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 一

第2章 楔子 一

這故事發生在初唐永輝年直至武周神龍年,前後相隔近五十年。

隋唐交替時,亂世征戰,唐武德七年前後,中華大地才全面統一安定。此刻的大唐黑道卻依舊風起雲湧,經過多次的火併屠戮肅清血洗,大唐黑道中逐漸形成了以“殘君閣”、“飄血樓”兩大刺客組織為首的格局。

這殘君閣與飄血樓的創建源頭十分神秘,就連兩家的卷宗中,也沒有自身的起源記錄。但二者終究是結束了黑道多年的動蕩,若非如此,按之前黑道的混亂猖獗,遲早逼得白道與朝廷聯手絞殺。

就在黑道風波初為平息時,刺客一行中忽然湧出個“天刺”傳聞。以天刺鐵牌為信物,得鐵牌者,即為天刺。天刺者可號令天下刺客,黑道之眾也要禮讓三分。這一傳言,讓本該平息的黑道動蕩,又陷入了一輪新的紛爭。

刺客這一行,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做的是雙手沾着鮮血,人頭懸在腰帶上的生意,誰人敢走到人前以真面目示人?更別說揚名天下這等奢侈事情。然而天刺鐵牌的出現,刺客們終於有了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剎那間黑道風起雲湧、暗流激蕩,良莠不齊的刺客都蠢蠢欲動,意圖將天刺鐵牌收歸囊中。

根據《北生筆記·唐·奇物志·天刺鐵牌》中記載,自武德五年天刺鐵牌現於江湖,期間二十六年,有九十七名頂尖刺客執掌過天刺鐵牌,歷任時期之短,已無從考究歷代天刺姓名。

又有《北生筆記·唐·奇人傳·劉千城》中記載,貞觀二十一年,殘君閣首席甲等刺客劉千城與天刺韋城戰於長安,黑道中人自覺退出長安城百里,二人之交鋒曠日持久。貞觀二十二年,正月初六,韋城的屍體被官府發現於八方客棧樓頂。劉千城執掌天刺鐵牌,此後三年,天刺鐵牌未曾易主,死於劉千城刀下頂尖刺客數以百計。

貞觀五年,廬州,殘君閣總部。

城外一山野中,已是深夜了,但是山中卻隱約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在樹林中跳動。

“沙沙沙。”樹林中一身影猛地閃過,在樹間來回躥動,這身影繞着林中的某處兜着圈子。

另一個身影身如飛燕,於樹下奔走,踩着落葉,“唰”的一聲,向前方那道人影飛奔過去。

前方那人覺察到了聲響,猛然轉過身來,便見一道黑影鋪天蓋地襲來,他雖驚卻不慌,手中刀光飛起,向那襲來的人影的心口刺去。襲來之人已準備,一手猛地推住身旁樹榦,生生停住了身子,而對方的刀子也就恰好停在胸口前寸許。

襲來之人當即手中匕首上揚。“噗”的一聲,血光飛濺,那人持刀的手臂順勢被攔腰削斷,斷臂處的噴濺鮮血,與這慘叫聲,一下子染透了黑夜中的山野。

聽這慘叫聲音尚且年輕,好似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而那突襲之人,斷了這少年一臂之後,不見猶豫,手中佔滿粘稠血漿的匕首轉而捅進了那少年的心窩。斷臂少年身子猛地一顫,雙目驀地失神,全身疲軟一下子癱了下來。

那人推開已經死透的少年的屍體,任由屍體心口窟窿中噴涌的血液佔滿全身。

月色慢慢地從林間挪出來,冷冷的光亮照在了那人的臉上,赫然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十五六歲的少年。那少年滿身滿臉的血污,卻好像早已麻木習慣了一般,擦了擦手中的匕首,抬頭望了望不遠處的剩下的兩隻火把。

“兩個,兩個……終於活下來了,我終於又活下來了……我終於是丁等刺客了!”

這少年好像極其疲倦一般,卻也擋不住眼神中透露出來的生的喜悅。走到這一步,是多麼的艱辛殘酷。

正在此時,一個藏在樹頂許久的人影忽然撲下,兩道寒光猶如流星,轟然而至!

“劉千城!住手!”不遠處,一人怒吼道。

與此同時,便見十幾道身影從不遠處飛奔而來。

聽到這聲音,那少年也面色大變,慌忙抬頭。可是,他還未來得及仰起頭時。頭頂上那撲下來的身影,便帶着兩道寒光,猛地從他后脊樑削了下去。

“茲啦”一聲。

那人影雙手兩隻匕首,順着那少年後脊樑劃下,兩刀破了皮肉,將他的脊椎完完整整的從肉中剔出。

血液再一次的飆射,那少年的慘叫聲比之之前更為凄慘。他忍着全身的劇痛,在倒地時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轉過身來,終於看清了那人與他年歲相仿的面目。

“劉……千……城!是……”話未說完,他便扭動着血淋淋的身子,在巨大的痛苦中死去。

那叫劉千城的少年,將兩隻匕首上的血漿舔了舔,冷笑一聲,回頭再等着那狂奔過來的十數人到來。

“劉千城!”

率先到場的人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精瘦男人,他怒目圓睜,喝到:“你沒看到火把信號嗎?!已經剩了最後兩個,你怎麼還殺了他?!”

