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調侃傷害到陸時少年人的自尊心了,之後從宿舍到車上,陸時都沒有和岑默說話。
陸時臉上的紅暈也是久久不退,等車子啟動,往海壇鎮開去的時候,陸時才勉強退去臉上的緋紅之色,但他的耳垂還是暈染着紅。
為了少年人的自尊心着想,岑默上車后就不再提“長大了”相關的話題,可是看着陸時通紅的耳垂,他還是忍不住想要上揚唇角。
原來以旁觀的角度看少年時的自己,竟是如此可愛。
岑默可以點害羞的感覺都沒有。
可愛的是少年陸時,和他這個早就長大的陸時有什麼關係呢?
二十幾分鐘后,劉恆開車出了金海市,上了高速,陸時還是轉頭看向窗外,還是沒有和岑默說話的意思。
岑默湊過去用肩膀撞了撞陸時,“還在害羞呢?”
陸時沒應。
岑默從車載冰箱裏拿出一瓶可樂,貼在陸時的臉上,“那就是生氣了,喝口冰可樂降降火。”
“沒生氣。”陸時回頭接過可樂,打開喝了一口。
更沒有害羞。
說得更具體點的話,陸時其實在生自己的氣,不管是昨晚輾轉反側睡不着還是夢裏那些旖旎的畫面,都讓陸時覺得這是一種對岑默的褻瀆。
他之所以沉默,並不是因為岑默的調侃,而是想要面對自己內心裏那個對他哥有不軌想法的自己。
陸時作為副人格出現到至今,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他和主人格共用一個身體,儘管主人格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但在陸時的心裏,主人格一直都陪伴在他的左右。
正因如此,陸時知道自己無限依賴主人格,想要和主人格有所接觸。
牽手、擁抱……
他恐懼卻又強烈地期待着主人格察覺到他的存在。
在昨天之前,陸時把這一切濃烈的情感歸為對主人格的依賴。
直到昨晚那些旖旎的夢境出現,陸時才驟然意識到,他想要的不僅僅是牽手擁抱如此簡單的接觸,而是想更加深入。
胸中翻湧的情感也不是依賴那麼純粹,顯然更加齷齪。
這個意識讓陸時正面自己。
他清楚地知道這是對他哥的一種褻瀆,是錯誤的。
可陸時並不像改,他甚至陰暗地想要將他哥也拉進這個深淵之中。
很惡劣。
但只要一想,陸時的血液就會為之沸騰。
這才是陸時一直臉紅的原因。
冰涼的可樂順着口腔滑進胸膛,稍稍緩解了陸時胸腔中燃燒着的那一把火。
他看向岑默,眸光深邃,卻輕笑着搖搖頭,“哥,我沒生氣。”
“真沒生氣。”
又保證了一遍。
岑默無法感知到這一個瞬間陸時洶湧的內心,看到陸時面上露出乖順的表情,他伸手揉揉陸時的腦袋,“我知道你沒生氣。”
話落沒忍住捏捏陸時還漲紅的耳垂,“你就是害羞了。”
陸時:“……”
他低頭,發出一聲低低的鼻音,“嗯。”
哥說害羞就害羞吧。
“這很正常,”岑默自動化身老父親的角色,“是男人長大過程中必經的生理現象,沒什麼好害羞的,你應該坦然面對它。”
畢竟還是少年,心思比較敏感,岑默覺得自己有責任和陸時講清楚這種事。
陸時乖乖坐在一旁聽岑默有關於在男生生理健康的教導,時不時地點頭應和岑默。
末了,他紅着臉和岑默小聲說道:“哥,我昨晚做那種夢了。”
說著還偷偷往司機劉恆的方向看了一眼,很怕被劉恆聽到一樣,這樣更顯示出陸時對岑默的信任和依賴。
被依賴着的岑默心裏充滿責任感,也小聲地回答他,“做那種夢很正常。”
不然也不會夢/遺。
“哥,你也會做那種夢嗎?”陸時一臉好奇地看向岑默。
岑默咳了一聲,竟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陸時:“你不是說這是正常現象要坦然面對嗎?”
岑默:“……”
小孩兒怎麼回事?還學會那他的話堵他了嗎?
然而面對陸時求知慾旺盛的目光,岑默只能點點頭,“……有,有做過。”
陸時得寸進尺地發問,“哥可以給我說說都夢到什麼了嗎?”
