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血戰死戰(中)
“轟!”
燕羅眼前一道紅光熱浪猛然爆開,一股熱浪猛地將他掀飛出去,巨大的聲響震得他腦中混沌,一整天旋地轉。
“火藥?!”燕羅大罵道,衛狂歌最後一箭上竟裝着火藥,在自己面前爆開的威力簡直比之前一腳還要猛烈。燕羅此刻雙目眩暈,耳中轟鳴,臉上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只覺得從額頭上一股暖流沿着鼻子、人中、嘴角、下巴躺進了胸口。
“不好!”燕羅尚有些清楚的意識,立馬反應過來,此刻自己視覺聽覺盡數失靈,面對衛狂歌無異於魚肉砧板,當即在腦中復原了當下場中佈局,只記得身後六步側方有一處大石可做掩體,當即連滾帶爬極是狼狽的躲到了巨石之後。
燕羅身子剛一停穩,火藥爆炸所帶來的眩暈終於席捲上來,讓他昏了過去。也就約莫一個眨眼的功夫,刺客修行所帶來的強韌意識,又生生將燕羅從昏迷中拉扯出來。燕羅一個激靈,這才發覺臉上被爆炸炸開了一道老大的口子,滿面儘是鮮血,雖然全身裸露在外的軀體都皮開肉綻,但好在沒傷到筋骨,只是腦中依舊嗡嗡作響,頭重腳輕站不住身子,他掙扎者撕開上衣將身上傷口包紮緊。
做完這些,燕羅才發覺自己不經意間,被衛狂歌引到了一個四面儘是沙石荒土的開闊地帶,如此一來,自己當下身處的大石已經是為數不多的可做掩體的地方。
“他奶奶的!”燕羅怒而咒罵,本想一心拉近距離,卻沒料到被衛狂歌引誘到了這不利戰場之中。方才被爆炸震得失神片刻,又徹底失去了衛狂歌的動向,現在他身在何處、是何動作,燕羅兩眼抓瞎毫無對策。一落入如此境地,燕羅已然不可能再主動出擊,若不能觀測到衛狂歌所在方位,以他之眼力箭術,怕是一露頭就會有箭矢襲來,擋不可擋。
燕羅忍住腦中轟鳴眩暈,仔細回想衛狂歌過往狀態,隱約記得其所背箭袋約莫有二十隻左右的箭矢,之前已射出十二隻,那麼他現在少說還有八隻以上的箭。若要能從此困境脫出,也就至少需要將他全部箭矢誘騙射出,才能安然脫身。這裏地處開闊,多為荒漠戈壁,地下連個稍微大些的石子都沒有借用,而身上唯有三隻匕首和一隻盤龍絲可用。
燕羅腦筋一轉,頓時有了主意,他將披風脫下,兩隻匕首分別刺在披風兩肩之上,鋪在身前。做完這些,便沉下心來,讓被爆炸震得發懵的腦袋稍稍休憩一會。
此刻的衛狂歌,已將披風反穿過來,披風反面的灰黃顏色恰好與這戈壁荒漠相近,半伏在地下靜默不動時,若不仔細觀望,竟也看不出他的所在位置。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箭袋,裏面尚有十二隻箭矢,之前射出的十三隻,除了最後一隻爆炸箭外,都不過是試探迷惑。他也不曾料到,燕羅竟然能在最後一隻爆炸開之前,發現危機及時撤招,否則光憑那一箭威力,燕羅不死也殘。這剩下十二隻箭,是衛狂歌最後的依仗,斷然不可再隨意射出。
此刻衛狂歌居於高處,對戰局一覽無遺,那燕羅雖然藏匿在巨石之中無法一箭命中,但其後並沒有其他可掩護的位置。敵明我暗,只須靜待燕羅露出破綻即可。
二人如此對峙約莫一個時辰,竟都忍住不動。
也就在這時,從荒漠深處猛地升騰起一陣狂風,向二人所在戰局中吹來。剎那間,黃沙枯木漫天揚起,形成一層一層隔幕,將二人互相遮得模糊。
“糟糕!”
衛狂歌終於料到燕羅為何在巨石后等待那麼久時間,竟就是等待這一場大風。當是時,那巨石之後忽的飛起一個人影,朝官道中飛奔而去。衛狂歌不知真假,當即一箭射去,卻見那人影在空中一個迴旋,竟躲了開來。
“難不成是真的?”
