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賭坊

第五章 賭坊

賭桌旁邊安靜無比,隱隱能聽得到周圍人等的吸氣之聲。

柳四神色複雜盯着卓小河,半響說道:“客人,能否到裏面詳談。”

卓小河猶豫了下,若是柳四當真不給銀子,在後面的廂房中將自己暴打一頓然後裝在麻袋裏,叫人來往彌合江中一扔,那肯定是得不償失的活計,他來賭的是銀子,賭的又不是命。

儘管在很多人眼中,仙師的師父自然也是仙師,但卓小河,就是一個極其平凡,連符咒都還不會畫的普通小子。

所以他也會害怕死亡……

和柳四相比,卓小河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常年的營養不良讓他根本不能和柳四手下的那些打手們相提並論。如果柳四真的翻臉不認賬,卓小河也沒有絲毫辦法,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他戴着斗笠固然有害怕呂雪知道的緣故,也想讓別人摸不清虛實,不敢輕易下手。

柳四見卓小河沒有表示,臉色頓時沉峻下來,他柳四開賭坊是用來賺錢的,不是用來賠錢的,若是戴着斗笠的神秘人接着在賭坊中贏下去,那麼他今天肯定會陪到吐血身亡,因為卓小河的賭技,的確高人一等。

賭坊中的六個色子重量不同,賭坊的荷官經過悉心培養,就可以從聲音裏邊控制色子的點數,剛才柳四搖出六個六,就是通殺的結局,不管是賭大還是賭小,只要壓的不是六個六,那麼桌子上的銀錢都會歸莊家所有。

很不幸的是,卓小河也能聽出點數是多少。

他知道自己肯定會贏,現在需要擔心的是能不能從賭坊中安全走出去。

然而東街的那個小院雖然比之原來的茅草屋要好得多,至少不再是四面透風,冬冷夏熱,但他們的飯桌是大青樹下的那張石桌——因為前任主人沒法搬走。鋪蓋的棉絮薄得冰涼如鐵,昨天呂雪罕見地弄了那些菜肴,卓小河自春節之後第一次見到,往日裏,他們姐弟兩除了清得可以看見自己倒影的清粥,就只有幾撇在同峽鎮菜市場上買來的白菜,還必須經過辛苦的討價還價。

同峽鎮很大很繁華,是因為許多人穿着綾羅綢緞,是因為那些高矮不一的深宅大院,是因為那些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丫鬟僕人,比如炫富要買下三角眼道人所有符咒的能思才,他家就是小廝如雲,丫鬟如雨……

只是那樣的人家雖說不上是鳳毛麟角,但在同峽鎮中也就屈指可數,卓小河當然不在其中。

因此今天贏的這些錢,卓小河不願意放棄。他回過神來見到柳四越來越沉的臉色,心底一驚,他不明白柳四想什麼,不過碼頭柳四爺的名聲卓小河也聽說過,知道不能再猶豫不決了,否則真有可能被柳四豁出去讓他去彌合江中餵魚,卓小河可不會認為一個斗笠遮住了臉,就能讓赫赫有名的柳四爺感覺到害怕,最多只能讓他有些猜忌不敢隨意下手。

柳四的眼神越來越冷,一隻手背到後面準備着要打手勢,終於看到了卓小河的斗笠往下點了點。

柳四鬆了口氣,做了個請的手勢……

卓小河看了一眼自己壓在賭桌上的銀兩,又在暗想若是自己撲上去將之收起來,是否會讓辛苦維持的神秘形象突然破滅,因為在賭客們眼中,斗笠下可能是一張刀疤橫貫眉間的臉,一雙殺氣凜然的眼睛,此人有這等賭術,不應該會計較區區幾兩銀子。

