，算是幫李青峰解了圍。
小翠哼了一聲，卻也不再說話，低下頭去，兩頰卻浮上一抹霞紅，甚覺嬌羞。
此時那位殊色少女正面對着那位酒店掌柜。掌柜的瞪着一對小眼獃獃地盯着她，一時竟忘了說話，直至手中的狼豪“砰”地掉落地下，方驚醒過來，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道：“這，這位女客，本店已是客滿，要不，您，您稍等會兒？”
“什麼！”那位少女柳眉立蹙，語音如雪意般清冷：“你叫我等？你知不知道，從來只有別人在等本小姐，本小姐還從沒等過別人！”
“姑娘少怪，委，委實是沒有空桌了，還請屈尊稍待！”掌柜的見她神情突變，心頭也不免打了個寒噤，慌忙陪着笑臉。
“哼！什麼客滿！為什麼他可以一人坐一張桌子？”那位少女一指牆角處的那位竹笠客，杏眼一瞪，“他可以，我也可以！要是你找不來桌子，本小姐自己找！”說著，目光掃視店中。
關昭日暗暗吐了下舌頭，低聲道：“好任性的姑娘！看來是哪個大戶人家中的千金小姐，卻不知怎會孤身到此？”
此時，忽聽店中有人怪叫道：“喂，那小妞，過來坐在本大爺的腿上如何？”“哈哈哈哈……”那少女聞言粉面一寒。大家定睛瞧去，原來是那兩桌九個大漢中的一個黃臉漢子，喝的醉醺醺的，口吐輕薄之詞，其他同夥俱是隨聲相和，哈哈怪笑。
卻見那少女寒着臉，一步步走到那黃臉漢子跟前，冷冷地道：“你說什麼！”
那漢子兀自斜睨着醉眼，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少女的玲瓏雙峰，面帶淫邪的饞涎笑道：“小妞，大爺我看你長得挺標緻，來，先給咱們唱個曲兒聽聽。”說著，伸手就欲向那少女身上摸去。
只聽得“咔啪”兩聲脆響，那名漢子伸出去的右手忽然就軟綿綿的垂了下來，同時左臉結結實實的挨了那少女一巴掌，立時紅腫，嘴裏也流出血來。這下動作快逾閃電，眾人都未及看清，李青峰目如電光，卻看到是那少女幾在一瞬間出手缷脫了那漢子的右臂，同時又扇了他一巴掌。那名漢子立時痛的冷汗直冒，酒意全消。
只見那少女美目圓睜，一臉怒色，原本俏麗可人的神態瞬間變得冷艷肅煞。只聽她叱到：“無恥之徒！本小姐一看就知道你們不是什麼好東西！識相的快點滾出去，把這位子讓給本小姐！”
“好！好一朵帶刺的玫瑰花！老四，活該你倒霉！這雛兒正合我胃口，你們誰都不許和我爭！”席上一人大笑拍手起身，正是那上首紫膛臉的獨眼大漢。
他一站起，恰似立起個金剛，只是滿臉橫肉，面露奸笑：“沒想到姑娘不但人長得俊，身手也厲害得緊。我們九兄弟乃南橋九虎，江湖中也有點小小名號，卻尚未請教姑娘芳名？”
他一上來就自報家門，面上頗有得色，自忖不把這小妞兒嚇個一跳才怪。卻不料那少女秀眉一挑，鼻孔中冷嗤一聲，把小嘴一扁：“我管你們是九隻虎還是九隻鼠，想知道本小姐名頭，你們還不配！快快都給我滾出去！”
這一下，不光那獨眼大漢面上變了顏色，其他八條漢子紛紛鼓噪怒喝，站了起來，個個凶相畢露。“大哥，這小妞端得狂妄，給她點顏色瞧瞧！”“大哥，這小妞辱我等太甚，殺了她！”“嘿嘿，讓她先嘗嘗我的‘槍法’，管教她招架不住！”……
這時，關昭日低聲道：“素聞這南橋九虎乃豫東強豪，綠林中也是有名的，慣會燒殺搶掠，欺凌良善。那為首的就叫做‘獨眼虎’雷霸，他的十三太保橫練和大馬金刀都有相當火候……”一言未了，小翠急道：“那這位姑娘以一對九，豈不危險？咱們幫幫她吧。”“不見得。”關昭日笑着搖搖頭，“我看以這位姑娘的身手，未必會吃虧。咱們先莫管，看看再說。”
