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血戰死戰(下)
衛狂歌全身脫力,左手捏着的精鋼箭矢跌落襲來,他伏在燕羅身上,卻雙目含淚,這不足二十歲的年輕面龐中,竟會在生命流逝的盡頭顯露出一副祥和解脫的奕奕神采。
“燕哥……我死後,千萬不要去沙州……我師傅在沙州等我……你萬萬不是他的對手……”
“燕哥……謝謝……這幾個月的時光,我很快活……”
“燕哥……我想再喝一口酒……”
燕羅保住了衛狂歌安靜的身子,刺在他心臟上雙指仍舊感受到一個生命彌留時刻的掙扎。他第一次在刺殺一人之後,感受到了這般悲憤惋惜。他騰出左手,從衛狂歌的腰間摘下已經空了的酒袋,將壺口送進了衛狂歌的嘴中。衛狂歌彷彿神智已經模糊,好像那酒袋中仍舊有滾滾瓊漿玉液灌入喉中,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燕羅咬牙,猛地將獠牙從衛狂歌的身子裏抽出。
血液,噴涌如虹,映紅了這夜幕……
衛狂歌倒下了,彌留之極,卻聽他面帶微笑,嘴裏只是喃喃道
“阿緣……阿緣……我來了……”
翌日,太陽升起,刺目耀眼的光芒將這戈壁照的慘白。
燕羅站在衛狂歌的亂石墳前,矗立良久,道:“老弟,沙州我是一定要去的,你師傅的命,我也收定了!”說著,他將衛狂歌生前幾個月不曾離手的酒袋,拴在他的長弓上,插在墓前。
“你的命,我替你活下去!”
蒼穹之上,三兩蒼鷹盤旋擊日,一聲凄厲鷹啼回蕩四野。
沙州,雖地處大唐國土邊陲,卻是絲綢之路的交通要塞,那些名馳天下的商會若想通往西域行商,此處便是必經之路。所以,沙州這座城,有着不輸大城的繁華異象。
轉入盛夏時節,荒漠中的太陽也日漸毒辣,若不用厚厚的披風蓋住身子,只需要在這太陽的炙烤下走上小半個時辰,都會覺得皮膚快要呲呲作響冒出煙來。按理說,這樣的季節,沙州外的官道上怕是多少日都不會見到有行腳的旅客商隊,可這一日屋后,遙遙可見那片荒漠之後,有一人影緩緩行來。
燕羅遙見沙州的城門已在眼前,放下了披風的蓋帽,露出了些許削瘦的臉龐。兩個多月前,他與衛狂歌的一番死戰後,一副重傷身子在原地休養了大半個月才恢復過來。此時的他,已經徹底的忘記了來刺殺文昌歌的目的,他的目標,是將衛狂歌後半生閹割掉的他的師傅。
進入沙州城內,燕羅對街道上頗有異域風情的建築與客商毫無興趣,埋頭就進了一家酒店,叫上了三斤大肉與好酒,埋頭吃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一個身材矮小壯實的中年男子一屁股坐在了燕羅面前,道:“你就是陳廬州吧?”
燕羅也不答話,只是低頭認真地將一塊有一塊的大肉塞進嘴裏。
那人面對燕羅的態度,也毫不為意,只是捧着一杯茶,靜靜地等着燕羅吃完。
燕羅仰頭將最後一口酒咽下,“啪”的一聲將罈子拍在桌上,道:“你就是衛狂歌的師傅吧?”
那人眉頭緊皺,道:“這麼說,衛狂歌已經死在你手上了。”
燕羅冷笑道:“不然呢,我會留他性命?”
那人忍住了怒火,道:“我這徒弟我苦心調教了將近二十年,我還真是好奇,是哪路神仙竟然跟他在一塊幾個日子,就讓他敢破戒頂撞我。沒想到,他那麼在意你,你居然狠心殺了他。”
燕羅好似聽了天大的笑話,大笑譏諷道:“你的徒弟?你若真把他當徒弟,居然會對他做那種事。”
那人面色漸漸陰冷下來,道:“沒想到他連這件事都告訴你了,那你還敢來沙州?”
燕羅手指在桌面上畫了個圈子,道:“我在衛狂歌的墳前發誓,我要殺了你!”
那人突然放聲大笑道:“殺了我?!小子,你可知道你是跟誰說話在?”
燕羅嘴角一翹道:“一個要死之人。”
“好!”那人一拍桌子,“小子,夠氣魄,記住了,老子叫喬南申,馬上你見了閻王記得讓他多記我一筆血帳!”
