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當眾審案(下)

第22章 當眾審案(下)

譚大人把目光從屍檢報告移到了沈尋金那張胖圓圓的臉上眉頭緊蹙呵斥道:你有何冤屈?

沈尋金緊忙對着譚大人磕了一頭然後才恭敬說道:草民認為大人豈能光憑一紙報告和一個區區客棧夥計的片面之詞就斷定草民殺人呢?

譚大人皺眉說道:你說人不是你殺的?那你可有證據,來證明你說的話?來證明你的清白?

草民有人證,能證明當晚草民並未在蕭安居內過夜。沈尋金埋頭低聲說道,說話時,沈尋金的頭依然埋在他的膝蓋間。

譚大人聽到有人證之後微微一愣,顯然並不知道沈尋金居然還有人證,雖然愣神了片刻,但譚大人並未失態,他很快便回過了神來,然後對着左手邊距離他最近的一名衙役吩咐道:傳人證。

緊接着那名衙役便大聲地朝台下某個方向的人群大喊了一聲:傳人證。

沒有讓圍觀的百姓們等待太久,不多時,隨着那個方向的人群一陣聳動,一條剛好容納一人通過的小路被圍觀的百姓讓了出來,然後在那個方向的人群里有兩個人依次走到了台上。

千哉看這兩個證人是從圍觀的人群里走出,心知沈尋金對今日的官司可能早有謀划,一念及此千哉又朝沈尋金的臉上望去,可惜沈尋金的臉上沒有半點異常。

然後當千哉透過前面幾人身體間的縫隙,看清了這兩名證人的時候,心裏頓時咯噔一聲,暗道不妙。

這兩名人證其中一位是一個中年人頭戴冠帽,一副刑名師爺的打扮。另一人則是一位看起來十七八歲,手拿摺扇,看起來風度翩翩的公子哥。這兩人剛剛走到了沈尋金身邊就朝着太師椅上的譚大人揖了一禮。只是那名師爺雖然對着譚大人行禮,卻沒有跪下。

這兩個人是誰?姬有道望着那兩個人對千哉問道。

還沒等千哉回話,站在姬有道左側身邊的一個漢子就替千哉回答了姬有道的問題,那漢子瞥了一眼姬有道后笑道:這位仁兄一看就是外地來的,居然連錢穀和沈榮都不認識,那個師爺是咱們落輝城裏有名的刑名師爺叫錢穀,以錢穀的才華,就是放在京里,在京里的刑名師爺里也能排的進前三!至於那個叫沈榮的清秀小夥子,他是沈家老爺子的五兒子,你別看他的年紀小,按輩分排那沈尋金要管他叫五伯呢!

姬有道扭頭朝身邊那漢子感激的看了一眼友善一笑,道:原來如此,多謝仁兄解惑。

那漢子繼續說道:這位仁兄一定是剛來咱落輝城不久吧,要不然怎麼可能連沈榮都不認識,我可跟你說啊,你別看沈榮那小子長得還算清秀,實際啊這沈榮跟那沈尋金一個模樣,平日裏沒少跟沈尋金那小王八蛋逛青樓,說一句毫不誇張的話,這兩個小財主基本上可以說是青樓的衣食父母了。沈榮過了年就十九歲了,這城裏被他騙過的姑娘都不下二十多個了......

難怪我看他兩腳發虛,雙目無神,面向雖說食祿無憂,可惜卻是個短命之像......

先生還懂相術?......

兩個人一邊看着場中的變化,一邊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千哉見一有人幫自己回答了姬有道的問題,並且還跟姬有道聊得如此投緣,便不再去理會姬有道,轉而專心的注視起場中譚大人的審案。

只見場中的沈榮跪下后率先開口說道:大人!草民可以作證,當夜沈尋金一直跟草民待在一起。

在沈榮說完這句話之後,譚大人很快便開口說道:你二人乃是親屬,恐有包庇之意,譚大人說完這句話稍微停頓了一會,話鋒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說道:既然你說你二人當夜一直待在一起,那你二人當時身處何處?又在做着什麼?可有其他證人能給你二人證明?還有你二人是否整夜待在一起?一口氣問出許多問題后,譚大人一拍醒目,威嚴盡顯。

當夜....當夜....當夜我們....我們....草民...草民實在不知如何開口啊...大人。沈榮的語氣開始變得吞吐起來。

譚大人猛地一拍案桌“啪”的一聲驚響傳來,隨後譚大人遙指跪在地上的沈榮怒道:快點如實道來!否則先賞你二十大板!

