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蘇琅一邊說著,一邊注意到,病房裏的女人,連同害怕的偎在她懷裏的唐唐,一起錯愕的看着絡腮鬍子。
而絡腮鬍子的目光,在掃到病房裏的人後,顯得更加慌亂。
他認識這個女人!這是蘇琅在直覺上的反應。
所以……
照理,許軒哲也應該認識這女人吧!
蘇琅又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個女人,越發覺得她雖然身染重疾,卻有着一種林黛玉似的楚楚動人的美。
許軒哲,這男人,到底是有多惹女人愛,到底在外面勾三搭四的欠下了多少的感情債呀!
想到這兒,蘇琅更忍不住要一探究竟。
她甩開絡腮鬍子,直接朝病房裏走去,“沒人求着你保護我。你要是不耐煩,儘管先離開。我要和她們說會兒話,我還答應了護士,一會兒要做個骨髓配型檢查……”
“不行!”絡腮鬍子不等她把話說完,厲喝一聲,就像看到小偷的警察似的,不顧一切的箍住蘇琅的胳膊,“你現在就得跟我走。”
說著,他又謹慎的瞟了眼病房裏的女人,拖着蘇琅,不由分說便往外走。
“哎,你放手,你放手呀!”蘇琅嘴裏叫着,罵著。在眾多護士和醫生的矚目下,被他硬生生的拖進電梯,下到那個對於蘇琅來說,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停車場。
“喂,我說,你幹嘛這麼心虛,你幹嘛這麼迫不及待的,把我從那間病房前帶走,你到底是怕我知道什麼?”蘇琅喋喋不休的追問道。
但絡腮鬍子,很好的稟承了許軒哲的傳統,無論她問什麼,都保持沉默,一語不發。
“病房裏的女人是誰?長得那麼漂亮,和許軒哲有什麼關係嗎?初戀情人,還是……”蘇琅腦洞大開,故意帶着幾分挑釁,咄咄逼人的問,“怎麼,他們之間的關係,就這麼的難以啟齒,不可告人嗎?”
“蘇小姐!”絡腮鬍子在聽到這一句后,突然間怒了。
他走到停放的商務車前,忽的站定,居高臨下的看着蘇琅,教訓道:“不要輕易懷疑和抵毀一個人,尤其是許先生。除了你,他可從來沒有過別的女人!包括你那個拿來做擺設的姐姐。這可是許家人公認的事實!”
雖然,他瞪大的眼睛很可怖,他板起的面孔很凜冽,但蘇琅面對他,卻不像面對不怒自威的許軒哲,會感到心驚膽戰,出自本能的害怕。
她只是被對方言之鑿鑿的氣勢震住,禁不住開始懷疑自己的直覺。難道,真的是她又多心了?
“那……如果你不認識病房裏的女人,剛才為什麼不讓我進去和她說幾句話呢。”蘇琅不解地問。
“因為許先生打來電話說,即然你的身體已經恢復。叫我立刻送你去湖濱飯店,一起和他吃個午飯。”絡腮鬍子的理由,還挺充分。
蘇琅果然忘記了樓上的小插曲,抵觸的叫起來:“我不去!”
這男人還真想對她招之則來,揮之即去呀!
做夢!
她揣着手,站在車前,一付打死也不上車的架勢。
“你不去,又怎麼向許先生髮泄你的怨氣呢!”絡腮鬍子深諳激將法,主動地為她拉開了車門。
對呀!蘇琅一聽,轉念一想,就算要和姓許的劃清界線,也該當面和他說個清楚呀!
見她沒有扭捏,返身爽快的鑽進後車廂,絡腮鬍子一面驚訝她的反覆無常,變化之快,一面無奈的搖了搖頭,開門,上車,把車駛出了醫院。
蘇琅拿到絡腮鬍子遞來的一大包東西,率先從裏面,翻出了自己的手機。
果不其然,手機里又充斥着無數的未接來電,以及未讀的短消息。
蘇琅藉著僅剩的一點電量,翻看了一下。
除了程宇棠,父親,和幾個完全陌生的來電,蘇琅注意到信箱裏,有這樣一條長消息:
蘇小姐,你好。
我是初一的父親。
很感謝你給我留下的忠告和建議。
對於初一那天給你造成的困擾,我表示很抱歉。
初一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我竭誠歡迎你繼續擔任他的老師。
如果蘇小姐沒有意見,請給我回個信,我會儘快安排人去接你的。
在短訊的最後,這位父親彷彿是怕她不答應似的,還用心良苦的附上了一張初一最近的玉照……
看到蜷在被子裏,安然入眠,萌態十足的初一,蘇琅抱着手機,愛不釋手。心,彷彿早就已經被融化了。
望着窗外不斷向後飛梭的街景,她喜不自禁。
她果然沒看錯這位奶爸。不但通情達理,而且還像程宇棠一樣的善解人意。
和她接下來,即將見到的這位男人,顯然有着天壤之別!