燕羅氣息一沉,渾身殺意飄散,守住自己一方氣勢,道:“放馬過來!”
喬南申長嘯一聲,將手中茶杯朝燕羅擲來。燕羅一刀將這茶杯劈碎,全身而起化作攻守之勢。
此刻的酒店裏的食客們一見到這邊動靜,都轟然奔散,跑的乾乾淨淨。
喬南申殺意驟起,一套身法毫無花哨靈動,一步踏上徑直撞碎了面前的桌椅,徑直朝燕羅殺來。
喬南申這殺意一旦展開,燕羅頓時驚駭變色,哪裏曾料到,眼前的喬南申,竟就是當日忠武堂里那個險些嚇破了自己膽的神秘高手!
“你奶奶的!”燕羅驚駭交集,頭也不回地就朝酒店外狂奔而出。喬南申在其生平所見,也只僅次於林肆與秦瀟肅二人,可能陳天佑也不是他的對手。
燕羅心中大罵自己蠢貨,怎得如此愚蠢,只是憑衛狂歌戰死後的一腔悲怒,便敢毫無準備地前來迎戰。
“哈哈哈哈。”喬南申見到燕羅在自己殺意展開后,扭頭就跑,不禁大笑,“小子,剛才嘴硬的狠,怎麼現在就夾着尾巴跑了?”
燕羅衝出酒店,心中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能教出衛狂歌那樣能和自己兩敗俱傷的人,怎麼可能是自己現在能夠匹敵的?他埋頭沖入街角旮旯,四處尋找可隱蔽身形的地方,可這沙州建築皆有異域風情,與荊州廬州完全不同,又是白天陽光正好之時,哪裏有極佳的潛伏地點。
“莫慌!莫慌!”燕羅強按捺住心裏的驚慌,努力回想曾經與衛狂歌閑聊時,他曾提及喬南申的相關情報。
精善拳法,視力不佳……
“這兩條有個屁用!”燕羅心中大恨。
“小子,不是要殺我嗎,剛才的氣魄哪去了?”頭頂屋檐上,喬南申已然快步追來,居高臨下俯瞰驚慌的燕羅。
“先試探一招!”燕羅將心一橫,猛地隱匿氣息,又往一處狹長角落躲了進去。
喬南申覺察到燕羅突然收起的氣息,點頭道:“以弱勝強,藏匿氣息,偷襲得手。小子,有點意思,你真的是飄血樓的刺客嗎,不像啊?”
燕羅此刻倒懸於一處屋檐下,聽到喬南申此言,恍然一驚:“是了,他以為我是飄血樓的刺客,卻不知道我是殘君閣體系修鍊出來的。”想到此處,他沿着屋檐攀爬至喬南申的身後位置。
喬南申站在屋頂,笑道:“想我我命,你倒是出來啊,不然我讓你三招如何?”
燕羅不等他這句話說完,輕輕一個跟頭悄無聲息翻到喬南申的身後,當即獠牙朝他後勁正中刺出。可離喬南申還有大半丈的距離,這喬南申猛然轉身,竟一拳迎着燕羅這一刺襲來。
“當”的一聲,燕羅夾着獠牙的兩指像刺到一塊鐵板上,險些痛的斷了。定睛一看,那喬南申拳上帶着一個指虎,自己的獠牙又如何能刺得通?“撤!”燕羅一招不成,就要收斂起息再次藏匿身形。
可喬南申哪裏肯放,道:“來了就別走,讓我瞧瞧你的本事!”當即帶着指虎的左拳變掌抓住燕羅的右手,將他暴退的身形給生生拽住,這邊右拳揚起,朝燕羅面門上打來。
喬南申這手抓住燕羅,就和一個鐵箍一般將他右手鎖住,壓根掙脫不了,眼見他這一拳襲來,燕羅大駭,左手揚起來擋。
可精通拳術,一身鐵橋硬馬內功的喬南申,此拳威力哪裏是燕羅能正面格擋,這拳掌相交,渾厚內力頓時順着燕羅手掌沖入四肢百骸,直震得五臟六腑都快變了位置。而喬南申這一拳後勁不減,一拳轟在燕羅臉上,讓燕羅左頰腫起,猛噴一口血,吐出兩顆斷牙。