衛狂歌仍舊不敢相信,又射一箭,可這一箭剛一離弦,那狂風忽的再漲一分,將他箭路吹偏。眼見得那個人影繼續朝官道奔去,衛狂歌終於有些急了,若是真讓燕羅跑回官道亂樹林中,自己所佔的地形之利便要拱手相讓。他心中一橫,哪怕是假,也不能冒此風險,當即“嗖嗖嗖”連續七箭射出。
由於狂風黃沙,衛狂歌也只能勉強見着七箭盡數射到那人影上,卻不知是否射中要害,是否確實是燕羅真身,但就見那人影一個踉蹌跌了下來。此時,狂風落定,衛狂歌終於見到那人影不過是燕羅的披風罷了。衛狂歌雖然已然有被詐的準備,可看到此景,依舊怒不可遏,雙拳猛擊一下。不過好在他自練習箭術以來就有準則,不論何時必留三箭傍身,此時他手邊仍有三箭,所以雖然氣惱,但還不至於手段盡失。
燕羅用匕首披風做了個假人誘騙衛狂歌射了九箭后,仍舊按兵不動,卻讓衛狂歌心裏有些着急。夜幕降臨,戈壁寒氣襲來,衛狂歌蹲伏了半日,裸露在寒風中的手臂脖頸都有些刺痛,他放下弓箭用力的搓了搓手,將有些凍僵的手暖和一下。
初陽升起,衛狂歌沒料到燕羅竟一夜沒動。“難不成他已經從其他地方逃了?”衛狂歌疑竇大起,卻實在不信燕羅能在那狹小的視覺死角出脫逃出去。可一夜沒了動靜,到底是什麼回事?
等第二夜降臨時,衛狂歌終究有些忍不住了,一日半不曾合眼也滴水未進,讓他有些焦躁,看着手邊的三支箭,心中的不安愈來愈大。他抬頭掃視場中,之前試探燕羅射出的十三隻箭,除了被爆炸箭毀壞的三隻,還剩九隻箭落在不遠處。
衛狂歌稍稍遲疑,微微活動了一下已經蹲麻了的雙腿,慢慢地朝最近的一隻箭挪去,估摸着挪了一炷香的時間,衛狂歌終於將第一支箭重新回收,見巨石之後沒有動靜,他又緩緩朝第二隻箭挪去。
就這樣衛狂歌悄悄地回收了四隻箭,他剛觸及第五隻箭時,頭頂上忽然狂風襲來,那忍了一天一夜的燕羅終於暴動殺來。
衛狂歌驚駭交集,竟不知燕羅是如何藏於巨石還能瞬間捕捉自己方位,可容不得他細想,燕羅已奔到面前丈許。他回收起第五箭身形暴退,剛左手剛生出來去拿背上長弓時,就見燕羅右手手腕一抖,就聽“呲”的一聲細響,衛狂歌的右手拇指彷彿被某物緊緊咬住,他心中悚然大駭,慌忙收手,可拇指一涼,竟就被某物一下子連根割斷了。
原來,燕羅一日前以兩隻匕首和披風,做了個風箏假人,藉著狂風擾亂視線,以這披風引誘衛狂歌出手。燕羅本打算在衛狂歌射箭之時,來探查他所在位置,可沒料到這狂風太大,也沒料到衛狂歌竟穿有偽裝披風,從另一側露頭時,竟半晌也沒看到衛狂歌所在位置。
燕羅此計不成,閃念間又生一計,瞥眼見到不遠處衛狂歌射下的一箭,當即飛速摸到箭矢落地旁,抽出盤龍絲,以龍頭咬住箭身,再抓起一把沙石將龍頭蓋住,自己扯着龍尾又一個翻身滾回大石掩體之後。而此時,衛狂歌的注意力卻全被那披風假身吸引過去,壓根沒瞧見燕羅在這邊下的埋伏。
於是,當衛狂歌回收落箭時,剛一牽動箭身,燕羅捏着龍尾的手立馬察覺,頓時暴動而出,手腕一抖,那盤龍絲挽出一個小環恰好將衛狂歌右手拇指給連根斷掉。
衛狂歌驚怒交集,壓根來不及猜想燕羅用了什麼手段,也來不及為斷指而痛,立馬抽出最後三箭中的一箭,搭弓拉弦,好在右手拉弦無需拇指出力,所以這一箭倒也順利射出。
燕羅本以為盤龍絲這一迴環能讓衛狂歌斷掉一手,卻沒想到衛狂歌暴退之快,來不及套住他整隻手,只能斷了拇指一根。見衛狂歌這一箭射來,也是大驚失色,不過好在衛狂歌這一箭射的倉促,並未滿弦,燕羅急於出招,便左手來抓這一箭。
“嗖”
燕羅左右剛一觸及這一箭身,掌中一陣劇痛,這才驚覺那箭身上竟佈滿密密麻麻的金屬倒刺,他猝不及防,左手手掌頓時被割出一道口子。這一箭拿捏不住,頓時被射入左肩,燕羅痛的冷哼一聲,左臂被箭頭卡住關節迴轉不動,無力垂下。一失左臂,燕羅哪裏還能攻守自如,全身汗毛倒豎,猛地後撤再要躲回巨石之後。
可衛狂歌哪裏能放得他再回掩體之後,當下兩箭滿弦射來。“當。”燕羅右手揚起獠牙匕首,竭力擋下。可左手不能轉動,這第二箭終於沒有擋住,貫穿了胸膛。燕羅悶聲哼了一下,一個跟頭翻到巨石後頭。
