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2022年4月1日,侏羅紀森林
世界上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狼/食肉動物不是夜間才覓食的嗎/是不是AI實景遊戲?
一瞬間,大腦亂七八糟的,阮程程搖搖頭,把念頭統統甩出去。儘管腳有點軟,她還是把兩根登山桿橫在身前,餘光盯着紅衣女人。
後者並沒驚慌,左手憑空(倉庫)抓出一瓶500ML的防晒噴霧,右手則拎出一把十子弩--兩尺長,古樸沉重,搭在上面的短箭寒光閃閃。
隊友們也動起來了。
站在最前方的大個子取出一面井蓋大小的圓盾,擋住自己;瘦高個動作比猴子還快,不停地從倉庫抓出綁着布條的木棒分給大家,自己左臂抱住兩根,右手變魔術似的掏出一盒火柴,半秒鐘后,火焰就熊熊燃燒起來;王胖子反應也快,一手火把一□□弓,把兩個女人擋在身側;高中老師轉過身,把注意力放在後方。
個頭最大的黑狼舔舔血淋淋的嘴巴,盯着眾人的目光,就像看到上好肉排。
另外三支隊伍也穩住陣腳,一眨眼功夫,就結成三個小小的防禦陣。
阮程程心跳快得像擂鼓,安慰自己,會有辦法的,它們吃不到我的。
輕微嗤嗤聲響起,紅衣女人把瓶口對準地面,無色氣體把眾人包圍了。
顯然不防晒,且實在太臭了。阮程程屏住呼吸,開始噁心、乾嘔,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一陣風吹過,幾隻躍躍欲試的黑狼僵住了,吸吸鼻子,開始後退。
專門對付野獸的?
其他隊伍也沒閑着,粵語隊伍掄起自製□□,月亮臉的隊伍人手一枚□□,鷹鉤鼻隊伍躲在滿是鐵釘的盾牌後面。
任何哺乳動物都不願和火焰打交道,頭狼打着噴嚏,尾巴上的毛都聳起來了,目光貪婪且不甘,像人類那樣權衡着--
很快,問題解決了。
此地距離起跑線僅僅幾公里,四支隊伍走在前面,新人陸陸續續跟着,分成兩部分:中間二十多人看清形勢,加快腳步,準備和老玩家套套近乎;剩下的想不出辦法,哭哭啼啼吵吵鬧鬧地墜在後面。
中間那部分新人不乏機靈的,一邊交流一邊組隊,忽然一個人說:“哎,怎麼停下來了?”
同伴也迷茫:“火都點上了?”
突然之間,一道旋風般的黑影在左側樹木中躍出來,伸展一下,便不動了。
新人們眼前一花,發現面前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隻毛茸茸的黑狼:它有普通狼的三倍那麼大,眼睛露着興奮的光,長嘴叼着一個男人的脖子--後者是剛剛推舉出來的隊長,手腳耷拉着,已經不會動了。
尖叫聲和哭泣聲此起彼伏,伴隨着血腥氣遠遠傳了出去,驚動了不少野獸。
“跑!”紅衣女人厲聲喊着,拉一把阮程程衣袖,率先邁開腳步;一眨眼的功夫,她手裏的東西就不見了,顯然剛剛塞回倉庫。
快點,再快一點!阮程程默念着,跟着她像一根利箭似的沖了出去,一頭衝進無邊無際的密林。
林間沒有現成的道路,眾人只能挑着容易通過的地方前進,時而長滿藤蔓,時而滿是碎石,現在統統顧不上了。
身後響起數聲慘叫,有的很快弱下去,有的又尖又長,像被剪刀剪斷似的戛然而止。
她不敢細想,雙臂機械擺動,下意識調勻呼吸,目光不離十多米外的紅衣女人。
彷彿一場沒有盡頭的馬拉松。
左側哎呀一聲,王胖子踩到一塊鬆動的石頭上,單膝跪倒。
身後也傳來叫喊,阮程程回過頭,發現有個女人趴在地上,滿臉痛苦;仔細一瞧,和自己一起入隊的新人,長發女人。
前面數人毫無反應,大個子嗖地一聲從身畔掠過,帶起一陣風。
總不能不理。
阮程程猶豫一下,咬咬牙,跑回去揪起對方胳膊:“快!”