——當然是你夢到什麼我就夢到什麼了。
岑默在心裏如是回答,畢竟旁邊的少年是少年時的自己,自己和他成長軌跡是一樣的。
時間太過久遠,岑默肯定不清楚自己當年做了什麼夢,要不是今天遇到陸時出現這種狀況,岑默連自己幾歲長大都不知道。
至於原主……
不說也罷。
“忘了。”一番沉默后,岑默選了一個最不容易出錯的答案。
陸時也沒追問,坐了回去。
他昨晚睡得不是很好,早上又自我糾結了一番,這會兒瞌睡蟲上來,頭一偏就睡著了。
車裏的空調開的有點低,岑默發現陸時睡着后,讓劉叔把空調的溫度調高一點,又找了一條毯子過來給陸時披上。
很快,車裏陷入一片安靜之中。
岑默睡不着,他轉頭看向窗外。
等車子下了高速,眼前的景象變得熟悉起來。
上輩子奶奶去世后,他就沒再回海壇鎮,對海壇鎮的記憶差不多停留在這個時間點之後的兩年多,窗外的景象都是記憶中的樣子。
無比深刻,卻也矇著一層散不開的陰霾。
岑默正陷入自己的思緒中,肩膀上忽然一沉。
他轉頭看去,陸時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來,這會兒正枕着他的肩膀睡得香甜。
微熱的呼吸輕輕打在岑默的脖頸上,帶來微癢的酥麻。
岑默低頭注視着陸時的睡顏,他的睫毛纖長卷翹,鼻樑高挺,如果不那麼瘦弱的話,五官長開,看起來也是一個俊朗的大帥哥。
看着陸時恬靜的面容,岑默的眸光跟着變得溫柔。
既然有機會重來一世,他願意守護陸時的安寧。
伸手輕輕揉揉陸時的腦袋,動作輕柔而珍重。
沒過多久,岑默偏頭輕輕靠着陸時的頭頂睡著了。
陸時放在座椅上的手攥成拳頭,又緩緩鬆開。
***
“少爺,我們到了。”
劉恆略顯粗啞的聲音從駕駛座傳來。
岑默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轉頭看向窗外,發現車子已經進入海壇鎮,正停在鎮中心的街道旁。
“少爺,接下來往哪兒走?”劉恆並不知道陸時家在哪兒,不得不先把後座沉睡的兩個少年叫醒。
岑默下意識地想開口給劉恆指路,身後就傳來一道略顯慵懶的聲音,“劉叔,前面左轉。”
之後便由睡醒的陸時指路,讓劉恆帶着他和岑默來到陸家。
等劉恆把車停在巷口的空地上,岑默卻鬆了一口氣,剛剛差點暴露了,好在陸時醒得及時,不然他還真不好解釋為什麼第一次來海壇鎮卻知道陸時家在哪裏的問題。
三人下車,由陸時帶路,走進長巷裏。
這條巷子名叫石兜巷,是一條老巷子了,巷子連着巷子,和迷宮一樣,不熟悉這裏的人走進去,很可能找不到路。
腳下的青石板路有些年頭了,有幾塊石板不是很牢固,腳踩下去便陷進去,特別是雨天剛過的時候,會不小心滋出水,濺了一身。
小巷兩旁的房子是黃土和木板結合的老舊土房,黑瓦做檐,還能看到上面滋生的青苔。
走進石兜巷,彷彿和外界的喧囂都隔絕了一般,瞬間回到幾十年前。
這一切景象對岑默而言都太過熟悉,他閉着眼睛都能感受到每一條巷子的脈絡。
“這邊走。”陸時在給他們指路。
岑默聽到聲音把目光遞過去,看到站在小巷燈籠下的陸時,恍惚間好像自己站在那裏。
鼻尖突然一酸。
他假裝抬頭看向天際,下一秒手腕卻被人扣住。
陸時認真地看着他,卻用開玩笑的口吻和他說道:“我們這邊的巷子又多又繞,哥你跟緊我,不然迷路了我都不知道去哪兒找你。”
話落拉着岑默就往前走。
“那你可抓牢我了。”岑默笑了出聲,收斂情緒,跟上陸時的步伐。
繞過幾條小巷,陸時帶着岑默和劉恆在一棟民房門前停下來。
和小巷裏的其他房子一樣,這棟民房也是一棟土房,面積不大,加上屋檐有兩層半高。
這會兒正是吃飯的時間,門扉緊閉。
房子的門是木門,沒有鎖,是從裏面栓起來的。
陸時上前敲門,手還沒落在門上,就聽到裏面傳出的說話聲。
“……全仔我醜話說在前頭,讓你娘在房間裏好好待着,你別心軟放她出來。”
這是陸時嬸嬸楊芳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尖銳。
“她是我娘,你總得給她一口飯吃!”陸時的叔叔陸金全悶着聲回了一句。
“她還是陸金坤的娘呢!你看看陸金坤有給過她一口吃的?”楊芳妹的聲線驟然拔高,“沒錢誰養她?拿我當冤大頭是不是?”
楊芳妹:“陸金全,今天陸時回來,你必須讓他把獎學金交上來。他是陸金坤的兒子,有義務養他奶奶!”
陸金全梗着脖子反駁:“那你也不用把我娘關起來。”
“你傻不傻?不來點真的陸時會老老實實把獎學金交上來?反正你娘身體還硬朗着,餓她一兩頓哪裏會出事?陸金全,陸時的獎學金可是有三萬,你累死累活都賺不了這麼多錢。”
說到三萬塊錢,陸金全徹底沒聲了。
許久之後才嘟囔了一句:“等錢到手了,你快點把我娘放出來,給她吃點好的。”
楊芳妹的笑聲傳了出來,“行,少不了你娘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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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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