就這一會工夫，那兩桌大漢已經操刀綽槍，將那少女團團圍住。酒店中的客人一看局勢不妙，個個慌不擇路，呼啦啦皆跑了出去，只有那一桌和尚俱在低首念佛，似在祈求佛祖保佑，還有那個竹笠客，紋絲不動地坐着，仍在不緊不慢的啜着酒，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店掌柜的急的跳着腳，抱着頭，哭着臉：“各，各位好漢大爺，英雄女俠，有話好說，好說，莫，莫要動手，毀了東西，那是要，要陪的……”只是根本無人理他。
那“獨眼虎”雷霸正手持一把大刀，目射凶光，臉上的橫肉在不停地抽動。但聽他厲聲道：“妞兒，想不到你敬酒不吃罰酒！今日大爺們不但要你的人，還要您的命！”說吧將刀一抖，“虎”的一聲，勁風呼嘯，只聽“咔嚓”一響，他原本坐着的那張桌子竟是被刀風一劈兩半。
“好功夫！”李青峰心中也不禁贊了一聲。看來這“獨眼虎”雷霸不但刀法好，內力也甚是精湛，倒非浪得虛名之輩。
可是那少女仿似沒瞧見一樣，連長長的睫毛也未顫一下。她把頭一偏，甩了甩額前的劉海，竟然姿勢曼妙地坐了下來，嘴裏還輕聲哼起了悠悠的歌謠。
這下，那“獨眼虎”雷霸的一張紫臉登時憋的發黑，面上鬍鬚根根倒豎，活像刺蝟一般。他沒想到這個小女娃子竟讓他在自家弟兄面前下不了台，不由面露殺機，怒目虎吼：“呔！……”
“咄”的一聲響，截斷了他的話語，卻是那少女手握一對兵器，插在了桌面上。只見那赫然竟是一對短槍，各長有一尺，槍桿緋紅，槍尖銀亮，光耀奪目，入桌三分。更奇在每支槍頭都是五分其尖，像未開的花苞一樣緊緊抱在一起，兩槍之間還有一條三尺銀鏈相連。圍着她的南橋九虎不禁人人心驚，因為他們竟沒有一人能看清這位少女是如何將這對短槍取出又插上桌面的。如果她要插的不是桌子，而是人呢？
那少女一條玉臂仍握着那對槍，露出一寸皓腕。她螓首微抬，蛾眉微蹙，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滾出去！本小姐不想污了槍！”
望着桌上的那對銀槍，“獨眼虎”雷霸眼角的肌肉在不停地跳動。在他眼中，那對槍竟如毒蛇一般。再兇猛的老虎見了毒蛇也要懼讓三分。他全身殺氣頓失，聲音微顫：“不敢請教貴姓？”
“王。”那少女冷冷道。
雷霸的額上突然冒出顆顆汗珠。他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方能輕輕地、小心地、謹慎的、試探地說出三個字：“彭，城，王？”
“哼。”這次那少女卻連回答都懶得說了，只從鼻子裏輕哼一聲。
雷霸卻如聞雷聲，“噔”地往後退了一步，臉色“唰”地變成暗灰。他咬着牙，一拱手，從牙關里擠出兩個字：“失禮！”然後低叱一聲，“大家扯呼！”說罷轉身就欲走。
“大哥，怎麼不打了？她使槍，我也使槍，我的比他還長，怕她什麼！”一個手拿長槍的馬臉漢子還在詫異，“啪”的一聲，被雷霸劈頭扇了一掌：“長你媽個頭！你是什麼槍，人家是什麼槍！”
“什麼槍？”
“緋——雨——玉——蘭——槍！”
“啊……”
一帝三聖，四神八絕！
