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玉雕師傅
見她垂眸不語,溫止陌輕輕嘆了口氣,用那隻未染上血跡的大手拍了拍她的頭頂,柔聲說道:“此次原是我將計就計,卻害得你也跟着受驚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之前是故意讓他們抓來的?”魏真愣了半晌,終於想清楚了其中的關節,看着眼前這個雲淡風輕的男人有些氣結,“那,那你怎麼來連累我?他們的目標總不可能是我,一定是你故意來我房間他們才順手抓了我!”
溫止陌輕輕彈了彈衣袍上並不存在的浮塵,攏着手看着魏真笑而不語。
魏真突然發現這個傢伙笑起來有些討厭,重重地哼了一聲,氣鼓鼓地朝城內的客棧走去。
這傢伙不僅城府深,心還黑得很!
之後去京城的一路上,小仵作的冷淡被溫止陌看在眼底,卻因在府城多耽擱了兩日,也沒心思哄她,一入京城,他便帶着連夜趕好的文書前去皇宮述職去了。
魏真也不在意,揣着溫止陌臨走時塞給她的推薦信前去大理寺求職。
大理寺,審理各地刑獄案件,相當於大裕朝最高法律機構,溫止陌沒有將她安排在身邊,但以這幾日她對於溫止陌的了解,未及弱冠便能成為首輔重臣的男人肯定有着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既然已經上了賊船,她便也只好先順着。
因為有首輔大人的親筆信,又是個最沒什麼身份可言的仵作之職,入職手續辦得還算順當,魏真趁機請了幾日假,準備在京中找個房子暫住。
只是她剛找牙儈表明自己想在靠近大理寺的地段租個小院,牙儈就滿臉惶恐地取出一串鑰匙帶她前去看房子。
“魏小爺,您看這座小院雖然不大,但地段不錯,鬧中取靜,十分適合您這樣的未婚獨居的男子,日後若是娶親生子,這旁邊的幾間空房正好可以得用,您意下如何?”
魏真打量着不大的小院,乾淨整潔還帶着幾分雅緻,很合她的心意,只不過……
她一個女扮男裝的,娶親生子什麼的,還是別說了。
“行,這間院子怎麼個租法?”
牙儈笑容滿面,從懷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租契,“魏小爺,租銀都寫在契據里了,只要您簽個字畫個押就行。”
魏真看着租契上那幾乎和訪仙鎮差不多的租金時,眸中閃過一抹驚訝,再聯想此前牙儈這熟稔討好的態度,心中有了幾分瞭然,這怕是溫止陌早就着人安排好的,反正她現在囊中羞澀,不收白不收,就當是那日的壓驚費。
雖然這般想着,但是字簽完了,心裏還是有幾分彆扭,便匆匆寫了封信,請牙儈代為跑了一趟溫府。
翌日午時,魏真準時到京中一家中檔酒樓中,卻見溫止陌已經早早坐在窗邊,修長的手執着白色茶碗一臉淡漠出塵,方圓三米內空無一人,只是酒樓中時不時有幾個年輕女子悄悄送幾個秋波。
“大人,明明是我請客,卻害您久等,對不住!”魏真笑着拱了拱手,徑直坐在他的對面。
“剛到而已。”溫止陌放下茶盞,指尖摩挲着杯口的花紋,“怎麼,不跟我慪氣了?”
魏真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這人會不會聊天,想要跳過這個話題,餘光掃到他腰間的玉佩,故作驚奇道:“早前沒有注意,大人這塊雙魚玉佩雕工很是特別,不知是哪位玉雕師傅的作品?等我賺夠了銀子,也要去得一塊來。”
溫止陌垂眸笑了笑,信手摘下玉佩推了過去,“此玉佩乃是常山大師之作,不過早十幾年前,常山大師就已經離開京城,無人知曉他去了何處,你既識貨,便贈與你。”
“原來是這樣。”魏真將玉佩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假笑着放回了溫止陌的掌心,“君子不奪人所愛,你常戴此玉,想必也是喜愛,我可不想同你搶。”
溫止陌微微皺眉,若是他看得沒錯,剛剛他說常山大師不知所蹤時,他分明看到了魏真眼中的失望。
他輕輕搖了搖頭,將玉佩又掛回腰間,有意試探“你這人……罷了,他日我再送你一塊能得你喜歡的。”
這一次,他沒有錯過魏真眼中的尷尬和拒意,心中疑惑更甚,似乎,她只是單純想知道製作這玉佩的師傅,對玉佩本身卻沒有多大喜歡,更不想要他送什麼玉佩。
想到這裏,不知怎的,溫止陌的心緒有些不穩。
“止陌哥哥!”
魏真正和溫止陌吃着小菜閑聊,一聲清脆的喊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她抬眸看去,便見樓梯旁走下了一個身穿鵝黃衣衫的女子,滿頭珠釵墜在發間,看得人有些晃眼。
溫止陌的長眉淡淡一蹙,頓了片刻才微微轉身,周身清冷的氣質帶上疏離的氣息,頭也不回地拱手致意,“孟小姐,幸會。”
魏真輕輕砸了咂嘴,“止陌哥哥”,“孟小姐”,不用說,這又是個被溫大人的顏值勾了魂的小姐姐。
孟雲溪眼神微黯,正要說話,餘光掃見與溫止陌同桌的魏真,頓時臉色不虞,“你是何人?止陌哥哥乃當朝首輔,你是何身份,也配與他同坐?”
魏真輕哼一聲,起身站在溫止陌身旁,笑着問道:“奇怪,溫大人怎麼從不曾與我提起您有一妹妹?沒想到大人看着面冷,和自家妹子倒是關係好得很,也是奇了。”
話音剛落,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里傳出幾聲暗笑,孟雲溪的臉瞬間漲紅了。
整個京城都知道,溫止陌乃是家中獨子,魏真也知道。
“你、你!”孟雲溪指着滿臉無辜的魏真,氣得說不出話來,半天才道,“大膽!你可知我爹乃是刑部尚書,你居然敢嘲笑我!”
魏真瞪了眼斟酒的溫止陌,無奈地攤了攤手,“孟小姐,小民只是一介仵作哪敢嘲笑你,只是你稱溫大人為哥哥,我總不好往別的地方去想。”
人群里笑聲更大了,有幾個溫止陌的愛慕者甚至忍不住暗暗叫好,這個孟雲溪仗着自己爹的權勢任性妄為,更是溫止陌的頭號愛慕者,為人霸道得很,看見哪個女子敢湊到溫止陌身邊便要撲上去咬一口,着實讓人討厭。
孟雲溪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想到一句反駁的話,看到溫止陌竟然坐在一旁紋絲不動任由自己被人擠兌,一雙眼睛泛起了水光,捂着臉跑了出去。
一場搭訕就這麼無疾而終。
魏真輕哼一聲坐回桌前,剛要端着酒杯喝一口小酒,一隻修長的手捏着兩根木筷伸到了她碗裏,一片肥瘦比例近乎完美的肉片放到了她的碗裏。
“受累了,多吃點。”溫止陌收回筷子,含笑的眸子看起來多了幾分奸詐,“待你去了大理寺,估摸着就沒這麼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