沈榮聽着這聲驚響,頓時渾身一顫,他下意識地朝衙役手裏拿着的那根暗紅刑棍看了一眼,他可不想當著落輝城眾多百姓們的面被人打上二十大板,然後也不口吃了,當即流利地開口說道:當夜草民與賢侄正在春樓當中。

春樓?哪家春樓?可有人證?譚大人挑眉問道。

有....有很多姑娘都能給我們叔侄二人作證。沈榮迅速答道。

傳證人!譚大人又一次對身邊最近的那名衙役發出了命令。

而這一次的證人並沒有像上一次般從人群里走出,而是有一隊衙役穿過了層層圍觀百姓們的包圍,跑去春樓拿人去了。

就這樣,隨着案子的審訊,被拿來的證人也越來越多,從當夜陪着沈尋金過夜的姑娘,到春樓的老鴇,再到春樓打雜的夥計,一干人等竟全部被衙役們拿到了審案現場。

令人震驚的是,春樓里的所有人竟全部都可以證明當夜沈尋金就在春樓過的夜。

案子審到這裏,開始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轉折,這一樁人命案件竟是隱隱要與沈尋金脫離關係,徐翠竹看着跟自己同樣跪在譚大人面前的沈尋金心中又氣又惱,因為徐翠竹覺得這一切都是沈尋金的陰謀,因為就在如此之近的距離注視之下,徐翠竹可以清晰地看到沈尋金臉上的表情,那個胖圓圓的臉上已經從最開始的誠惶誠恐變成了現在的面無表情,甚至在沈尋金的臉上還有着那麼一絲不耐煩。

當然沈尋金臉上的不耐煩隱藏的很好,除了偶爾揉揉跪着有些發酸的雙膝時候,眉宇間會微微露出一絲不耐煩,在其餘的時間沈尋金都很好的把這一絲不耐煩很好的隱藏起來了。而且注意到沈尋金臉上不耐煩的人,大概只有徐翠竹自己,雖說這廣場上聚集的人無數,但是能夠如此近距離觀察沈尋金表情的人,恐怕就只有徐翠竹一人了。

那張胖圓圓地臉上,在收起了那一絲不耐煩后,留下的只有一臉天真,一個十五歲且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微胖少年,少年睜着大大的眼睛滿臉無辜地看着坐在太師椅上身穿官服的那人,好似一個正在等待的被無情宣判命運的可憐少年。

然後徐翠竹又看向坐在太師椅上身穿官服的那道威嚴身影,徐翠竹看到太師椅上的那道身影偶爾會朝着自己的方向和沈尋金的方向投來一道目光,然後那道目光在和沈尋金的目光微微接觸之後,又會迅速的分開。恍惚間徐翠竹覺得自己好似在那道威嚴的身影上抓到了什麼,可待她細細回味時,那個大人的目光又迅速恢復了正常,彷彿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審案到了此時,線索已然斷了,沈尋金這位唯一的嫌疑人,現在已經洗脫了嫌疑,譚大人正在皺眉苦思,場間百姓們的議論聲再起。有人覺得沈尋金是被冤枉了。

也有人覺得這一切都是沈尋金花錢買通了譚大人。

可卻有人反駁說譚大人為官在落輝城十一載,過了今年就已到了十二載,譚大人為官一生清貧,從未聽說譚大人斷過冤案,冤枉過一位好人,更是從未受賄。

總而言之,此時的百姓們大多數覺得沈尋金是被冤枉了,而那些覺得沈尋金搞陰謀的人僅僅是少數一部分人,這一部分人幾乎可以說是十不存一。

徐翠竹聽着耳邊的紛紛議論聲,心情已經跌落到了低谷,沒有人能夠體會到一個人常年待在懸崖之下的滋味,沒有人能夠體會到一直待在懸崖下的這個人終於有希望能夠爬上懸崖,終於能夠見重見陽光的滋味,更沒有人能夠體會到這個人即將要爬到懸崖之上時,突然一手沒有抓穩,重新跌下懸崖的滋味。當她這一次跌下山崖之後醒來后這才發現自己已然粉身碎骨,到了無法再次攀登的地步。

這種感覺叫做絕望,是見到希望后的絕望,是本以為能夠沉冤昭雪后又被人打回原形后的絕望,是身處在陰謀當中卻不知該如何發作的絕望,這種絕望感使得她異常無助,此時在聽着台下眾人們紛紛地議論聲,徐翠竹只覺得自己彷彿快到了崩潰的邊緣,像是下一刻自己也會隨之像丈夫一樣大病倒下。