長發女人不是白痴,艱難地撐起身體,扶住她的胳膊和登山桿一瘸一拐地趕路。
幸運的是,沒過多久,急行軍就告一段落。
“應該過不來了。”老隊員一邊商量,一邊休整。
瘦高個靈活地攀上一棵最細的小樹,在頭頂三米的位置張望一會兒,做了個“OK”的手勢。
人們放鬆下來,開始集合、點數,有的從背包取出水瓶,有的攤開四肢躺在地面。
阮程程心情沉重,慢慢走過去,背朝來的方向,想開口,卻說不出話。
就這麼走了?活生生的人命啊?
對待新人,高中老師的經驗顯然很豐富,搶先跺跺腳:“小阮,這裏是什麼地方?”
阮程程抿緊嘴巴。
“進擊的勇者,不是什麼北京舟山,打個110,警察就來了。”高中老師記得她自我介紹來自北京,滔滔不絕地說:“你救不了他們,我救不了他們,至尊勇者也救不了他們,沒人救得了他們。”
瘦高個落到地面,拍拍手掌,“小阮,這麼說吧,所有人都是這麼熬過來的。有能力、有潛力的新人,就算不管他,他也能逃出來;那些沒用的,拉扯着也只能活過一、兩場,不如把機會給別人。”
“再說,路給他們留下了。”高中老師接口,“比某些關卡強多了。”
除了幾位隊友,其他聚集起來的人們也輕輕點頭,氣氛沉重得像烏雲。
打破沉默的是紅衣女人。她臉都白了,張着嘴巴喘息,“行啊,小阮,看不出來:以前練過?”
高中老師等人的目光也聚集在新入隊的女生身上:她單手扶着登山桿,額頭汗水亮晶晶,嘴唇也有點白,可總體來說,神色輕鬆,鎮定自若,比大多數新人強得多得多。
阮程程什麼也沒說。
上初中時,阮爸爸薪水佔據財富比例越來越低,年終分紅、房產、股息、投資收益佔了上風,財富像滾雪球越來越多。
安全問題擺上議事日程,家裏請了訓練有素的司機,她也開始學防身術。她悟性高、有韌性,幾年過去,跆拳道、散打都堅持下來,沒什麼實戰經驗,也能像模像樣和教練對打了。
“我減肥,天天跑5公里。”片刻之後,她吁了口氣,半真半假地說,“張姐,剛才多虧你,要不然我還戳在那裏。”
紅衣女人喝一口水,親熱地笑,“客氣什麼,我們是隊友嘛!”
阮程程想了想,滿臉愧疚:“可惜,我什麼忙也幫不上。”
都是聰明人,紅衣女人不想把關係搞僵,畢竟組隊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回到空間,這位新隊員可搶手得很。
“瞧你說的,你加入我們,別人可羨慕得很。”她大大方方地指指其他人,“等通了關,得借用你的房子多裝物資;回到空間以後,就辛苦你,在你家當據點了。”
別墅?阮程程猜得沒錯。
怪不得,舟山隊和其他隊伍爭先恐後徵招自己,房屋就像倉庫,能把這道關卡的物資帶回所謂的空間?
當然越大越好。
“什麼都能帶回去嗎?”她說,有個大膽的猜測:“外界,我是說,原來那個世界的東西,也不能帶進這裏嗎?”
否則的話,AK47、火/箭筒和手榴彈對付惡狼可比自製□□有效多了。
紅衣女人唉聲嘆氣,其他人也沮喪極了,有人吐唾沫有人跺腳。
“帶不進來,屁都帶不進來。”她朝後揮揮手,“過了第六關,才能把東西帶出去--什麼妍來着?過來。”
長發女人叫羅妍,吃力地走過來,挽起褲腿:左腿膝蓋下方腫了一個雞蛋大的包,一碰就疼。
高中老師取出急救包,看了看,又從倉庫找出個冰包給她敷上,“幸虧沒破皮,要不然....”
新鮮的血腥味,很容易把嗅覺靈敏的食肉動物吸引過來吧?
萬一....還會帶上她嗎?阮程程想。
羅妍像是沒聽懂,不停道謝。
當下清點人數,老隊員都在,包括阮程程在內的五名新人只到了三個,剩下兩人在慌亂中跑散了。
至於跟在後面的大群新人,沒人提起,密林一片死寂。
再次啟程。
“你還行嗎?”阮程程站到羅妍身邊。
後者膝蓋被繃帶裹住,試着邁幾步,疼得滿頭大汗,咬着牙,“謝謝,謝謝你。”
她點點頭,仰着頭,目送瘦高個把一根鵝黃絲帶系在大樹伸出來的樹枝上,打個牢牢的死結。
前後看看,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個醒目的標誌物或者熒光劑之類留在途中,起到路標的作用。
阮程程快走幾步,對高中老師說:“還是您厲害,我都分不清東南西北。”
老師攤開手,讓她看手裏的指南針:“20積分,你也行。”
漆黑外殼,兩枚鑲着米粒大綠寶石的純銀指針,夜間也能看得清晰。
又是空間兌換的。
“老師,猛龍隊呢?”她忽然說,“他們走得比我們快啊?”