燕羅吃此一拳,兩腳脫力后飛,可喬南申左手依舊抓住燕羅的右手不曾放開,將他又拖了回來,他嘖嘖道:“果然還是個普通的乙等刺客,毫無內力根基,竟然我三四成力氣的一拳都當不下來,要是我這右拳帶上指虎,你現在小命都沒了。”
燕羅這時天旋地轉、眼冒金星,哪裏還能聽得到喬南申的嘲諷。
“哎?這就不行了?”喬南申抖了抖燕羅的手臂,見他沒有反應,右拳又起,繼續朝他面門打來。
燕羅雙目模糊中,就見一個碩大的拳頭又朝自己臉上襲來,他掙扎着尚能動彈的左手,護在頭前,盡全力將青丹吐納法的真氣聚在手中。
“嘭”兩股真氣相交,喬南申的拳頭被微微彈開,而燕羅仍舊吃了重重一拳。
“咦?”喬南申驚了一下,“沒想到你多少還有點內功底子,那我倒要試試了。”說著,他又催動真氣,將內力提高兩成,再朝燕羅臉上擊來。
“嘭,嘭,嘭,嘭……”
燕羅那乾癟可憐的真氣,哪裏能經得住喬南申那厚如江湖河海的修為,僅是一拳下就已經力竭。原本還能勉強擋着的手掌,在喬南申的連環拳擊,也漸漸抬不起來,十幾拳后已然面目全血肉模糊,甚至快沒了氣息。
喬南申抓着燕羅的右臂,將他提起,看着他鼻青臉腫吐着血泡的臉,搖頭嘆道:“沒有想到,我的徒弟居然會死在你的手裏。太讓我失望了。”
喬南申抖了抖燕羅的身子,問道:“怎麼,這就沒動靜了?那可真沒意思了。”說著,他將燕羅提高,右拳帶上指虎,便要朝燕羅心口施展最後一擊。
燕羅勉強抬起左手,又護在臉上,喬南申冷笑一聲:“居然還有點力氣。”可話音未落,喬南申面色大變,這一拳落在燕羅掌中,竟從他體內噴薄反衝出來一股從未見識過的渾厚暴虐之內力,其浩蕩滔天滾滾不絕,拳上指虎轟然崩碎,一股極強內力不見衰竭沿着他的皮肉向上接連沖損經脈筋骨,震得他胸口一悶,狂噴一口鮮血。
原來,當日燕羅與衛狂歌被一神秘高手救下,那神秘高手渡來一口真氣為二人療傷,這一口真氣在燕羅體內沉睡盤桓數月才緩緩消減,今日時候也只剩三兩成的余量。本以燕羅的修為,壓根不可能調動這股真氣,可面對喬南申這最後一擊,也只能咬牙將其激活引導,送入掌中。莫看這一縷真氣極其細微,燕羅自己也被反震的左臂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那喬南申猝不及防受了不小內傷,已抓不住燕羅身子,只能將他隨手拋開。燕羅忍住傷痛口中一撮,一枚銀針猛地艹喬南申飛來。喬南申本就視力不佳,被一股詭異真氣傷到后哪裏還能預料到燕羅還有后招,右眼頓時一片染紅。
“啊!”喬南申右眼刺痛大吼,一把將燕羅甩開。燕羅一脫開喬南申的禁錮,在空中連翻一個跟斗,就朝城門外奔去。
喬南申右眼中通紅一片,他顫顫抖抖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右眼,卻摸到一根銀針,他輕輕一拔,“啵”的一聲,竟是整個右眼珠都被這個銀針挑了出來!
“王八蛋,老子要把你扒皮拆骨!”