緊隨其後的其他人也陸續到場,看到了倒在地上屍體,也不由吸了口冷氣,這劉千城下手的方式如此殘忍,他們這群刀尖舔血了多少年的黑道老手,怕也不如他的殘忍手段。

劉千城微微躬身作揖,道:“稟大人,以為完成任務就放鬆警惕,如此懈怠,怕是這些年的訓練都是浪費。即便真的成了正式刺客,也不過是多活幾年罷了。”

那精瘦男子楞了一下,道:“那也輪不到你來殺他!”

劉千城猛地抬頭,眼中露出凶光,冷笑道:“這樹林只有我一個能活下來,不是我死,就是所有人都死!”言罷,劉千城一甩雙手的血漿,扭頭便走。

看着劉千城如此態度,剩下的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精瘦男子望了望地上的屍體,回頭對其他人吩咐道:“這消息送回總部,讓總部決定是否處罰劉千城……”

約莫三年之後……

揚州城內,城西一處宅院,府邸中的僕人忙裏忙外,將宅門裝飾的富麗堂皇。

此處乃是揚州富商趙余之的老宅,這趙余之年輕時不過是個貧賤人家的子弟,十七八歲的時候父母雙亡,安葬了父母之後,他就遠走他鄉,走南闖北操勞了大半輩子,終於闖出了名堂,在建鄴建立了秦淮商會。他行商江南一帶,廣結善緣,不論黑白兩道的朋友,只要一時失意,遇上趙余之,他都援助一番。久而久之,趙余之的名望也算江南一帶小有名氣,江南的商會之林中更謀得了一席之地,被人尊稱“趙老爺”。

如今趙老爺花甲歲數已功成名就,便衣錦還鄉,回到了家鄉揚州城,買了庄宅子,將手中的生意交給子女和一路提拔的年輕商人,自己含飴弄孫安度晚年。

今日恰逢趙老爺六十大壽,當年受過趙老爺恩澤的附近名人義士,甚至幾處的父母官都上門賀壽。眼見天色漸晚,趙家宅子門廳內卻是愈來愈熱鬧,酒香飯氣,燈火縈繞。

終於到了正點,趙老爺在僕人的服侍下,從老宅內出來,端坐在堂內的太師椅上。宅院內本是喧鬧的幾處飯桌見趙老爺到了,都停了閑聊,轉向了趙老爺的方向。

趙老爺清苦出生,年輕時走南闖北,身子骨即便是花甲年紀也極是硬朗。他哈哈一笑,聲音如洪鐘道:“沒想到有那麼多朋友來為我趙某祝壽,趙某這些年承蒙商會和江湖朋友的幫助,先敬各位一杯。”這時,一旁的下人連忙為趙老爺斟上一杯清酒。

“各位,請。”趙老爺將酒杯舉起,向眾人示意。

宅院內的客人也將桌上的酒杯舉起:“趙老爺請。”

眾人一齊舉杯便飲。

正此時,那為趙老爺斟酒的僕人忽然面露兇相,雙手一扯太師椅旁邊的盆景桌腳。“茲”,一道銀絲被他從桌底抽出。他身形一閃,將銀絲繞了趙老爺脖頸一圈,便雙腳發力向堂外衝出。

趙老爺這一杯酒還未飲完,便被這極其鋒利的金剛絲鎖住了脖子,連聲音還未發出,便被衝出堂外的人大力一扯,頭顱與脖子旋即分離,鮮血狂噴,剎那間便將內堂染了盡紅。

“咔嚓。”趙老爺手中的酒杯落地跌碎。

“啊!!!!!”一旁守着的丫鬟被噴了一臉的鮮血嚇得尖叫一聲,便身子一軟,原地嚇暈過去。

剛放下酒杯的院內客人頓時被眼前驚變的景象驚呆了。

“刺客!”

來客中,也有不少江湖人士,只是微微一驚,便回過神來。大吼一聲,便將隨身兵器抽出,齊齊向那躍出堂門的刺客截殺過去。

那刺客躍出堂外,一扯金剛絲,趙老爺的大好頭顱還沒來得及滾落地上,就被這刺客攬在懷中,他抬眼見四五個高手撲來,冷笑一聲,忽然凌空伸手,門外兩個燈籠,早已被他事前做了手腳。那燈籠間亦是拴上了一根金剛絲,這刺客藉著金剛絲髮力,生生將向外沖的身子給扭了回來,一個打挺翻上了房頂。

衝來的幾個江湖好手,見這刺客不可思議的扭轉了身子,也是被嚇了一跳。衝上房頂的刺客,手中依舊捏着燈籠間的鋼絲。他將這鋼絲一扯。“嘭”的一聲,兩個燈籠機關開啟,頓時爆開,“噗啦”一聲,噴洒出漫天的石灰粉,一下子將整個院子籠罩的迷迷濛蒙,看不清東南西北。

那刺客收了金剛絲,冷笑一聲,將僕人衣服翻個面露出裏面的夜行衣,藉著月色隱匿行蹤,在鱗次櫛比的屋頂上幾個縱躍,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待得院內的石灰消散,眾多客人這才回過神來,嚇得不知所以。

“老爺!”

