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定策
眾人只盯着酋長與他撥弄的炭爐子,心脈已不自覺的加快跳動起來,正等着那“意思”之後的言語,突聞一聲輕響,隨着炭爐里猛然躥升起一條火線,酋長左手輕撫的茶几已寸寸斷裂散落於地。
大祭司瞬間驚出一身冷汗,心想:“酋長的功力又有精進!”身子已不自覺的顫抖着緩緩站起,道:“君……君……君上,上……上……上天……”
酋長見大祭司額頭已見汗,又見大長老等人也隨之緩緩站起身來,不敢直視自己,更有人輕步退了一兩腳,右手將樹枝輕輕插在火炭里后,起身上前扶了身子又猛然一顫的大祭司坐下,道:“大祭司,我想先聽聽眾位賢者的意思,尤其是大祭司你老的意思,畢竟天意,只有你老最清楚!”
大祭司一時如坐針氈,連稱不敢,冷汗仍不見停,因為他不知酋長話里的“畢竟天意,只有你老最清楚”,到底是譏諷還是真意,或是點他一點!
就這遲疑,酋長又請了其餘眾老坐下,隨之轉身坐回椅子上時,插在炭爐里的樹枝剛好燒斷,爐中又升騰起火苗來。
火苗漸小熄滅后,一縷淡淡的輕煙繚繞升起,緩慢的向屋頂而去,似乎連酋長的臉也看不清。
眾老低頭沉思之際,酋長左手往茶几伸去,正想端了茶杯喝茶,撈空了才反應過來,茶几已散,自己的茶杯也沒有放在這裏。
酋長訕訕的將手縮了回來,看着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假裝在思考的眾老,道:“大祭司、大長老,二老不開個頭,眾位賢者都不好意思說話,煩請二老先提個人選看看!不過,有一點我要強調,劫難後果難料,我們做的決定,要為我族的千秋萬世着想!”
大祭司與大長老見酋長說著,雙眼只在他們二人身上瞟來瞟去,知道已躲不過,對望一眼后,心裏同時想到:“現在情況不明,酋長心意不清,若報個自己或家裏之人,則怕引起內亂;若報對方或對方家裏之人,又有可能弄巧成拙,弄假成真,這可萬萬使不得!”
現今局勢,一人未定,其餘祭司、長老就算能上祭台,也要靠後。
二老想了片刻,隨之眼睛一亮,竟同出聲道:“第一人自然該請老夫人,不知君上與眾位老兄弟覺得如何?”
老夫人,自然就是酋長的老母親。
酋長聞言,自然歡喜應允,含笑點了點頭,道:“有云:‘百善孝為先!’老太太自然該是排了第一!”
大祭司、大長老與酋長先後語落,其餘眾祭司、長老互望幾眼,既是大祭司、大長老所提,又是酋長母親,酋長也同意,自然就不能反對了。
沒想到這麼快就少了一個位子,眾人心裏已開始忐忑。
眾老神情盡收眼底,酋長突然小聲的放笑,隨之伸手自自己開始數數,一直數到四長老終,剛好數到九,道:“眾位賢者,真是天意,這裏九人,加了老太太,可不是剛好十人!”
酋長言出,只如天籟,自大祭司測算出“五九”之事始,直到現在,眾老從未有這般輕鬆,一時已拜倒在地,磕頭道:“君上聖明,君上聖明!”
三拜后,大長老跪直身子又一揖,道:“君上,為了我族子孫繁衍,千秋萬代,我等當仁不讓,自要燃盡老身,天劫求存,為我族盡最後心意,雖死不悔!”
大祭司也嘆道:“老啦,老啦,原不該我等來承擔這萬鈞巨擔,可若讓年輕人挑起擔子,這擔子太過沉重,又怕他們心中有懼,心性不穩,最後壞了我族大事,還是自己做事才安心啊!年輕人嘛,還需日後多歷練歷練,總有機會為我族效勞!”
大長老與大祭司之言,頓時得了滿堂喝彩。
眾老喧嘩之聲轉高,酋長扭頭望了內室一眼,冷冷道:“小聲些吧,別吵了夫人休息!”
眾人聞言,一時醒悟過來,慌忙住了嘴,屋子裏又安靜了下來。
片刻后,酋長抬眼望了望屋頂,其實是在望天,隨之搖頭道:“非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走向極端!方才眾賢所言,夜裏似有奇遇,依我看,怕是上天再次警示!眾位賢者,我打算明日親自去祭台祭告天地,請求庇佑我族,不知可否?”
大祭司剛坐下片刻,聞言一驚,忙又起身擺手道:“君上不可,萬萬不可!”雖是儘力控制了音量,但仍是有些大,只讓酋長眉頭又一皺。
大祭司見酋長瞧來,也不知是生氣,還是疑問,但也壓低了聲音,道:“君上,上天意旨,大水至祭台之頂,而祭台上最多只能容下十來人,加上要備食水,則更顯擁擠。島上之民萬千,君上祭告天地,此事一旦傳開,勢必引起大亂,請君上三思,萬不可讓此事傳揚了出去!”
酋長含笑道:“大祭司所言,我豈會不明白?只不過去祭台禱告而已,誰又知道我禱告的是什麼,何來此事公開,又哪裏來的大亂!”
大祭司聽了酋長之言,才知自己急了些,以致無智,只訕訕坐回了椅子上。
又聽酋長道:“不過,我想了想,大祭司所言不無道理。近日沒有節慶,突然前去祭台,也不排除有那聰明之人猜出些什麼來,就依大祭司之言,不去禱告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酋長說道“那聰明之人”,田才的身影同時在眾人腦海閃過。
酋長想了想,又道:“眾位賢者,祭告天地雖說不必,但總要準備些什麼,以應不時之需,若是在島上築堤建壩攔擋大水,不知是否可行?”
大長老看了大祭司一眼,對酋長拜道:“君上,這……這……”
雖沒有說出來,但眾人已明其意,祭台祭告天地也不行,遑論大張旗鼓的建壩築堤,那與公之於眾又有什麼區別!
何況,孤島如此之大,若要建壩攔擋大水,短時間內如何能建成,時間上就不允許;再者,圍島築堤,得挖多少土石,怕堤壩沒建成,倒把大島挖深了,說不定更添危險;最後,若建個不大不小的圍子,既救不了多少人,怕也經受不住大水浸泡,到時同樣救不了人,豈非無用之功?
眾人心裏只有一個聲音反覆回蕩,建不得,建不得呀,酋長可不是糊塗了。
酋長見了眾老神情,輕笑道:“眾位賢者誤會了,我說的是準備以應不時之需,自然是有需要時再建,若無必要,也就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