剛才太過疾言厲色,高中老師推推眼鏡,恢復了教書育人的風采:“小阮啊,告訴你個竅門,無論探險關卡還是靈異關卡,高階勇者和我們不一定走同一條路--對了,你現在還是平民,下場就是低階勇者了。”
“至尊勇者,聽着就很厲害。”她一一記在心裏。
這回輪到高中老師嘆息了。“太難了,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
他話語苦澀得像嚼黃連,“無論哪道關卡,最先到終點線的前三人都有額外獎勵,累積五次得到額外獎勵,才有機會成為至尊勇者,享受的福利待遇遠遠高於我們--猛龍隊長就是至尊勇者,那隻鬣蜥,不用我說了吧?”
開局驚心動魄,4月1日接下來的路程稱得上一帆風順。
一群比狗還大、一掠而過的野兔;兩隻外表像烏鴉、腦袋是紅色的不知名飛鳥;比摩天大樓還高的樹;表面像梔子花,花莖長着利齒的兇猛野花....
唯一一次驚險是下午三點。
一隻轎車那麼大的野鹿沒頭沒腦從灌木叢衝出來,輕巧地跳到兩棵樹之間,消失了。
緊隨其後的是一隻卡車大小的野豬,咔嚓一聲,撞到一棵兩人合抱的樹。
它的獠牙比象牙短不了多少,四肢粗壯,軀幹像座小山,脖頸被厚厚的鬃毛覆蓋,距離很遠,一股血腥合著腐臭的氣味就傳了過來。
實在太可怕了。
火把、□□,盾牌....舟山隊再次組成防禦陣型,阮程程抓着羅妍胳膊,指甲陷入對方肌膚,後者瑟瑟發抖。
結果出乎意料,野豬看也不看渺小的人類一眼,梗着脖子沖向野鹿消失的地方,一陣摩擦樹皮聲響,像來時一樣突兀的消失了。
謝天謝地,阮程程鬆口氣。
午餐是在路上吃的,壓縮餅乾和礦泉水,味道難以恭維;不等天黑,晚餐就發下來了,比中午多了午餐肉罐頭--當然,必須儘快吃光,食盒放回倉庫。
阮程程嘛,繼續請大家吃蛋糕,每人一小塊;輪到她自己,舌尖甜蜜,依稀有一種,還在原來那個世界的錯覺。
營地不在地面,在頭頂:
一棵相對隱蔽、像一棟樓房的參天大樹被選中,幾個男人搭人梯。嘗試兩次之後,瘦高個最先攀上去,登山繩搖搖晃晃墜下來。
“上完廁所再上去,別喝水了。”紅衣女人指揮着,“用土埋上。”
在樹頂過夜,是阮程程從沒想過的;可形勢比人強,讓她獨自留在樹底,想都不要想。
“這麼高啊。”片刻之後,藉著逐漸落下去的夕陽,她在高處打量着靜謐幽暗的森林,開始慶幸,自己沒有恐高症。
舟山隊經驗豐富,很快找到足夠穩妥的棲身之地;她也學着隊友,在一處足足七、八平方米的枝丫間安頓下來,從倉庫背包里找出登山繩,把自己牢牢捆住。
黑夜來臨了。
左側有人低聲叫她的名字,是羅妍。
阮程程小心翼翼移過去,“腿怎麼樣?”
“湊合”。羅妍說,沉默一會才說“你是北京人?”
“算是吧。”她是跟着外婆在老家長大的,戶口已經轉到北京了,忽然有點傷感。“你呢?”
羅妍剛說一個字,就被遠處慘叫聲打斷了。
毫無疑問,那是來路方向。
事實上,天黑下去之前,新人已經追上來了,只有十多個,剩下的不用問,消失在黑狼爪牙之下了。
新人這次聰明了,生怕被當棄子,和大部隊保持距離,遠遠拖在後面。
想不到……
眼眶濕濕的,阮程程咬着牙,沒有發出聲音。
進入《進擊的勇者》第一天,她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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