趙家的子弟和下人們,這是早已亂成一團。女眷們更是哭成一團,昏了幾個。而趙家的孫子兒子,更是一個個凶神惡煞的大吼道:“給我把那個刺客捉回來!千刀萬剮了!”趙家的護衛聽了吩咐,都操起武器,準備出門去追。

“別追了。”客人中,那率先對刺客出手的人道,“追不到的。”

“鄭師傅,你!”趙老爺的兒子大怒道。

那被稱作鄭師傅的人搖了搖頭:“這個刺客明顯是有備而來。”

他看了看趙老爺的屍體,又望了望那爆開的燈籠碎片,道:“用鋼絲殺人,他自己身上沒有沾染一點血腥,逃走的機關也事先算好。精備良久的刺殺,你們根本捉不到他的。這個刺客,早就混進了你們臨時雇的短工里。”

趙老爺的兒子恨得咬牙切齒:“是誰要殺我父親?!我父親廣結善緣,從來沒有得罪誰!”

那鄭鏢頭拾起地上的燈籠碎片,又摸了摸之前藏金剛絲的碎了一角的盆景,道:“商道中,哪有什麼永遠的朋友?如此匪夷所思的刺殺,怕也只有……殘君閣或者飄血樓了”

夜色中,一個人影忽然從房頂躍下,落在一個無人的角落,過了許久,才裝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走了出來,順着不算人多小街拐進了一間當鋪中。當鋪中的掌柜的正在清點一天的貨物。來者道:“掌柜的,當貨。”

那掌柜的抬起頭,露出統一的笑容道:“客人要當什麼?”

“東海的龍珠,崑崙的蟠桃,草原的狼皮。”

掌柜的打量了那人一眼,道:“客人請與我們老闆仔細談。”

言罷,便敲開了一旁通往旁邊的後院閣樓的門,道:“客人請。”

那人面無表情,直接走了進去。穿過這不長的過道和院子,走進了院落深處的閣樓。閣樓中,一個四五十歲的老人坐在櫃枱后,靠着躺椅,輕輕地哼着地方小調。一旁,還有其他三個人站在櫃枱前,翻着一個簿子。聽到身後來人,那三個人回過頭來。一看清來者,彷彿見鬼一般,連忙丟掉手中的東西,便往櫃枱的另一邊擠了過去。

“又是這殺星,讓着點。”那三人小聲的嘀咕着。

那人也不管這三人小聲的議論,徑直將手裏的油布包裹丟到櫃枱上,將那老者吵起:“趙余之,死了。”

老人從躺椅上坐起,將油布包裹打開,確認了裏面尚且有餘溫的頭顱,又將油布包過上,這才翻了翻眼前的簿子,那簿子上約莫十來條記錄,他翻到了趙余之的名字,便舉起紅筆,將趙余之的名字打上了叉。他又從櫃枱下取出了一個小小的布袋,道:“這是你的賞銀,一百四十兩,自己點點吧。”

那人接過賞金,也不清點報酬,道:“按照殘君閣的規矩,我現在已經是乙等刺客了吧。”

老人嘆了一口氣:“劉千城,你該收斂一點了。你是很厲害,但是這些年,你接的任務你心裏清楚,你殺了多少不該殺的人。”

劉千城抬起頭,露出久經殺戮淬鍊出鷹隼一般的雙目,冷冷道:“老東西,我殺多少人關你屁事,我做我的任務,你做你的記錄。”

老人說道:“我們殘君閣雖然是刺客組織黑道老大。有人懸賞出錢,我們就去發佈任務。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殘君閣的刺客,包括飄血樓的刺客,都有不成文的信條。不殺老幼婦孺,不殺清廉父母官。”

老人攤開眼前的簿子,讓劉千城看。“你看看,雖然我們每個月都能有很多人來懸賞,但是刺殺目標基本都是和小人結仇的善人。我們殘君閣的刺客都不會去接這些任務,哪怕報酬再高。可是你自從晉級到了乙等刺客,不論好壞,不論老幼,一律接下。我們就算是黑道,但是也有規律,人在做,天在看。”

劉千城彷彿極其不耐煩的推開眼前的任務簿子,怒道:“呵,刺客收錢殺人,天經地義,難不成還想讓天下人念你的好不成?”言罷,劉千城轉身就走,邊走邊道:“我做刺客,就是要讓天下人都害怕我的存在。我要讓天下人聽到我的名號,就如坐針氈。”

一旁的另外三個殘君閣刺客見到劉千城目光掃來,都慌忙低頭。對於劉千城的凶名,江南一帶的殘君閣分部早已如雷貫耳。不論是他極其精妙高超的刺殺術和不分善惡刺殺,都讓所有刺客對他側目。不少見過他的刺客對他的行為敢怒不敢言,若非殘君閣總部左右權衡,捨不得劉千城的凶名實力,他早已被暗中處死。而其他刺客更是畏懼他的凶名,連出手阻止的勇氣都沒有。

老人翻了翻劉千城這些年的刺殺記錄,喃喃道:“二十歲就已經是乙等刺客……我這小地方實在留不住他,不能讓他壞了我們殘君閣的名號,也不知道總部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留着這麼個殺星……難道是想培養他去爭奪天刺……既然他已經是乙等刺客,就調他去建鄴分部,那裏有甲等刺客,應該鎮得住他。”

如此過了近十年……

建鄴城內,秦淮河,青樓街道。一股胭脂水粉的靡靡味道,在夜晚的燈火中,隨着妖嬈的小調琵琶和女子美妙的歌聲,在秦淮河上緩緩迴旋飄蕩。一處不起眼的小樓中,台上一淡淡的風塵女子,捻着身前素琴,低吟淺唱,台下幾個尋常的小商人,就着這小調和一碗茶水,互相交談往來生意。