喬南申盛怒大吼,用僅存的一隻眼死死地鎖住燕羅所逃向的方位,左手拋開指虎從腰間拔出鬼頭刀,朝燕羅追去。
燕羅抹掉臉上血污,吐掉嘴裏的血漿和斷牙,忍住全身劇痛,拼了命地朝城門外狂奔。他知道,喬南申視力不佳,自己憑口噴飛針損了他一隻眼,只憑他一眼之力,是極難定位自己的方向。
亦不知狂奔了多久,已經望不見沙州城的方位,燕羅一個側滑,翻滾到一處亂石堆中,平復自己體內的翻滾氣血。
“小子,很是厲害啊,我都有點喜歡你了。”不遠處,跟在後面的喬南申此刻語氣極為平靜,望着眼下雜亂無章的亂石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定位燕羅位置。燕羅強忍住自己起伏的氣息,抬頭瞧見已是傍晚時分,只須等到夜幕降臨,自己所佔目力優勢便能再擴大幾分。喬南申猜出了燕羅打的算盤,便走入亂石堆中尋找哦。
燕羅壓住氣息,不敢展露一絲殺意,豎起耳朵聽着喬南申的腳步忽遠忽近。這喬南申視力較差,又瞎了一眼,一時間沒有適應錯位的感官,在亂石堆中行的較為艱難,搜查起來也頗為緩慢,小半個時辰也沒有發覺燕羅的位置。
就在這時,本是晴朗的天空中,忽然一道驚雷落下。
“轟咔”
燕羅胸口如受重擊,臉色猛地漲紅。“他奶奶的,不會這時候來吧!”他汗毛倒豎,只覺世間頓時安靜下來,耳中只聽得到心臟如洪鐘的跳動聲,“砰砰砰砰……”早不來晚不來,燕羅自幼從娘胎裏帶來的怪疾,竟又在這時發作起來。
“他媽的,這是天要亡我啊!”燕羅咬住舌尖,死死扛住全身倒卷的血液帶來的眩暈感。
“轟咔”,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煞白的電光將天地分為東西兩邊。
喬南申眉間一跳,轟然暴動,殺意一如洪荒巨獸,朝燕羅所在位置殺來。
燕羅含恨而起,想要忍住顱中眩暈,可一個踉蹌動也動彈不了。
“小子,死來!”喬南申暴吼一聲,鬼頭刀迎面劈下。
燕羅此刻意識模糊,心跳聲早已蓋過了雷聲和喬南申的怒喝聲,就只覺得頭頂一道寒風颳得生疼,恍惚間左手抬起來擋。也不知出了什麼事,只覺左臂一涼,便從軀幹上掉落下來。等回過神智時,驚怒悲愴,自己的左前臂竟被一刀卸掉。
“哈哈哈哈。”喬南申狂笑道,“損我一目,我斷你一肢,再接我一刀!”言罷,鬼頭刀刀路迴轉,又朝燕羅右臂砍來!
已容不得燕羅悲憤,此刻的他已經紅了雙目,若不能分出勝負,等這怪疾徹底吞噬自己的意識,就萬劫不復了!
燕羅將心一橫,生死之瞬間,哪裏再多慮其他,當即右手揚起,便朝喬南申胸口刺去!
“刺啦”
鬼頭刀落,將燕羅右手無名指與小指連帶着他半個手掌給削了下來。但是,燕羅忍住了手中劇痛,食指與無名指中間藏着的獠牙匕首卻筆直地朝喬南申的命門襲來!
喬南申沒料到燕羅竟敢拚命至此,哪敢互換性命,當即收刀後撤,躲過燕羅這一刺。燕羅此招不成,已是強弩之末,兩腳連站也站不穩,兩眼混沌無神,已是發病失神了。
喬南申點頭贊道:“小子,雖然你損我一目,但你表現,不愧刺客之名!”言罷,指虎右拳,十成之力,轟然打在燕羅心口位置,亦正此時,他另一隻手從燕羅腰間解下了乙等刺客的玉牌,收到自己懷裏。
“撲哧”
就見燕羅整個身子一顫,后心皮肉猛地凸起,一股真氣從前胸刺破後背,震得后心處的衣衫留下一道拳印。燕羅受了這一拳,渾身血色剎那間退去,撲通一聲倒在亂石堆上朝坡下滾去。
“嗷~”
戈壁曠野中,夜色降臨,一聲狼嘯傳來,遠處陰暗中睜開十來對幽綠鬼火,乃是一隊狼群狼瞳。狼群襲來,循着燕羅滾下的血腥氣味,朝他落下的位置奔去。
喬南申年輕時候,見識過戈壁狼群的兇殘,哪敢再做停留,趁着暴雨將至,捂着瞎眼踉踉蹌蹌地趕忙回沙州去了。
“嗷~”
戈壁之下,狼嘯傳響不絕……
荊州的小鐵匠鋪里,陳天佑的不安日漸擴大。
這一日,距離燕羅離開荊州已經整整四個月了,再是棘手的生意,按照燕羅的水平和性子,也該回來了。
陳天佑伸手按住懷裏顧言良重新送來的卦象信紙,在鐵匠鋪里來回踱步。
一旁的榮長松道:“老先生……燕兄弟一定會回來的。”
忽的,陳天佑想做了某個決定一般,將拐杖一敲地板,俯身從西南角的一塊地磚下,取出了一副假腿、一副假臂和一隻半臉鐵面具,又從最深處掏出了一塊玉牌,那玉牌赫然正是飄血樓甲等刺客的身份玉牌。
陳天佑裝上假肢,將鐵面具蓋在臉上,又將飄血玉牌收好,拋了拐杖不要,歪歪扭扭地出門去了。他已經將近二十年沒有再動過這一副假肢,初時裝上東倒西歪,哪能走好。可二三十步后,竟已適應,頓時健步如飛,極難看出他本是個斷手斷腳的殘廢。
飄血樓中,正在撥弄算盤的掌柜的忽然瞧見陳天佑進來,也是楞了一下,可還沒等他發問,陳天佑已將手中的甲等玉牌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徑直朝樓上走去。那掌柜一瞧見玉牌,頓時驚了一跳,怎麼不曾記得飄血樓中有這樣的甲等刺客?
