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慧眼識人
姻緣財運，事業前程，前程凶吉，且看本仙算上一掛，且聽本仙卦象所言。萍水街上某個擺着地攤的算命先生正對着過往的行人大聲吆喝，算命先生看起來四十歲，在這個四十歲的算命先生身旁還坐在一個十二歲的少年，那十二歲的少年正吃力的捧着一本厚重的書看着，在少年的懷裏還趴着一隻橘色小貓，極為乖巧，任來往兩三行人走到近前，那橘貓也只是象徵性的把頭縮進少年的衣襟里。
少年手裏拿的那本書，封裝已經略微鬆散，就連書頁上的紙張也泛了黃，透露出帶有歷史的古董感，少年捧着這本不知道要比他大上幾倍歲月的老古董看得興奮不已，時不時疑惑的指着書里的某行字詢問身邊自稱半仙的算命先生。這一老一少兩人正是姬有道和千哉。
心由念控，相由心生，由淺入深，由表及裏，循序漸進，孩子，你且學吧。姬有道看了一眼少年指在書上的那段字，高深一笑，轉過頭去，繼續吆喝起來。
聞言千哉則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深情，開心笑道：原來如此，所以先生說命乃先天而伴，運乃後天遂成，那這看相也還是個認人套話的技術。
千哉在說話的時候，姬有道依然在賣力的吆喝着，為了銀子而努力，所以千哉剛才的舉動就成了自說自話，雖然姬有道一副表現的毫不在意千哉言語的表情，但是姬有道卻在心裏暗暗點了點頭。心想這小子當真是個干這行的料，凡事一點就通，自己當年十二歲的時候還跟在那已經逝世的父親身後打雜呢，一直到了十八九歲，父親才允許自己跟求卦人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想着想着，姬有道突然沒有任何預兆的開口說道：小子，你認我做義父吧？
千哉把注意力從古董書上挪開，看着姬有道那張經典的笑臉，不解問道：為什麼？
姬有道露出了一個自己覺得很像老父親的慈祥微笑說道：本仙一生都在鑽研六壬大道，膝下無子，也不喜負擔，過慣了四處飄搖的快活日子，正好你這小子也和本仙一樣無牽無掛，你又學了本仙祖傳術數，於情於理，你都算是繼承了本仙的衣缽。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我堂堂大丈夫，安肯為汝之義子？不知道為什麼，千哉聽到姬有道相認自己為義子的想法，莫名地想到了這句千古名言，只不過這句話千哉自然不敢說出來，然後千哉又想到了自己和姬有道的賭約，一時間皺眉呆愣在原地，久久無語。
姬有道看着千哉臉上不斷變換的表情，一下就猜到了千哉似乎因為昨天的賭約而心存芥蒂，但姬有道和等人也，也不理會傻傻呆愣在原位的千哉，只見他臉不紅心不跳自顧自的平靜說道：晚上去好好喝一頓，認義父怎麼能不敬酒呢？
......
......
天色漸暗，冬季落輝城的景色同樣美麗，姬有道看了一眼太陽的位置，知道不出一刻鐘太陽就會落山了，然後天空上的太陽就會由明月替代，溫暖也同樣會被寒冷取代。
姬有道快速的收了小攤上的八卦圖和三顆銅板，然後拉起千哉的小手徑直朝某個菜館走去，姬有道絲毫不聽千哉的好言相勸，鐵了心的要吃一頓好菜。千哉被姬有道拖着在雪地里滑行，舉逍也在千哉的懷裏對着姬有道一陣低吼，只是這二位的反抗都是徒勞一場罷了。
這場略帶嬉戲的雪地拖行並沒有持續太久，時間短的連萍水街都沒有走出，這場拖行就已經結束了，千哉打量了一眼姬有道帶着他停下來的位置，微微鬆了一口氣，因為姬有道選的這家菜館太小了，小的以至於連名字的牌匾都沒有打，千哉覺得這樣一間小菜館賣的菜應該不會太貴，雖然他自己身上剩下的二兩銀子早就交給了姬有道，但是作為買一個包子都要精打細算的剩下一個銅板的人，有人告訴他要突然花掉二兩銀子，試問這人怎能不驚。
姬有道沒有回頭，腦袋未動，用右眼撇了一眼正在打掃着身上雪污的千哉，左側臉頰勾起了一個弧度，徑直的走進了菜館。千哉摸了摸一天下來只吃了一個凍包子皮的肚子，看到姬有道進門，緊忙追了上去，千哉雖然也很想大口吃肉填飽肚子，可是他更怕吃了今天，以後怕是連饅頭都沒有的日子，所以他緊忙進去聽聽姬有道要點什麼菜。
老闆，給我來一隻燒雞，一份桂花魚，一份排骨，還有一份麻辣豆腐，再來一壺燙酒。姬有道走到了店裏，一口氣說出了四道菜名。
千哉見姬有道沒有點出昂貴的菜肴，稍稍安心，但面色依然不好看，因為對於一向節儉的千哉來說，姬有道的舉動很像窮人乍富，他蹙眉說道：點兩道菜就夠吃了，你這也太浪費了，桂花魚和排骨就不要了。千哉這話的前半句是對姬有道說的，後半句則是對站在一邊記菜的店老闆說的。