這風塵小樓上的一處隔間內,當中隔了一細長的桌子,將屋子分成裡外兩邊。裏邊坐着兩個中年男人,其中一人將窗戶支開一個小小的縫隙,讓一旁青樓女子的歌聲穿了進來,另一人坐在椅子上將一個賬目攤在桌上,桌子對面卻坐着個衣着奢華穿金戴銀的胖子。

“溧陽縣縣令,十天之內我要他死,報酬一百兩白銀。”那胖子將一個頗為沉重的布袋輕輕地擱在了桌子上,裏面嘩啦啦的聲音。這胖子吸了一下手中的鼻咽,惡狠狠的道:“這對於你們殘君閣來說,怕是賺錢最輕鬆的一次了吧。”

與他商談的那個中年人皺了皺眉,將這胖子的要求記錄在了手中的人物簿子上,口中卻道:“溧陽縣付縣令,如此清廉父母官,不過是下令打了你鍾大老闆兒子二十大板,你就想要他人頭?”

那胖子聽了這話,臉上的五官頓時扭曲在一起,怒道:“不就兩條賤命,幾十兩銀子賠給他們,他們一輩子都賺不到。那姓付的不識抬舉,把我兒子打的,現在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

中年人冷笑一聲:“姑且給你記下,不過依照我們殘君閣刺客的脾氣,你這錢,估計沒有人願意賺。一個月後,你再來吧,那時候這報酬,就原封不動的送還給你。”

那胖子冷笑一聲:“呵,一般刺客不會接,但你們的那尊殺神可就不一定了。”

中年人終於面色變得陰沉下來。

在場眾人皆知這個胖子口中的殺神是何人物,那個二十歲就殺到了乙等刺客,凶名震動江南黑道,整個大唐王朝的殘君閣分部都為之側目的劉千城。不過好在建鄴分部有甲等刺客馬中鳴坐鎮,才能一直壓着劉千城,不讓他徹底敗壞了殘君閣的名聲。否則,依照劉千城的能力,五年前就該能晉陞到甲等刺客。

那中年人正要開口說話,忽然大門“嘭”的被踢開。一個黑衣人拎着一個油布包就走了進來。“咣”的一聲,那黑衣人將手中的油布包隨手扔到桌子上,一股殷紅從油布包的縫隙滲了出來,頓時就染紅半面桌子。一旁的胖子聞着這刺鼻的血腥味,又被來者殺神滅佛一般的氣勢嚇得面色蒼白,縮成一團坐在椅子上,動都不敢動一下,生怕那油布包中的東西突然滾了出來。

“驗貨吧。”那黑衣人拖來一條凳子,大剌剌地坐了下來等着黑手掌柜。

此刻,那聽着窗外小曲的中年人也被吸引回來。看清來者后,兩人的臉上皆露出了厭惡的神色。

“你就不能收斂一點嗎?這些年,你還沒殺夠?”輕輕撩開那油布包,看清楚裏面的東西后,那中年人冷冷道。

這黑衣人,自然就是凶名赫赫的劉千城了。劉千城接過裝有報酬的袋子,又順手翻開面前的任務簿子,喃喃道:“溧陽縣,縣令?”

“你想幹什麼?!”中年人一把按住簿子,怒喝道:“馬大人吩咐的,你都忘了嗎?!要想接生意,十天以後再來!”

劉千城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扭頭就走。

“站住!”那中年人見劉千城不買賬,勃然大怒。

“聒噪!!!”劉千城大怒一聲,回身一道寒光刷的就朝那中年人面門飛去。一柄飛刀削掉了那人的一縷頭髮,猛地釘在牆上,嗡嗡顫動。劉千城漠然雙目盯着那嚇得魂飛魄散的中年人,冷哼道:“不過一個屁大點的黑手掌柜,你以為你是馬中鳴?想教訓我?要是有下一次,殘君閣可就得少個黑手掌柜。”

屋內,安靜的出奇。過了許久,被嚇得魂飛九天的胖子才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後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濕透了。

“這,這……是誰?好大,大……的殺氣。”那胖子問道。

那中年人擦了擦額前的虛汗,道:“你運氣好,你不就想見那個殺神嗎?他就是……”

“這樣清貧的縣令,連個像樣的侍衛都沒有,呵,我居然自降身份來接這樁生意。”

次日早晨,連夜趕到溧陽縣的劉千城不費吹灰之力的潛入縣衙,埋伏了一夜。本以為會有什麼侍衛守護,哪料到縣衙內實在清貧簡單,半天都不曾見幾個巡邏的侍衛。

這時,付縣令從寢房出來,伸了個懶腰,便要要去翻看一天的公文。

隔着院子的屋頂上的劉千城搖了搖頭,手中手弩“突”的射出一隻短箭。

可憐的縣令還沒從睡夢中完全清醒,便被一箭穿喉,身子靠着樑柱噗通倒下,他驚恐地望着從脖頸傷處流出的鮮血,想要出聲呼救,可血液嗆如肺中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呻吟聲,眼睜睜地看着頸血浸紅了半身衣衫。這縣令原本還能在地上掙扎撲騰,片刻之後就再沒了動靜。

劉千城收起了手弩,縱躍翻身落入園中,將這苦命縣令的頭顱斬下,收入油布包中。

“混賬!”