凡是武林中人沒有不知道這幾位當今絕頂高手的。其中的四神之首“槍神”王德堂王老爺子更是赫赫有名。因為他不但持有天下十件神兵之一的火烈神槍，一套烈焰槍法獨步武林，斜睨天下，被譽為“人中之槍，槍中之神”；更因為他還是武林**幫派之一的紅槍會的龍頭老大。紅槍會以彭城為中心，勢力遍及徐豫青兗四州，徒眾近萬人，跺跺腳，武林中都要顫三顫，自是誰都不敢小覷。王德堂生有四子，個個俱是家傳槍法，武功高強，且又都精明強幹，共在紅槍會中擔任要職。這一點，往往最令江湖好漢佩服不已羨慕不止。但比他四個兒子更出名的還是他唯一的寶貝女兒，掌上明珠——王玉蘭。
王德堂老來得女，把這個女兒捧若珍珠，視為心肝，自是對她百依百順，家族中上上下下對這個“小公主”更是奉若神明，寵愛溺慣，當真是要星星不敢給月亮，要登天就有人給架梯。如是嬌生慣養，王大小姐不免有些刁蠻任性。小孩子時還只是耍耍脾氣，哭哭鬧鬧，大人們只是頭疼，鬧過也就罷了；待到了豆蔻年華，青春妙齡，女兒家的心思就如三月間多變的天氣，又如天空翱翔的青鳥，再也關不住了。爹爹和四位哥哥幫務繁忙，雖然很疼愛但卻無暇多顧與她。娘親已經逝去，整天在家裏只有一大群丫鬟、僕人、老媽子眾星拱月的圍着她，可是連個真正能說句知心話的人也沒有。王大小姐不免心煩且惱：什麼嘛！爹爹和哥哥們成天只知道在外面忙，就沒人陪我！光嘴上說疼我，其實一點也不心疼！好！你們不理我，我也不稀罕！我要自己出去！光興你們男人在外面做事情，本小姐我更要在外面做番大事業，讓你們看看！她可是說到做到，本來天下間的事她不敢做的好似還沒有，只是這次一直對她百依百順的爹爹卻板起了臉：“不可以！江湖風波險惡，你一個女孩子家怎可獨身涉險？還是乖乖地呆在家中，你要什麼，爹爹給你什麼。你也長大了，爹爹一定會幫你挑個稱心如意的好郎君，如何？”
如何？我不如何！
我不想嫁人，我就想獨闖江湖，快意恩仇！憑什麼說女孩子就不可以？我武功這麼高——除了爹爹，連哥哥們有時都打不過我；又如此聰慧美貌——我還沒見過比我更聰明更漂亮的女孩子呢，估計是不會有吧，怎麼就不可以？！哼！明着不行，就暗着來，你們能管得住我？於是，王大小姐開始不辭而別，離家出走，但每次都會很快鬧出些不大不小的“風波”，所以她總也走不遠，最終都會被家裏人趕來收拾場面，“順便”再把她帶回去。“那只是我惹出了事，我要擔當而已，可不是我被抓回去的，我想走，沒人能攔得住我。”王大小姐如是想，也是如是做的。算來她已離家出走十餘次，每次都是這般結果，但是她的名聲卻歷經每次“風波”傳揚開去。
“‘槍神’王老爺子的獨生女兒，你知道嗎？”
“聽說叫王玉蘭，使得一對槍叫做什麼‘緋雨玉蘭槍’，武功不弱。”
“不但武功不弱，人也長得美若天仙，只可惜太刁蠻任性了。”
“聽說上個月在泰山她把五嶽盟泰山分盟的盟主‘一槍擎天’石冷岩打傷，可有此事？”
“可不，當日我有個朋友在場，據他說，就因為石冷岩的名號中帶個‘槍’字，她就找上人家，出言不遜，激怒了石盟主，不想她的武功當真厲害，三十招內就傷了石盟主一臂。但她也被泰山分盟的人圍住，要不是顧及她父親的名頭，估計早就被揍扁了。最後還是她的三哥，紅槍會青州分會的大當家‘哪吒攪海槍’王天吉親來賠罪才要出人來，否則這場梁子只怕要結大了。”
“嘖嘖，如此說來，這個女子真真是個女煞星了，不好惹，惹不得！”
“是啊，現在江湖上都稱她為‘玉羅剎’，碰上她你就自認晦氣吧！”
“菩薩保佑，但願我一輩子不要遇見這女羅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