姬有道搖頭說道：此言差矣，這些菜剛好填飽我這一天沒吃飯的肚子，怎麼能叫浪費呢？再說我還要帶着你這個餓徒一起吃飯，這些菜我看都未必夠吃。
千哉無言以對，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麼言語來反駁姬有道只能作罷，以沉默相對。
二位客官，本店究竟給二位上幾個菜？站在一旁的菜館老闆見兩人不說話，適時插嘴問道。
聽我的，按我說的上！姬有道豪氣對菜館老闆說道，然後把一兩銀子放在老闆手裏補充說道：剩下的錢都給我燙酒送來。
這位比姬有道還要大上三五歲的老闆收了銀子下去，不多時便按照姬有道的要求，端來了四道熱騰騰的美味菜肴。
真香！聞着四道菜肴帶給鼻子的陣陣香氣，千哉感動的淚水已經開始在嘴巴裏面打轉了，千哉向來不是一個喜歡自己給自己白白增添煩惱的人，既然錢都已經花了，還不如好好享受一番，否則心裏憋着悶氣，即使吃着美味，恐怕也並不會覺得多香吧。
姬有道看着比自己還要更快拿起筷子的千哉頓時被氣笑了說道：剛才是誰心疼銀子來着？怎麼現在吃得比我還快啊？
兩個月以來，連葷油都沒有舔過一滴的千哉，更別提吃肉了，如今面對桌上的美食，千哉哪還有功夫理會姬有道的諷刺，帶着和他一樣好似餓死鬼投胎一般的舉逍，這一人一貓渾然不顧半點形象，大口往嘴裏送着美味，而那舉逍對桌上那盤桂花魚有着格外的寵愛，以至於千哉每次給他夾來一大塊肉，都被舉逍很快的消滅掉，到了最後這盤桂花魚約有半條，都進了舉逍的小肚。
出乎千哉的預料，姬有道拿起筷子后，第一個動手的盤中餐，只是那盤麻辣豆腐，對於其他三樣肉菜姬有道只是淺淺嘗過一口就不再夾來，姬有道似乎對這盤豆腐有着別樣的偏愛，就像舉逍愛吃那盤桂花魚一樣。
吃了幾塊豆腐，一壺溫酒下了肚，姬有道臉蛋微紅，對着千哉，義子、義子的叫個不停，如千哉我兒這等云云......
聽着義子的稱呼快要在自己的耳朵里磨起了繭子，千哉也沒有反應，只當做姬有道喝醉了，好在姬有道的酒量還算不錯，而且姬有道也率先給了銀子，否則千哉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扶姬有道回家了。
姬有道租來的民房在城西的普通百姓街區，這間小屋只有一間卧室，千哉把醉的一塌糊塗地姬有道放倒睡下后，看到滿屋好似被強盜光臨過的一片狼藉，心裏對某些事情有了答案，至於白天的時候姬有道為什麼會對自己撒謊，千哉就不得而知了。雖說姬有道騙了自己，但千哉的心裏並沒有生出太多怨氣，因為他想到了當時強硬着在菜館裏要來了三葷一素，自己卻默默夾着素材吃的姬有道。
然後千哉又想到了一邊笑着喝酒一邊開心叫着義子的姬有道。
最後千哉又想到了姬有道指點自己術數時，眼神里的別樣情緒，那種情緒有幾分詫異，有幾分欣賞，還有一絲寵溺。在姬有道的身上千哉體會到了一種逝去已久的感覺，這種感覺是來自於長輩的關心。
這種感覺千哉曾經很想很想體會一次，可而今終於體會到了這種感覺又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所以千哉表現得有些木訥，外加一絲不知所措。
摸了摸被油水填飽的肚子，千哉感覺自己被風寒侵蝕的身子似乎提起了許多氣力，然後又看了一眼，凌亂的屋子，千哉開始打掃了起來，把還能用的留下，用不了的東西統統拿去燒火。
期間舉逍也開始在屋裏和院內自娛自樂起來，舉逍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地方並不危險，挺着一個撐得像半圓似的大肚子，樣子有些滑稽可愛。
收拾好了屋子，已是深夜，千哉也一臉疲憊的躺在了姬有道的身邊，姬有道酣睡正香，千哉也不知道有沒有吵醒姬有道，就昏昏地合上了眼睛準備睡去。舉逍見千哉躺下身子，歪頭看向千哉，眼睛圓睜，又看了看千哉胸口的位置，隨後又趴在了千哉的胸膛上，引來千哉一陣撫摸。
將要沉睡前，千哉感覺到了自己胸前壓過來一片軟軟的東西，也感覺到了身邊的姬有道動了一下，至於姬有道是起身還是翻身換個姿勢繼續睡去，千哉就不知道了。
千哉的感覺沒有錯，姬有道確實是起身了，起身後的姬有道看向躺在身邊的千哉，還有趴在千哉胸膛上的那隻橘貓欣慰一笑，起身後的姬有道在被千哉收拾整齊的雜物堆里，找到了一個小鍋之後，開始了點火燒水。