建鄴城殘君閣分部,坐鎮此處的甲等刺客馬中鳴聽聞了黑手掌柜的話,怒不可遏:“這劉千城越來越不把我放眼裏了。我不過回總部一趟才幾天,就這麼放肆。”翻看着這幾天間劉千城做的刺殺記錄,馬中鳴冷冷道:“這回就算總部再怎麼看重他,我也要好好給他個教訓,當年做學徒時候的規矩,該拎出來敲打敲打了。”

正說著,門又被踢開了,不是劉千城又是何人?劉千城一看到坐在太師椅上的馬中鳴,面色微微有些變化,他鼻子哼了一聲,走向黑手掌柜,道:“溧陽縣縣令,死。”

那黑手掌柜看着一旁臉色越來越陰沉的馬中鳴,嚇得不敢去接那個人頭油布包。

“劉千城。”馬中鳴忽然道,“我不在的這一個月,你做了幾樁生意?”

劉千城轉過身子,靠在櫃枱上,沉默了一會,道:“三樁,怎樣?”

看着劉千城滿不在乎的態度,馬中鳴勃然大怒,一身殺氣轟然暴漲,猛地站起,壓在劉千城面前,死死地盯着他:“我之前跟你說的,你他媽都當作放屁嗎?”

劉千城的臉色也瞬間陰沉下來,面部肌肉微微的抽搐了一下,面對着馬中鳴猛然暴漲的殺意,他不畏懼絲毫,雙目眼皮微微一顫,猶如利刃的目光,對視上去。

一個凶名赫赫的殺神,一個位高權重的甲等刺客。這兩人在堂中對峙,頓時讓在場的刺客或黑手掌柜都面色劇變紛紛後退半步。

劉千城自從學徒到如今乙等刺客頂峰這十餘年,凶名殺名早已震動了黑白兩道,他手上的人命,一些甲等刺客都望塵莫及。而甲等刺客馬中鳴,坐鎮建鄴分部七八年,刺客生涯近四十年,不少名震江湖的高手也都被他收走了性命。

兩人這一對峙,隱約一股撕扯人神經的旋風在這小小的堂中捲起。四周人只覺得這兩人從身體中,緩緩涌動出一股龐大的殺意,在半空中相互糾纏。樓外喧囂飄蕩的歌聲琵琶,彷彿也突然間安靜下來。堂中那些境界不夠的刺客或是黑手掌柜,早已被兩人劍拔弩張的氣勢給震懾的冷汗涔涔,想要逃走,卻發現雙腿早已不敢挪動。若非殘君閣此處,都是些見慣了生死殺戮的劊子手,普通人早已被這兩人的殺意給當場逼瘋。

劉千城嘴角微微上翹,彷彿面對馬中鳴的氣勢毫不為意。

馬中鳴本以為自己久經殺戮的殺意騰起,劉千城定要節節敗退,跪地求饒,哪料到這劉千城絲毫不受干擾。

刺客經歷過多年的血液洗禮之後,都會由內而外的產生一種令人畏懼的嗜血殺意。尋常刺客雖然有這種令普通人畏懼的氣勢,卻不知道如何掌控運用,收放自如,如若面對些江湖經驗豐厚的老手,這些刺客還未能近身,便被人發覺了殺氣暴露行蹤。若刺客能將這種殺氣控制收斂,便足以成為乙等刺客的頂尖人物。

馬中鳴本以為劉千城是一個只知道殺戮和鮮血,一直在刺客境界門外徘徊的嗜血狂徒。哪料到此番試探,竟然才驚覺劉千城的刺殺之道和境界修養,早已超出了他的想像。

“這殺意……早有甲等刺客的資格……”

馬中鳴刺客,也才突然意識到,殘君閣總部對劉千的重視,不無道理。而他也瞬間意識到,劉千城這些年的屠殺,並非是單純的殺人。這些年的鮮血洗鍊,他早已成為了一個絕對不遜於自己的“甲等刺客”。

劉千城彷彿洞察了馬中鳴的驚駭,冷哼一聲,竟抬腳進了一步。

“劉千城!”馬中鳴被劉千城這進一步壓迫,眼中金光直冒,胸口氣血翻滾,竟險些一口血噴了出去,他一咬舌尖,強忍住頹勢,大怒吼道,“你想造反嗎?!”

劉千城稍微楞了一下,雙眼眯起,這才想起馬中鳴甲等刺客的身份。顧及着甲等刺客和殘君閣的規矩,劉千城似是在嘲諷的眼神中,驀地收掉了騰起的殺意。

“此人這氣焰不殺,絕對是養虎為患。”

馬中鳴腦中盤算着,定要藉此機會,讓劉千城以後規矩一些,於是冷笑一聲,道:“劉千城,你公然頂撞甲等刺客,你可知錯?”

劉千城原本變淡的臉色,在聽了他這話之後,臉色旋即變得極其難看,他強忍着怒氣,道:“馬大人,得饒人處且饒人。我有錯頂撞了你,給你賠禮,你也不要逼人太甚。”

馬中鳴一拍桌子,怒道:“我殘君閣等級分明,規矩也不容任何一個人挑釁。今天那麼多人在場,若不按律懲罰,何以服眾!”

