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應酬
凌非其實挺宅的,但一點都不邋遢、不粗糙,甚至衣品還特別好,只是因為穿衣樣式比較低調,不太惹人注意罷了。
今天跟樂子銘吃飯,場合倒也不算正式,所以他就穿了件藍白豎條的寬鬆襯衣,配深色休閑褲,整個人看起來乾淨清爽,文質彬彬。
兩人約在了一家名叫“Jenet'oublierai”的酒吧餐廳,是樂子銘指定的。
外面的天氣格外燥熱,凌非走到座位邊的時候,額頭那層薄汗還沒消下去,不過他看到對面的樂子銘后,還是先禮貌地打了招呼,這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你對環境很滿意?”樂子銘伸手把菜單推了過來,笑容很淡。
凌非眼尾微動,他沒想到這點心思竟被樂子銘發現了。他確實挺喜歡這裏的設計風格,明亮、雅靜,還很有情調,就好像咖啡廳似的,讓人感到舒適愜意,會不自覺地放鬆神經。
“嗯,比我想像的安靜。”凌非如此回答。
樂子銘幫凌非翻開了菜單,溫和道:“這個時段人少,可以慢慢吃。”
凌非本來正要低頭,卻被這話給絆住了思維,連挨在菜單邊緣的指尖都下意識地頓住。
對方這是想慢慢聊的意思?還是樂子銘隨口說的?
他看了眼菜名,頓時又無奈道:“法式菜我不太熟,還是你來吧。”
普通人對法餐可能最多只有個大體概念,什麼前菜主菜甜點的,但真正講究起來,很少有人精於此。
因為貴,越正統越貴。
所以,當凌非後來看到桌上擺了各種刀叉還有其他工具的時候,心中略有點犯難。他開始懷疑樂子銘是不是故意的……
前面鵝肝醬什麼的,倒是比較好操作,看看樂子銘怎麼吃,他照做就好。
不過如此觀察下來,樂子銘愈發不像個商人了。他的吃相非常斯文,十分符合吃法餐的模式,更傾向於講究感覺,享受用餐過程。
愛吃法餐的人,餐桌禮儀也是必備修養。
眼前的樂子銘那截從挽起襯衫袖中露出的小臂,看起來結實有力,線條分明,可用起刀叉時,又是那樣細緻有序,優雅至極。
凌非看着看着,不自覺就笑了,笑得很淺。
樂子銘停下動作,一臉莫名地看過來,認真道:“怎麼了?”
被這麼正經八百地問,凌非頓時覺得自己好像不太禮貌,馬上又專註自己盤裏的食物了。
他剛才只是覺得樂子銘有點分裂,想想對方的風流韻事人盡皆知,可在看音樂劇的時候,會配合演員打節奏,有點難以想像的傻氣,而今天又如此紳士風度,真不知哪個才是真正的樂子銘,他也沒辦法把這幾種樂子銘拼湊成同一個人。
“做生意的人都這樣?”當然不是,可凌非還是這樣問了。
樂子銘不明所以,挺直的背倒是略微鬆弛了一些:“以前在法國留過學,比較喜歡這些而已。怎麼樣,合你胃口么?”
凌非現在明白那種分裂感是怎麼回事了,樂子銘沒了輕佻,認真款待的人的樣子,真的很討人好感。如果他們沒有發生之前的事,也許他和其他人一樣,會對樂子銘產生那麼點憧憬吧。
“很好吃,謝謝。”
這裏的法餐是否地道凌非還不敢妄下判斷,但口感真的不錯,想來能博得樂子銘的青睞,也確實不會差到哪裏去,當然,價格也不會低了。
凌非照着樂子銘吃東西的順序有樣學樣,一直都很順利,可到了面對蝸牛,他開始遲疑了。
他看樂子銘拿着工具和一個吃蝸牛的專用叉正操作得無比嫻熟,心裏卻不停地在權衡,到底要按照什麼標準做才算手法及格。還是問問樂子銘?
“我來。”樂子銘適時打消了凌非的顧慮,眼裏沒有鄙夷沒有嫌惡,只是理所當然的,處於關心地把盤子小心挪了過去,沒有發出一點明顯的聲音。之後他就拿起凌非的工具一個個幫忙挑好,再將盤子推回了原位。
凌非微微壓低了視線,看着樂子銘那修長的手指,輕聲說了句:“麻煩你了。”
他剛才走神了,莫名想起之前樂子銘用手背蹭他皮膚的觸感,小腹驀地就收緊了,那是羞恥感在作祟,讓他差點不知所措。
樂子銘似乎沒注意到這些細節,他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刀叉,想了想又說:“一心想補償你,沒有問你的喜好,是我考慮不周了。”
凌非下意識抬頭,直接撞上了樂子銘那雙盛着溫柔的眼,讓他一時放下了先前的戒備:“沒事,只是不太習慣。能教我嗎?”
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太過放鬆的後果就是容易口不擇言,說出讓人誤會的話,他很快又補了一句:“開玩笑的。”
“這麼想跟我劃分界限?”