徐翠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婦人,大字不識一個,到了如今的地步,更不知該如何辯解,她只知道給女兒做飯,看着女兒吃飽她就會覺得很開心,很欣慰,她只知道給女兒做好看的衣服穿,冬天怕她着涼,夏天怕她太熱。徐翠竹只是一個母親,一個看到自己女兒幸福,自己也會覺得幸福的母親,徐翠竹是這個世上最普普通通的母親。

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母親,就是這樣一個不善言辭的母親,在眾多百姓圍觀的公堂之上,她沉默無言,即使隱隱猜到了這是一場帶有陰謀性質的官司,她也說不出一個為女兒辯解的字。因為她的言語太過貧乏,因為她的知識和勢力不足以和某人對抗,以至於這場官司,只有她獨自面對,甚至連請一名師爺的錢也無法拿出。因為她不善言辭,所以她沒有說過一個字。因為她沒有錢財,所以這公正嚴明的斷案台上沒有一個人為她說話。

所以她只能沉默,所以她只能看着局勢的發展愈發對自己不利,所以她只能忍受自己女兒死後,兇手卻依然逍遙法外,而自己卻只能眼圈通紅地深深埋着頭顱而無計可施。

既然案子的線索一經斷了,徐翠竹你可還有其他嫌犯?可還有其他線索?沉默了良久的譚大人看着同樣沉默良久的婦女那深埋着頭顱上的頭髮問道。

徐翠竹雖然不善言辭,但她並不傻,此時聽着太師椅上那個人的威嚴問話,她只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虛偽,故而他沉默不語。

徐翠竹?太師椅上的譚大人又問。

回答他的依然還是一片沉默。

這時場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徐翠竹身上,所有圍觀的百姓,包括千哉,姬有道,堂上的譚大人和堂下跪着的沈尋金,沈榮,錢穀,以及被衙役們押到堂下的春樓證人。

場間所有人的嘈雜議論聲消失不見,因為他們聽到了更令他們感到驚訝的聲音,那是徐翠竹的哭聲,夾着她感到屈辱的抽泣聲,徐翠竹的委屈到了最後盡數化為了悲痛,而現在這股悲痛終於化為了淚水,盡情的揮灑着她的悲痛,微弱的哭泣聲在眾人耳畔回蕩......

.......

婦人的哭泣聲音越來越大,然後又越來越微弱....沉默良久之後,太師椅上的譚大人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的身上然後才開口說道:今日審案已經太久了,況且線索一斷,本官宣佈明日再審。

大人,既然命案是發生在蕭安居,不如我們把蕭安居的所有人都找來,可能還會有其他線索。突兀開口的人是錢穀,他這句話叫住了起身欲走的譚大人,也叫住了徐翠竹的抽泣聲。

徐翠竹止住了抽泣聲,抬頭往沈尋金身旁的錢穀望去,心頭一陣疑惑,疑惑這個沈尋金請來的師爺為何突然開口把劣勢又推向了沈尋金那邊。

譚大人聽聞此話點了點頭,對身邊的衙役吩咐道:去把那夜在蕭安居過夜的所有人都叫來。

周圍的百姓們聽到案情可能又會有新的進展,他們還有熱鬧可看,頓時又是一陣騷動,因為能高高掛起的看別人身上發生的悲劇,所以高興。

可身在人群當中的千哉卻是高興不起來,因為當他聽到錢穀提起蕭安居的時候,千哉的心頭頓時一沉,因為蕭安居是他四舅名下的產業,是四舅名下最早的一筆產業,也是做得最大的一筆產業,千哉有些開始明白了,沈尋金為何要把命案搞在蕭安居了,此時千哉已經肯定了這人命必定和沈尋金脫不開關係。

想通了此節,千哉扯了扯姬有道的衣袖,見姬有道扭過頭看向自己,千哉低聲說道:我們走吧。

姬有道心有不解,不過還是跟着千哉走了,兩人一路朝人群外圍擠去,人們見到了有人朝外擠去,則是開心的往前擠了一步,把兩人騰出的空位填上,然後就再不管這二人了。

一直等到走出了人群,姬有道才對千哉問道:這命案馬上就有新線索了,你怎麼走了?

千哉搖頭說道:不用看了......

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如果大家對本書有什麼意見,歡迎留言評論,我都會回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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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法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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