衛狂歌吃了一虧后,哪敢再信,當下連連後退,退出了十丈之外,調整了身姿蓄勢提防。可這一箭,彷彿確確實實是貫穿了燕羅的胸膛。衛狂歌離這老遠,依舊能聽到那塊大石後面燕羅劇烈的喘着粗氣,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衛狂歌又後退了十步,將弓箭放在膝旁,從懷中抽出傷葯白絹,將右手拇指斷處止血包紮。想到方才一回合,燕羅竟有神鬼莫測的方式斬斷自己拇指,若不是早設提防,恐怕他此生再也不能使弓箭了。念及此處,他不由一陣后怕,對燕羅那一門不曾見過真面目的詭異兵刃和手段產生巨大的陰影。
衛狂歌將傷處包紮好,又將箭拉住滿弦卻不敢移動,只是豎起耳朵自吸聽聞燕羅動靜。
燕羅的痛苦聲逐漸變大,不久之後轉而劇烈咳嗽,像是血液流入氣管后的巨大痛苦,漸漸地聲稀力竭,只隱約傳出從喉嚨深處的掙扎。
衛狂歌不敢再做草率決策,燕羅之前狡詐計策實在狠毒,衛狂歌雖然親眼瞧見一箭貫穿其胸膛,但卻不知此箭是否命中死穴命門,燕羅這一番動靜又是否是誘騙陷阱?不過好在衛狂歌傷在拇指,還不算影響射箭根基,而燕羅至少是一箭貫穿身體,若不能即使止血治療,必然要失血過多而亡。
“那便看誰更能耗。”衛狂歌有了打算,心下一橫,將弓箭收回背後,又向後退了十步回到官道兩旁的亂樹林中,靜候着戰況變化。
第三夜將臨,已經三日滴水未進的衛狂歌終究開始心浮氣躁,他從樹下割了一片樹皮塞進嘴裏咀嚼幾下勉強充饑,雙目佈滿血絲卻死死地盯住燕羅藏身的巨石是否有其他動靜。
戈壁深夜,萬籟俱寂,這一夜的荒漠,竟是連一點風聲都沒有了。衛狂歌神識探開,意識感官融入四方天地,彷彿連地下細微泥沙石子中的摩擦也能聽得清一二。巨石之後,一片死寂,連一點點的生機氣息都覺察不到。衛狂歌收回感官探視,心中實在困惑,雖然他對自己的箭術極為自信,可一路上與燕羅同行,見識了他太多深不可測的手段和他飄血樓乙等刺客的身份,卻不敢輕易相信他已死於箭下。
衛狂歌揉了揉已經疲憊不堪的雙眼,強忍住精神不至於意識困苦模糊。眼見四下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他腦中靈光一閃,他畏極了燕羅深不可測的手段,若借這夜色掩蓋,悄悄摸上去,就算他是裝死也應該極難被發覺。
想到這裏,衛狂歌將弓箭放下背好,壓低身形提起揚起,全身重量全由內力承托,化作一片羽毛一般,緩緩朝那巨石后蠕動。
五丈、四丈、三丈、兩丈、一丈……
漆黑夜幕下,衛狂歌隱約可見一團黑影伏在牆上,他屏息提神,左手從箭袋中抽出一直精鋼硬箭拿在手上當作短劍。再走近來,已可見一人坐在地上靠在石上,衛狂歌伏着的地下沙石,散開一團又一團的黑血塊。再走近一步,燕羅的身形隱約可見,他胸膛與左肩上仍舊刺着的箭矢,直通通的插着。
“當真死了?”
就當衛狂歌驚疑之時,燕羅之身形轟然暴動。
燕羅殺意如同大河決堤長鯨吸水,霎那間鋪天蓋地拔山倒樹而來,他長嘯一聲,渾身作虎躍之勢,朝衛狂歌所在猛然撲去。衛狂歌大驚失色,手中箭矢就朝燕羅心口刺去。可燕羅將身一扭,任憑那箭在胸口劃了一道極長極深的口子,右手化作一刀,指間所藏最後一柄獠牙匕首掠過,將衛狂歌左臂手肘的筋肉挑斷。
衛狂歌吃痛大吼,右手成拳,全身內力傾盡而出,一拳擊在燕羅心口之上。
這一拳,燕羅吃了實在,肋骨咔嚓斷了三兩根,那心臟也旋即驟停,周身血液彷彿止不住的噴湧向上,勁力順着心口骨骼傳遍全身。就見他面色潮紅,張口“哇”的狂噴鮮血,直噴的面前的衛狂歌滿身血漿。
衛狂歌左臂已廢,右手拇指也斷,長弓短劍也都拿不起來,他身形暴退只求方才一拳能了結燕羅性命。
可燕羅是何等意志,當年隨陳天佑苦修,三番五次走於鬼門關上,忍住兩處箭傷近一日不動,隱匿氣息蒙蔽衛狂歌,這一拳雖是讓他重傷,可是他忍住全身散架的痛苦,左手甩出盤龍絲,將衛狂歌一腳纏住,可惜了他此刻全身脫力,否則盤龍絲一出,衛狂歌已然沒有性命。
衛狂歌足下受阻,已經躲避不了,眼睜睜見着燕羅踏步襲來!
獠牙藏於指間……
燕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獠牙刺入肉體的觸感,兩指向內,隱約可觸及衛狂歌那肉體深處跳動的心臟和溫熱奔流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