“哼哼。”馬中鳴用手指用力地敲着桌面,“忤逆上級命令,公然頂撞上級,這兩條罪名的任何一條,足以讓總部加你死罪。”

劉千城此刻將牙咬的嘎嘎作響,環視四面的其他刺客和黑手掌柜。他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人都移開目光,不與他對視,但都湊在一起,議論紛紛。

眼見着馬中鳴咄咄逼人的勢子,劉千城怒極反笑,一拳將櫃枱砸了個七零八碎。當即抽出匕首,便將自己左手小拇指給削了下來。殷紅的鮮血瞬間沾染了他整個左手胳膊,劉千城強忍着劇痛,將衣角成布條,裹住傷口:“劉千城自知有罪,斷指謝罪,懇求大人原諒。”言罷,他便將自己斷掉的小半截手指從血泊中拾起,丟進自己的嘴裏,“嘎吱嘎吱”的嚼了幾口,便生吞下去。料想馬中鳴不敢再尋自己麻煩,劉千城擦乾了從嘴角溢出的血絲,扭身踹開堂門,大踏步的離開了。

這一場變故來的如此突然,發展也實在驚人。在場的黑手掌柜和其他刺客早已被二人的針鋒相對嚇呆了。劉千城離開了許久,這才一一的緩過神來,面面相覷。

依照劉千城的性格,怎麼會如此簡單就自斷手指。回想着劉千城方才吞食自己斷指的眼神和兇悍的姿態,馬中鳴此時才發覺自己的背後早已被冷汗打濕了一片。

“把此事通知總部,建鄴分部怕是要多些甲等刺客,才能鎮得住他。”馬中鳴腦中閃過了許多念頭,回頭想聯繫總部的黑手掌柜吩咐道。

消息,很快的就通過殘君閣情報網,送達到了殘君閣廬州總部。約莫十天左右,總部便派遣兩名甲等刺客——盧峰、趙太桓火速趕到建鄴分部。

分部閣樓中,尚在閣樓中的黑手掌柜和刺客,都小心翼翼地向兩位甲等刺客回報着那天的情景。

盧峰咽了一口茶,靠在太師椅上,道:“這個劉千城這些年一點都不安分啊。”

他扭過頭,側身看了一眼旁邊的趙太桓笑道:“話說,老趙,這個劉千城當年的學徒考核,不就是你去評判的嗎?”

旁邊精瘦的趙泰元眼中一抹冷漠閃過,道:“當年學徒考核,劉千城在結束之後,依然把另一名通過考核的小子殺了。當時我驚嘆他心狠手辣和高超的暗殺術,所以沒打算懲罰他。沒料到這些年,倒成了棘手玩意。”

盧峰將茶碗中剩餘的茶水一口吞下,抖了抖藏滿了暗殺之器的衣衫,一股殺意慢慢騰起:“這回來,殘君閣高層已經決定,不再對劉千城繼續縱容下去。如果他還我行我素,繼續敗壞殘君閣在黑白兩道中的聲譽。就直接將他處死。”

趙太桓抬起頭,望了望窗外的日頭,問了問旁邊的黑手掌柜:“馬中鳴什麼時候來?他尋常都來的那麼晚嗎?”

一旁的黑手掌柜慌忙應答道:“也不是,也就這幾日馬大人來的有些晚,每天的神態都好像特別疲倦一般。”

“哦?”趙太桓微微一皺眉,尋思到,殘君閣的刺客,經過學徒時的殘酷血腥的訓練選拔,體力精力早已超乎常人。稍有些難度的刺殺,都需幾日幾夜的埋伏不動,等待目標進入最佳刺殺範圍。能讓甲等刺客都能面露疲憊的樣子,難道這劉千城已經讓馬中鳴頭疼到如此地步?

想到這,忽然趙太桓與盧峰微微一顫,猛然從椅子上跳起,一股血腥殺意竟從門外緩緩地飄入進來。

“嘎吱”堂門被推開,只見劉千城手拎着一個木匣,慢慢地走了進來。劉千城一進堂內,便看到兩位甲等刺客死死地盯着他。他自然是見過這兩位了,不過他也不過瞥了兩人一眼,便徑直向櫃枱的黑手掌柜走去。

見着劉千城對自己視而不見,盧峰大怒便要出去教訓他。卻被一旁的趙太桓攔住,示意他靜觀其變。

劉千城將手中的,木匣噗通丟在桌子上,什麼話也不說。便扯來一張椅子,大咧咧的坐了下來。黑手掌柜面色變了變,自從那日劉千城與馬中鳴扯破臉皮之後,劉千城彷彿收斂了很多,再也沒有來過分部翻看任務簿子,不知這回他又做了哪一樁生意。黑手掌柜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你又做了哪樁生意?”

邊說著,就將那匣子打開。那黑手掌柜看清木匣中的東西,頓時嚇得臉色煞白,彷彿手裏捧着一團毒蛇,大嚎一聲將木匣子扔了出去,連連退了幾步,緊靠在牆上,手指着劉千城,嘴唇不住的打着哆嗦“你,你,你……”

那木匣落在地上,咔嗒的從中滾出一個碩大的頭顱,沾染着已經發臭的黑血,直撞到牆角才停了下來。

盧峰和趙太桓不曉得這見慣了人頭的黑手掌柜怎麼見到這個頭顱就如此受驚嚇,皆定睛看向那頭顱。雖然死去有些時間,頭顱已經蒼白無血色,發黑的污血將臉染的亂七八糟,但是眉目間依稀可辨,竟是馬中鳴的項上頭顱!!!