賭坊的隔間裏很安靜,聽不到外面的吵鬧聲,聽不到窗外的雷聲,下雨帶來的寒氣也完全感受不到。

一個丫鬟推過一張鋪着華麗緞面的椅子,柳四示意卓小河坐上去。

柔軟的椅子完全不比堅硬的石凳,讓卓小河稍有些嫉妒,認真考慮着是否也開一家賭坊算了,這種日進千金的日子真他媽不錯,不過這話只是說說,他知道這不過是痴心妄想,柳四在同峽鎮混跡多年,上上下下關係都很鐵很硬,不然做不成鎮上最大的賭坊,而自己只是一個東街的少年,身無長物,兩袖清風,很多技術在這裏毫無用武之地,在碼頭扛包裹憑自己身板當然不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剩一手賭技,但這個東西,風險實在太大,遠不能當做發家之本。

柳四揮揮手,在過來的漢子耳邊低語幾句,轉過頭來道:“剛才多謝客人手下留情,不知柳四能否知道客人尊名?”

卓小河自嘲笑笑,乾脆光棍起來不管那麼多,也不再如在賭桌前那般只點頭不說話,沙啞着聲音道:“名字只是一個代號罷了。”頓了頓他接着道:“我混跡到這裏缺錢少糧,不得已出此下策,還望四爺大人大量不要計較。”

柳四不以為意,認為此話不過是客套而已,卓小河已經有了第一次第二次,難免會有第三次,他總需要提前打點預防針,賭坊開着不是拿來送錢給別人的,沒有誰這麼財大氣粗,閑極無聊專做賠本的買賣。

“我技不如人,輸了就是輸了,怎敢計較。”柳四笑眯眯說道,然後對着後面招招手。

一個丫鬟捧着一個墊着綢緞的盤子過來,上面滿滿堆上一塊塊金錠。

“您以後要是缺錢了,儘管跟我柳四說,保證不會餓着您,這些金錠一是您剛才贏得的,其餘的則是我柳四的一番心意。”

卓小河怔了怔,站起身來從盤子中拿過幾塊金錠,轉頭道:“四爺好意,我心領了,這點金子已經足夠,我以後不會再來麻煩四爺,告辭。”

“慢走。”

卓小河心情始終緊張着,並不曾有片刻放鬆,這裏是柳四的地盤,別人想讓他死他就得死,而且他戴着斗笠身份不明,真死了也不會有人知曉,徒勞令呂雪擔,他說完話,將金錠裝在布兜,按按頭上的斗笠走出賭坊,鑽進雨幕中。

賭坊中熱鬧非凡,各色人等都在漲紅着臉盯着桌子上的籌碼,或者是盯着荷官皓腕搖動的骰盅,沒有幾個人注意到來了一個戴着斗笠的傢伙,片刻之後又迅速離去,但有幾個輸光了身家的賭徒,正滿臉頹喪站在賭桌旁邊,見到卓小河匆匆離去,幾人雙眼泛紅,低着頭陰着臉交頭接耳一陣,也走出了賭坊。

柳四坐在廂房裏把玩着一塊金錠,身邊的漢子卻對他的做法卻很不理解。

“四爺,那人還沒有走遠,屬下帶人去……”

“怎麼樣,殺了他?”柳四冷冷一笑道:“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柳四了,不可能繼續提着刀光着腳砍人,假如那人是傳言的北邊俠客,你要讓多少人為了那幾塊金子去死?”

“相比那些俠客來,咱們這些小打小鬧的根本不算什麼。”柳四把金錠放回去,嘆口氣,似乎對那種人充滿敬畏,“你只有真正見識過,才知道什麼是殺人不眨眼……如果此人不再來,就很可能是每天廝殺過日子的那種人,如果他再來,我柳四就必須得出手了,意思已經盡到,不可能任由着一而再再而三來撈我的銀子。”

柳四臉上露出與表面粗獷完全不同的笑容:“而且不一定需要我們出手。”

“四爺,這話……怎麼講?”

“賭坊是我的地盤,不允許任何人在這裏鬧事,大家也肯給我幾分面子,但出了這裏,輸紅了眼的賭客干出什麼事來,只有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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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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