“蘇小姐,到了。”絡腮鬍子把車停下,提醒她道。
“這麼快?”蘇琅朝車外漫不經心的瞟了眼。
矗立在她眼前的,無非是個很稀疏平常的飯店,樓不高,紅磚綠瓦,有着古香古色,十分峻峭的廊檐。
可是,等蘇琅在迎賓的帶領下,踩着黑色的花崗岩,穿廳過堂,從飯店的另一道門走出去后,她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這個飯店的後面,顯然別有一番洞天。
一池湖水,碧波連天。
翠綠的荷葉,托着粉色的荷尖,在湖岸邊高低錯落,相映成趣。
蘇琅跟在迎賓身後,一邊沿着曲徑通幽的石橋,朝湖中心的一個六角浮亭慢悠悠的走去。
一邊抓緊時間,給初一的爸爸拔去一個電話,準備把自己的決定告訴對方。
誰知……
電話在響了良久后,都沒有人接。
反倒是蘇琅看到,端坐亭內的那個男人,好像是嫌等她,等得太久太無聊了,從懷裏不緊不慢的摸出手機,打發時間似的舞弄起來。
這邊,蘇琅的電話,突然發出一陣被對方拒聽的盲音。她不解的把手機拿到眼前,就看到一條短訊飛了過來:
“蘇小姐,不好意思。我正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如果你打電話的目的,就是想告訴我,願意繼續做初一的老師。那麼明天一早,我會派兩個人去幫你搬東西!”
開會?又是在開會?蘇琅有點哭笑不得,這位奶爸是個會議達人嗎?為什麼每次想和他通電話,他都在開會呢?
蘇琅還沒來得及回復對方,人已經隨着迎賓小姐,來到湖心小亭。
許軒哲怡然自得的坐在餐桌前,看到她,收了手機,迎上來,目光先朝她平坦的腹部掃了眼,“怎麼樣,你的肚子還疼嗎?”
她的肚子還疼嗎?蘇琅瞠目結舌的盯着對方英俊的臉龐,不相信這男人在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后,看到她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問她的肚子還疼嗎?
蘇琅忌諱的瞟了眼站在身後,為自己拉開椅子的侍應生,順帶朝對面的男人,投去一個憎惡的目光,“不疼了。謝謝你許先生的關心!”
她可不想當著侍應生的面,在這個四面透風的地方,和許軒哲討論自己的大姨媽。
既然,這男人不主動向她提起楊秘書的事,她也不會提。
她倒要看看,今天,到底誰比誰更沉得住氣。
趁着侍應生為兩個人端茶倒酒,上菜揭蓋時,蘇琅低下頭,默默的給初一的父親回了一條短訊。
許軒哲哪裏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只看到她一臉的怨氣。於是,似笑非笑的一揚唇角,“蘇小姐,我特意上網查了一下,某些女人在經期內會性情大變,要麼暴躁易怒,要麼多愁善感,這說的不會就是你吧!”
卟嗤!侍應生是個特別年輕的小姑娘。在聽到這句后,愣沒忍住,笑出聲來。
許軒哲冷覷她一眼,朝她揮了下手,她馬上畢恭畢敬的合上剛為蘇琅斟滿的蓋碗茶,退到亭外,站得離兩人遠遠的。
蘇琅也藉機狠狠剜了對面的男人一眼,“既然你許先生有空上網,研究女人經期中的情緒,怎麼沒好好瀏覽一下,近期在C市鬧得沸沸揚揚的幾件大事呢?”