劉千城端起一碗茶,喝了一口,道:“既然馬中鳴跟我按殘君閣的規矩來辦事,我也就按殘君閣的規矩跟他辦事。既然我殺了甲等刺客,按規矩,我劉千城現在就是甲等刺客。”

“劉千城!”盧峰和趙太桓哪料到劉千城如此心狠手辣,更驚駭馬中鳴何等實力,竟然死在劉千城手中,一股怒火頓時從胸中燒起,當即兩人短劍鋼刀飛起,就要將劉千城就地正法。

劉千城雙眼中一道冷光,身形一閃,眾人眼中一花,就聽“轟咔”一聲,盧峰和趙太桓便被劉千城一手一個,鎖住喉嚨,按在了牆上。

“哼”劉千城揚頭冷笑,“原來殘君閣的甲等刺客如此不濟,我真羞愧被一群跳樑小丑壓了那麼多年。”

盧峰和趙太桓怎麼能想到一個照面,自己連劉千城的一片衣角都沒摸到,就兩人被他按住了命門。殘君閣分部在場的刺客和黑手掌柜,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那劉千城猛然爆發的強大殺意,比之前些日子與馬中鳴對峙時,翻了數十倍有餘,如此陣勢,哪還敢有人上前阻攔。

劉千城雙手慢慢施力,盧峰與趙太桓二人臉色逐漸由白變紫,雙腳凌空撲騰的頻率也慢慢變小,眼見的二人都舌頭外伸,翻起白眼,將要命喪於此。劉千城一松雙手,那二人猛地跌落下來,癱坐在地上,不住的喘息咳嗽,半天都沒回過勁來。

“既然殘君閣至今從沒有人敢殺甲等刺客晉陞,那麼我劉千城就是古往開來第一人。”

言罷,大笑一聲,便推門而出,誰人都不敢攔着。

過了許久,盧峰和趙太桓這才緩過勁來,慢慢地從地上爬起。

“這事……一定要讓總部知道”

盧峰和趙太桓想到方才劉千城猶如地獄修羅一般的兇殘,被嚇破膽之後,哪裏還敢在此處多呆,當即屁滾尿流的逃回廬州總部去了。

雖然殘君閣的規矩中,確實有一條,低等刺客能刺殺高等刺客,便能直接晉陞高等。但是從殘君閣創立以來,乙等和甲等刺客都是千錘磨練的精英,哪裏是那麼容易被低等刺客刺殺。更何況甲等刺客更是精英中的王者,每一個甲等刺客的誕生,都是殘君閣極大的代價才換來,又豈能隨意的被抹殺替代。這一條規矩,卻彷彿名存實亡,早已被殘君閣的刺客所忘記。

消息很快的又傳回了殘君閣總部。

可是,幾乎是在劉千城殺了馬中鳴的同時,殘君閣總部之中,也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坐鎮總部的三大甲等刺客林肆,殺了殘君閣閣主,成為新一任殘君閣閣主。林肆上位之後,立刻血腥鎮壓了長老會,讓消息沒有惡化擴散出去。等到盧峰和趙太桓趕回總部之後,殘君閣早已變了天下。敵眾我寡的情況下,他兩人只得臣服。而劉千城之事,雖然有提及,可是與劉千城之舉幾乎相同的林肆,又豈會定劉千城罪名,更抓着這件事,當成掌權之後的第一把火,將殘君閣那條“刺殺篡位”的規矩加重提及。劉千城也順理成章地成為建鄴分部的唯一甲等刺客,為建鄴分部的一把手,坐鎮建鄴分部。

變天的消息,很快的傳遍了大唐王朝黑道天下……

殘君閣此後數年,在林肆的領導和革新下,整體實力又猛然拔高了許多。原本安於現狀的高等刺客,也都猛然驚醒,生怕某夜睡夢時候,便被自己的手下給斬去了頭顱。不過此乃后話,暫表不提。

話說,殘君閣高層變動和自己成為甲等刺客的消息傳到劉千城耳朵里的時候,他彷彿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建鄴城外的一座山上,劉千城坐在一棵老樹上,眼中遙遙的望着不遠處建鄴的繁華,忽然長嘯一聲,這一聲啼破長空,直震得山林間驚鳥亂飛,落葉簌簌。

這一日,他經歷二十年的血腥磨練。

刺殺馬中鳴一役,卻耗費了他太多的精力。雖然劉千城之實力遠超馬中鳴,可馬中鳴作為甲等刺客,便是以反刺殺術在保鏢侍衛任務中名動一方。自從他開始埋伏欲對其下手之後,馬中鳴也早有察覺。此後的十日,整個建鄴城完全成了他們二人的戰場。不論是日常休息的小棧,繁華的街道,人來人往的酒樓,都有可能成為一場隱秘交鋒的場所。鬥智謀,斗精力,斗體力,斗經驗。稍有不慎,便會被對方取走性命。

這一場刺殺與反刺殺的交鋒,終於在劉千城的一次搏弈中分出了勝負。當劉千城割下了馬中鳴的頭顱后,一股從未有過的倦意猛然席捲而來。此後近半年的時間,劉千城再也沒有接手任何一樁生意,每日只是來到這一座山上,靜心打坐,慢慢地恢復已經幾乎乾枯的精神。

