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家子娘子軍
大興王朝的最北方,是綿延數百里的大延山脈。
大延山腳下,一個最平凡的村落里,一家院子裏傳來凄厲的哭喊聲:“……不要打了,再打就要把人打死了。”
接着一陣嘈雜的聲音響起,之前的女聲再次響起,“——啊,三妮,我苦命的閨女,你可千萬不要死啊……”尖叫聲傳出老遠。
今年的春天比往年來的要晚一些,雖然積雪已經慢慢融化了,但春寒料峭,百姓們的棉衣還沒有換下來。
村民們袖着肥大的襖袖子,離着老遠的看着熱鬧,一個看着老實巴交的男人吧唧吧唧嘴,搖了搖頭,很是看不上的說:“這老喬家啊,一天天的不消停,肯定是他們家那老太婆,又在打三妮那孩子呢!”
“也不怪老太太打她,那三妮,太倔,那眼神,我看着都滲人。”這說話的是村子裏有名的無賴張,跟喬家二房關係不錯。
“唉,老喬家那娘們,就可着三房欺負,這三妮,性子也倔,不討喜,這些年吃了不少虧。”說話的邊說邊搖着頭,“都散了吧,都回去吧!”
“要我說,就是鐵石太老實,憑啥給他們當牛做馬的還落不得好?”這回說話的明顯和三房關係近,“這老喬家的日子過成這樣,鐵石可出了大力呢!”
之前那跟二房交好的無賴張,哼了聲,“幹活多也是能吃呀,他們家可是養了六個丫頭片子呢,哪個不是賠錢的貨?也就是老喬家仁義,要不然,就沖他們家連個帶把的小子都沒生出來,給他們一大家子攆出去,誰也說不出個啥來!”
“你那是放*******看二人就要吵起來,旁邊有人說了:“人家老喬家的事,你們管那麼多幹啥,真是咸吃蘿蔔淡操心!人家賺錢也沒給你們花,吃也沒吃你們家的糧食,這不是一個個的閑的嘛!”說話的這個在村子裏還有些威信,他揮了揮手,板著臉:“都趕緊着,該幹嗎幹嗎去。”
村民們就都三三兩兩的往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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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佳楠腦子裏像過電影一樣,一幕一幕的影像閃過。
她只覺頭暈目眩。
出車禍時,她腦子根本就沒來得及思考,趴到了那個所謂的親媽身上,她只來得及聽到那女人焦急的哭喊聲,好像是說什麼對不起她之類的。
她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心裏對自己的這一行為也很不解,難道,她心裏對當年拋下自己的親媽還有什麼幻想?
她耳邊還不斷的傳來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女人絕望哀求的哭聲和大聲的怨毒無比的咒罵聲。
“老三媳婦,你這是幹啥?咱家可是祖祖輩輩本分的人家,從來沒出過偷東西的不孝子孫,這樣的玩意留着幹啥?給咱家丟人,咱家可還有幾個姑娘馬上就要說婆家了呢!”
“娘,求你了,三妮只是餓狠了,她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娘,求你發發慈悲吧,她可是你的親孫女啊!”一個低低的聲音帶着悲苦求道。
另一道尖酸刻薄的聲音傳來,“這種禍害,留着幹什麼?差點把我肚子裏的娃撞掉,人家大仙說了,我肚子裏的可是男娃,哪是你那賠錢貨能比的?這種心肝壞透了的女娃,賣了她還能換點銀子,小姑就要出嫁了,不得嫁妝啊!你生這麼些賠錢貨,養了還費糧食,不如賣掉給小姑添嫁狀。”
楊氏看着婆婆一聲不吱,小姑子眼裏流露出的贊同和喜悅,就知道這話說到了她們的心裏。
她心裏冰涼一片,跪下苦苦哀求,“娘,求你了,二妮他爹進山去打獵了,打來的獵物賣了,好給小妹攢嫁妝。娘,大妮已經被你們賣了,您可不能再打二妮和三妮的主意了啊!”
這些聲音傳進喬佳楠的耳朵里,讓她的脾氣壓制不住的暴燥起來。
“靠,這什麼人啊,嫌人家生的是女兒,就要賣掉給自己的女兒換嫁狀。”
“這個女人真是窩囊,人家都已經賣掉她的一個女兒,眼看就要賣掉她的另外兩個女兒,還在這苦求什麼啊!碰到這樣的人渣就得硬氣點,打的她連她媽都不認識了才行。”
等等,這是什麼地方?這些都是什麼人?她皺起眉頭,這些說話咒罵的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啊!
“啊,賊老天,你特么在玩我嗎?”等她發現,自己腦海里那些閃過的場景,是她佔據的這個身體的記憶時,一激動,嘎,抽過去了。
喬佳楠再次睜開眼時,對於自己穿越到如此一個卑微的鄉下女孩身上,已經認命了。
前世隊長不是說她是打不死的小強嘛,面對任何一種生存環境,她都能很快適應,並且改變這種狀況,使自己生活的更好。
她面無表情的看着圍着自己的,幾個大大小小的女人。眼前這個看起來足有四十多歲的,面相凄苦的女人,就是她這一世那沒用的廢物娘親楊氏?
楊氏仔細看起來並不醜,今年也不過三十齣頭,可是因為常年勞作,皮膚粗糙黝黑,又因為一連生了六個丫頭,在家裏沒有地位,甚至連小輩的侄媳婦都可以對她呼來喝去,面相凄苦,看着倒是足有四十多歲。
她身上的褂子是補丁撂着補丁的,原本的布料都已經看不出的灰突突的,一雙大手粗糙的堪比那老樹皮。
沒用,且窮。
這是她此刻對這一家的感受。
楊氏正坐在炕邊低低的哭泣,旁邊站着一個小姑娘,大眼睛,櫻桃小嘴,長的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個古典小美人。
二妮足歲有十三了,可營養不良,膚色臘黃,身體瘦弱,看着倒只有十一二歲。
身上的褂子也跟楊氏一樣灰突突的,補丁撂着補丁,又肥又大,襯着這孩子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炕上還有兩個小蘿蔔頭圍着她哭,低低的叫着“三姐”,一個四五歲,一個二三歲,穿的破褂子黑不溜秋的,袖口磨的都發亮,肯定是五妮和六妮。
喬佳楠心想,還有一個四妮,這一家子娘子軍就算全了,啊不,還差去年被賣進山裏的大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