樂子銘冷不防一句話,陡然挑破了兩人維持已久的柔和氣氛,直截了當、坦然直白。
凌非被他盯得避無可避,也就沒再猶豫:“嗯,不可能。”
所答非所問,卻是明明白白地拒絕了,他們不可能。
原因很簡單,凌非不打算跟男人在一起,所以就算樂子銘對他好,擁有一張能傾倒無數人的臉,還有絕對的財富和地位……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凌非以為樂子銘會生氣,然後冷着臉吃完飯就此一拍兩散,不過那樣的話,正好符合他的想法,以後各走各路。
“真的不學?”
對方自然而然地又接起前面的話題,令凌非很意外,他怔了怔道:“嗯?什麼?”
樂子銘低笑一聲:“用工具啊?”
說著,他用餘光掃過凌非面前那個盛蝸牛的盤子,然後把手按在另一邊的胳膊上,將挽起的袖子往上方推了推,唇角又是微一勾:“現在不學,以後可沒機會了。”
凌非也笑了:“好。”
樂子銘盤裏還有兩個完好的蝸牛,他問凌非是否介意,凌非表示無所謂,都是沒碰過的,倒也不必那麼計較。
挑蝸牛肉其實一點都不難,凌非的顧慮無非就是沒用過工具固定,等樂子銘簡單講過後,他很快就掌握了,至於怎麼用那個蝸牛叉,那就更沒什麼可學的,一看就會。
“有點兒低了。”樂子銘中途看凌非太小心翼翼,直接伸手按住凌非的手腕調整了一次位置。
大約是動作很輕也很自然,凌非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懷疑樂子銘的動機:“嗯,明白了。”
但等到他吃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不怎麼排斥樂子銘碰他。
不管是飯局那天被按到肩膀,還是在劇院被抓住胳膊,他膈應看到對方,卻不會因為身體接觸而產生生理性排斥,這和自己被張昊揚接近時的反應完全不同。
凌非差點陷入了自我懷疑……
而就在這時,樂子銘的手機恰好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一下就擰了眉頭。
“不好意思,我走開一下。”
凌非點點頭,自然不會攔着,倒是被這麼一打斷,原本讓他感到和樂子銘之間漸漸模糊的距離,又被立即拉遠了。
餐桌對面樂子銘不在,一下變得有點冷清。
凌非沒什麼事做,就拿起手機準備掃一眼消息,正好看到狐小小留了一段話,看樣子是有事。
“啊啊啊啊非言!你懂我的!最近玩兒那個遊戲無法自拔!超好玩啊!要不我們做個吐槽向的歌怎麼樣?就是那種新手玩兒遊戲的血淚史,我覺得應該蠻好玩兒的。這個遊戲反正嘛也挺熱門,你問問編輯呢,看她怎麼說?”
狐小小經常玩兒手游,還很喜歡在社交平台上發相關的內容,凌非當然看到了,而且最近確實有很多人都很沉迷這款新出的解謎遊戲,個個都在喊劇情良心立繪精緻什麼的。
如此熱門的音樂主題,凌非相信編輯是希望他唱的,更何況狐小小這方面的眼光向來也很好,所以他沒猶豫,直接回復道:“可以啊,我跟編輯說一聲,推薦還是照例隨緣。”
“嗯嗯嗯嗯嗯!”狐小小秒回。
處理完狐小小的消息,凌非就繼續看下一個,他每天都是如此,總有回不完的事情。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多分鐘,樂子銘依然沒有回來。
凌非又回想起樂子銘接電話的表情,猜想可能不是什麼輕鬆的事,一時有點感慨,當個企業家真的不得閑。
“凌非!是你吧!”
有人突然從後方拍了一把凌非的肩膀,十分激動地說:“多少年沒聯繫了,居然今天叫我碰上了!”
凌非下意識側了側身,略迴避了這個靠近過來的人,等抬頭看清了對方,才有些訝異道:“師兄?”.
“還知道我是你師兄啊,這麼冷冰冰的……”對方沒好氣地拉了張椅子過來坐下,“以前跟許老師學唱歌那會兒,就你話最少,這都多少年了,你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凌非淡淡笑了:“師兄也是老樣子。”
每天看上去沒什麼煩惱,跟誰都能興緻勃勃地聊個半天。
凌非的師兄叫商舟,以前他們跟同一個音樂老師學唱歌。那時候,兩人每次都到的最早,一般會各自找個地方練聲,然後交流交流心得。
當然,更多是商舟單方面的……交流。
“你現在做什麼工作?唱歌呢?沒荒廢吧。”商舟還沉浸在久別重逢的喜悅里,完全沒注意到凌非旁邊的餐桌上放着的是兩人餐。
“說真的,有空你就過來坐坐,我一直在這個店裏駐唱,你也來湊個熱鬧唄。”
凌非一個人呆慣了,很少跟人出來聚,對商舟自然不會例外。而且,這些話向來都只是客套而已,他也沒當真。
“我現在做設計,唱得不多。”
“做設計又不是不能唱歌,今天你正好來了,來唱一個!”商舟完全就是一個說風就是雨的人,他說著就去拉凌非胳膊,想讓凌非跟他去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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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上線~
想說餐桌禮儀什麼的,也只是跟朋友大概取了取經哈,特別高級的法餐我朋友也沒去吃過,只敢大概寫寫,如果有啥不對的,求輕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