此時,首席黑手掌柜吳天法恰經過正廳回三層書房,卻瞥見樓梯下一個從未見過的古怪老人走了上來,他面露疑色,便問道:“閣下可是來做生意的?”
陳天佑抬頭看了他一眼,道:“吳天法,許久不見,可還好?”
吳天法吃了一驚,終於瞧見陳天佑那一臂一腿的義肢,這才猛地想起十幾年前那個不知來歷的殘廢甲等刺客。
“陳天佑?!”吳天法極不相信道,“居然是你?!你失蹤了十幾年了!”
陳天佑道:“沒那麼多廢話,我不是來敘舊的,有事問你。”
吳天法連忙正色道:“來,裏面說話。”
吳天法自家的掌柜隔間裏,陳天佑也不等入座上茶,便道:“我現在在現在還有沒有權利動用一次情報網?”
吳天法將茶端好放在陳天佑面前道:“有,一年一次,怎麼?”
陳天佑道:“給我查查新來的乙等刺客陳廬州現在的下落。”
吳天法一愣,恍然道:“陳廬州?難不成那個陳廬州……啊,是了,我就說飄血樓那麼久都沒有外人進來入伙,還在想着陳廬州是誰在中間引介。”
陳天佑壓根不廢話道:“二十日,二十日內我要消息。”言罷,便推門離開。
吳天法沒料到消失了十幾年的陳天佑會忽然出現,只為了陳廬州一人又突然離開,不由面色凝重,趕忙吩咐到最近的情報網絡,立馬去打探陳廬州的下落。
二十日後,陳天佑再次來到飄血樓,吳天法早已在書房中等候。
“陳廬州已經到了沙州,只是……”
陳天佑怒道:“只是什麼,趕緊說!”
吳天法道:“他剛到沙州,就遇到了喬南申。”
陳天佑一愣:“喬南申,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
吳天法道:“荊州忠武堂,也是個刺客組織,他就是老大。他曾經是殘君閣的甲等刺客,傳聞和林肆的實力不相伯仲。”
“然後呢……”陳天佑的聲音已經有些不自覺的顫抖。
吳天法道:“喬南申與陳廬州大打出手,一路打到城外,最後只有喬南申回到沙州,而且……”
陳天佑此刻全身殺意暴漲,卻被他死死的收攏住,全身微微顫抖,連手中的拐杖都被捏的嘎嘎作響,他只是道:“繼,續,說……”
吳天法道:“喬南申幾日前剛回到荊州,我們發現他帶着陳廬州的乙等玉牌。”
忽的,陳天佑的殺意猛然消失,就見他全身竟一下子鬆懈下來,像是癱軟在座位上,可聲音卻變得凄厲冷漠:“為什麼喬南申要殺陳廬州?”
吳天法道:“不知道,二人之前應是沒有任何交集的。”
陳天佑是如何離開飄血樓的,他是已經不記得了。只是腦中不停地念叨着:喬南申,喬南申……
喬南申,出身殘君閣的甲等刺客,自己年輕時候曾還指點過林肆和喬南申,若非當年林肆弒主奪權,喬南申極有可能才是現在的殘君閣閣主。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殺燕羅?
陳廬州的步子,轉到了忠武堂的方向,可剛走了幾步,卻停了下來。
“哈哈哈哈……劉千城,憑你現在這殘廢的樣子,有什麼實力去找喬南申的麻煩?當年的天刺,現在就是個廢物啊!連自己徒弟死了,都沒辦法報仇。”
鐵匠鋪門轟的被推開,榮長松瞧見陳天佑的身影,趕忙走來迎着。可還不等榮長松站起身,陳天佑渾身一軟,竟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假肢拐杖都跌得七零八落。榮長松嚇了一跳,趕忙去扶:“老先生,你……”
忽的,陳天佑張口大慟,卻半晌發不出聲音,只等着榮長松將他扶起,這才從殘破的身體深處里擠出一聲悲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