所有人本以為劉千城掌權后,整個建鄴分部會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可過了小半年時間,卻發覺劉千城突然陷入了沉寂,只做一個甩手掌柜,許久都沒有露面,甚至連一樁生意都沒有接。

眾人為此略鬆了一口氣。

可是誰知道,半年之後,一場更大的震蕩席捲了整個黑道。

殘君閣首席甲等刺客劉千城,向天刺韋城發起了挑戰。

這一場刺客的交鋒,整整持續了半年時間……

當黑道中殘君閣和飄血樓,以及其他道上的刺客,聽聞了這場交鋒之後,都悄然離開了漩渦的中心——帝都長安城。

這一座刺客眼中的繁華孤城裏,只剩下了站在刺客之道巔峰的兩個人——韋城、劉千城

天刺,刺客中的至尊稱號。自從天刺出世以來不過二十多年,天刺稱號早已易主近百次,韋城獲得天刺鐵牌也不過才十日有餘。而面對着凶名絲毫不弱於天刺的劉千城,黑道之中,早已翹首以待,等待着這場交鋒的最終結果。

若是尋常天刺的爭奪,依照天刺的易主頻率,誰也不會在意最後的贏家。

但是這回,卻是飄血樓和殘君閣倆家頂尖刺客的正面交鋒。黑道刺客組織兩大巨頭的頂級刺客交鋒,早已不是一般的對陣。最終,能走出長安的那個人,便是新一任的“天刺”。也代表着殘君閣和飄血樓頂級刺客的水準。可是,誰也沒料到,這場交鋒,竟然持續了半年都沒有結果。聚集在長安城外的黑道中人,早已擠滿了驛站客棧,只等待最後的戰果。

如此過了整整半年……

終於忍不住的黑道眾人決定進城。當他們在一間客棧的樓頂上,發現了已經開始腐爛的韋城的屍體后,才意識到,原來這場交鋒,大概半月前就已經結束了。而這場交手的勝者劉千城,卻消失在了長安城中。

這一場曠古爍今的交鋒,劉千城即便取勝,也絕對是傾盡全力。而黑道中,其他對天刺之位虎視眈眈的人,也大有人在。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事情,在天刺的爭奪歷史中,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劉千城得手之後,早已瞞天過海,隱沒了所有的行蹤,悄然離開了戰場。

自從劉千城奪得天刺鐵牌之後,已然過去了三年

當年的震蕩依然延續,天刺出世數十年,天刺鐵牌幾乎十幾天便會易主一次,然而自從劉千城將天刺鐵牌收歸囊中之後,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將天刺鐵牌從劉千城的手中搶出來。

而企圖暗殺劉千城,卻被劉千城反殺的頂尖刺客的數量早已超過了劉千城自出道以來所殺的人數。最甚者,劉千城一日便斬下了先後五個來奪天刺鐵牌的人的人頭。

終於,劉千城之天刺威名威懾黑白兩道,此後一年,再也沒人敢染指劉千城手中的天刺鐵牌。

劉千城於殘君閣之地位當之無愧的第一把交椅,便是殘君閣閣主林肆對他也要禮讓三分,調任他去最繁華的長安分部坐鎮。

無數慕名而來,請劉千城出手暗殺異己仇敵的人,更是踏破了殘君閣的大門。而每一樁生意的報酬,都足以讓劉千城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甚至富可敵國。可是,自從劉千城晉陞甲等刺客之後,便很少再去黑手掌柜那裏接生意,所以無數請他出手的人,都碰了一鼻子灰,黯然離開。

永徽二年,一封密令從殘君閣總部加急送往長安分部。

當劉千城看完了這密令之後,也略微感覺驚訝錯愕,這密令竟是只存在殘君閣歷史中的“殘君令”。

殘君令,自殘君閣建立之初便存在的絕對不可違逆的命令。此令一出,殘君閣不論是和等級的刺客,都必須無條件的完成密令任務。

最為神秘的是,這殘君令並非殘君閣高層所下達,而是密信送達殘君閣總部,再由總部下達。這殘君令的由來,傳說是殘君閣的建立者及其後人掌控,只是這殘君閣的建立者是誰,早已不可考究。

而殘君閣有記載來,殘君令也不過才出現一次。而這一次的殘君令,則是指定甲等刺客劉千城,在指定日期當夜子時,刺殺途經國舅府門口的轎子中的人。

雖然劉千城對這殘君令的要求頗感不解,但是自己畢竟是殘君閣之人,也不去疑惑這殘君令的由來,便做好最精密的準備,打起十二分近精神,來完成這一次的任務。

按照規定的時間,劉千城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準備。這一個月,劉千城將國舅府附近的踩點完畢,反覆度量了潛伏和脫身的路線,實現設好機關陷阱和隱蔽之處,也備好了面對各種突發情況的應對措施,只待當夜的刺殺。

殘君閣的總部中,關於劉千城已經記錄成冊的卷宗中,停在了這一年。

“永徽二年,天刺兼甲等刺客劉千城,行‘殘君令’,百日無訊,任務目標安然無恙,刺疑似失手而亡。”

劉千城刺殺失敗失蹤的消息一出,不論殘君閣和黑白兩道都一片嘩然震蕩。能取劉千城性命的,到底是何方神聖?然而,更讓人在意的,則使象徵刺客至尊身份的天刺鐵牌,也隨着劉千城的失蹤,一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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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楔子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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