水燒開后，姬有道下入了一塊生薑，然後望向屋裏面色極差的少年，開始思考起來，姬有道先是想起了一種只在傳說中才會出現的神通，名為“慧眼”的這種神通之所以只存在傳說當中，並不是因為慧眼有多厲害，而是極為罕見，罕見的以至於世人只在傳說中才有幸聽聞過對慧眼那隻言片語的描繪。
傳說習慧眼者需伴先天之氣，主由六壬高人布下奇陣方有三成幾率助嬰習得慧眼。
所為的先天之氣，就是嬰兒出生時，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先天之氣，在這一絲先天之氣尚未返還給萬物的時候，就是施法者佈陣幫助嬰兒習得慧眼的最佳時機，一般來說都是嬰兒出生的七天之內。如此前一條規矩倒也算不得什麼，但是后一條規矩可就是萬里挑一了。
六壬高人，這位六壬高人需要做到的可不僅僅是普通佈陣那麼簡單，首先這位六壬高人需要有兩件世間至寶，一件木屬性至寶和一件水屬性至寶，這兩件至寶都需要溫養萬年之久方可充當陣眼，然後再以火土為輔，方可有幸構成瞞天大陣，此陣雖成卻還有下一步兇險在等待着施法者。
所謂慧眼就是從他人命格中窺得一絲天機，俗話說天機不可泄露，施法者即使是施法成功但事後必然受到天罰，重則當場斃命，輕則損耗精氣，任你道法高深，也要卧床不起。況且即使施法者為那嬰兒引得造化，那嬰兒的慧眼也未必能成，有七成幾率在哪嬰兒的先天之氣散掉之後，嬰兒的慧眼也會隨之消散。
故而這世間少有人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傻事，白白花來大工夫布下瞞天大陣，事後還要引得天罰降怒，最後還不知道那雞肋般的慧眼是不是真的能夠被嬰兒留住。所以這種罕見的神通當真只是在傳說中聽聞一二，誰人都未曾有幸一睹。
姬有道望着屋裏熟睡過去的千哉，從昨天的賭約開始一直觀察到現在，姬有道能夠斷定，千哉能夠看破他人的魂火和運道，試問這種神通不是慧眼又是何物？即使這十二歲的孩子在術數上有些天賦，但他又怎能與自幼就已經開始學習術數的自己相比？要知道自己當年十二歲的時候還跟在自己的父親屁股後面打雜呢，一直到二十歲之前父親從未讓自己在求卦者面前說過一個字。所以姬有道異常肯定千哉的眼睛“有問題”。
難道說我兒千哉是因為身懷慧眼所以才受到了天罰？命數才這般古怪？不可能啊....就算是身懷慧眼，但是天罰都被施法者受去了，我兒千哉的命數究竟為何如此古怪呢？
咕嘟、咕嚕葯鍋水沸的聲音，和鍋里濺出來的開水，打斷了姬有道的思緒，姬有道緊忙端起鍋里的薑湯倒進了碗裏，小心地端着薑湯來到千哉身前，喚醒了千哉。
迷糊中的千哉還沒睜開眼睛，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然後千哉下意識的睜開朦朧的雙眼，就見到了姬有道那張掛着和藹笑容的臉，也看到了姬有道手裏端着的薑湯。
見到這一幕，千哉的鼻頭微微一酸，眼眶微濕，沒有等姬有道催促，就率先端起了薑湯一口喝了個乾淨。然後把空碗放下再次躺了回去閉上眼睛，來掩飾自己濕潤的眼角。
以後花錢別這麼大手大腳了，你把錢一次就花光了，以後你吃什麼。躺回原位的千哉閉着眼睛說道。
姬有道不屑說道：本仙給自己算過，我這一生就是個自在的命，存不下銀子，有銀子就儘早享受，反正也存不下銀子，還不如過得輕鬆點，況且本仙的命相顯示，本仙這一生雖然寡財多貧，但可沒說本仙是餓死的。
哦？那先生是怎麼死的？千哉出聲問道。
這時的姬有道一邊說著一邊也已經重新躺下了身子，準備重新睡覺，待姬有道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之後才說出了對自己的批語：寡財少苦，樂得逍遙，晚年遇貴，壽終正寢。
你說的貴人是不是我啊？千哉聽到晚年遇貴四個字時，微微一怔，旋即一臉好奇的問道。
哼！姬有道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然後不屑說道：就你？
千哉再次無言.....畢竟自己確實算不得什麼貴人，但是聽到姬有道如此不加掩飾的嘲諷，千哉也只能裝作沒聽見罷了。
沉默了良久之後千哉突然想到了一個比較有趣的問題，便下意識開口說道：先生，你有沒有聽說過歷史上春秋時期魯國的一位名人公輸氏？
姬有道知道千哉想要表達的意思，無奈笑罵道：你以為天底下姓姬的都是一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