許軒哲一挑眉梢,沒聽出她話里的含義,只覺得兜里的手機短促的一震,顯然是條短訊。
他不以為然的拿起來一看,差一點也要忍俊不禁。
“荀先生,感謝你對我的信任。我很願意繼續擔任初一的老師。但是,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因為我父母都在本市,所以我還是希望每天晚上,工作完畢后,能回我自己的家,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許軒哲意味深長的瞟了眼對面的女人。
這女人對其它的男人保持戒備,要保持距離,他很欣慰。
但是……
他之所以暫時不出面,就是想把這女人先誆進家門,簽下合同,然後,再慢慢的溫火煮青蛙讓她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再也離不開他們父子……
蘇琅卻渾然不覺,還以為許軒哲真的因為自己的話,在上網瀏覽自己提到的新聞。
她等着欣賞,許軒哲的表情會變得怎樣尷尬,等着他一會兒看自己的眼神,會變得怎樣的狼狽,最重要是,她等着許軒哲如何向她解釋,這鋪天蓋地的新聞。
“對了,你上次和我提到的八字的另一撇怎麼樣了?”許軒哲發送了一個定時短訊,然後,放下手機,不緊不慢的問道。
八字的另一撇?蘇琅不明就裏的看着他,這男人到底要裝傻裝到什麼時候。
在他拿着手機,瀏覽了半天新聞后,居然還能顧左言右,和她提到什麼八字的另一撇。
蘇琅就像一座蓄勢待發的活火山,躲在山體下的熔岩早已滾得沸騰,只待最後一刻的大爆發。
“那就不勞你許先生費心了。我已經和對方簽訂合同,明天就搬去對方家裏,工作很輕鬆,只是教一個四歲的孩子,學學英語,學學繪畫而已。”蘇琅信口開河,不是為了炫耀,只是為了賭一口氣。
“哦,是嗎?”許軒哲輕喏一聲,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味道,又問,“那對方姓什麼,夫妻倆是做什麼生意的。”
“不知道。反正是對看上去特別可靠的人。”蘇琅故意一字一頓,口是心非的說著。
她低下頭,面對一桌子的中式菜肴,壓根不動筷子,只是捧着冒着熱氣的茶碗,一個勁地喝,就像把許軒哲剁成了茶渣,泡在她的蓋碗裏似的。
這時,她擱在桌上的手機再度響起。
她臉上露出一個喜悅的表情,在許軒哲徵詢的目光下,又收斂起來,裝模作樣的拿起手機看了眼,臉色不由自主的又垮了下去:
“蘇小姐,我之所以要為孩子請家教,就是考慮到,孩子出生在單身家庭。而我長年累月,工作繁忙,經常面臨出國出差的局面。希望有人能代替我履行家長的職責。既然你內心對初一始終有隔閡,那我看這件事還是算了吧!”
蘇琅一點沒想到,這位看似通情達理的奶爸,在某些事情上,態度卻如此強硬。
她不願意搬去對方家中,一方面是想為自己保留一點私人空間,另一方面,也是出於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畢竟……對方是個年輕的單身父親,更何況,到目前為止,她還從未見過對方的真面目。
“怎麼了?這麼魂不守舍,不會是八字的另一撇又跑了吧!”許軒哲可不像她表現得那麼沒有食慾。他端着架子,吃得慢條斯理,吃得津津有味兒。
“你……”蘇琅呯的一聲,把茶碗摔回到茶盤裏,站起來,走到亭欄邊,悶悶不樂的看着其它幾個和他們一樣的湖心亭內,圍坐在桌前,杯觥交錯,喁喁交談的客人。
只是,沒有哪一桌的客人,像她們倆一樣沉悶,像她一樣還未吃飯,肚子就已經被對方氣飽。
她不知道,自己丟掉了工作,和許軒哲咬緊牙關,支字不提楊秘書的這兩件事,哪一個更讓她感到沮喪。
許軒哲再木訥,再不懂女人的心思,這個時候,也看出來,蘇琅的表現不太正常。
這已經不是一個小女人,在任性,使小性子,耍小脾氣了。而是,在明目張胆的和他發火,向他叫囂。
“蘇琅,”許軒哲在她背後叫了聲,疾言厲色的提醒道:“你又忘了我和你說過的話嗎?”
蘇琅望着泛着漣漪的湖面,倔強的沒有回頭。
“我的女人,不需要心事重重,不需要背負太多……”
“許軒哲,你夠了。”她突然像一頭暴跳如雷的獅子,不顧一切的打斷了許軒哲的話。
她還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眼眶裏就已經噙滿了激動,憋屈和鬱悶的淚水。
“你以為你自己是誰,你又拿我當什麼?你知道嗎,你對我說過那麼多的話,卻沒有一句是我真正想聽的?其實,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蘇琅看着他依舊一臉的茫然,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