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絕境

沒有安慰，沒有開導，即便將人當做幼崽教育，但九尾狐依舊清楚那個人類自身的傲氣和能力。

雪白的狐耳有些不安地抖了抖，半獸化的城市意志表情絲毫未變，轉身將人連同自己的尾巴一道，全數擁進了懷中。

一塵不染的狐狸毛將他整個埋了進去，又被餘杭妥帖地抱在懷中，加之幼化的軀殼作為理由，難得不需要隱瞞情緒的布魯斯終於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都是無聲無息的，即便流淚也不例外，通過裹着男孩的狐尾，餘杭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人身軀的輕輕顫抖，眼眸中劃過一絲淡淡的心疼。

不過蝙蝠的控制力向來強悍，就是幼年體的崩潰，也沒能持續幾分鐘，再抬起頭來時，所有的情緒都已被重新妥帖地掩進了他的眼眸中，彷彿那些令人心悸的顫抖和哭泣都沒有發生過那般。

他很快從鬆鬆攏着的狐狸尾巴中掙扎了出來，安穩站在了地上，餘杭看着人倔強的樣子，久違得感受到了頭疼。

“走了吧？”明甬瞥了眼兄長的表情，又看了眼故作淡定實則紅了耳垂的蝙蝠，極有眼色地把疑問吞回腹中，默默上前解圍，“是時候出去了。”

“準備出去吧，”九尾狐俯首看了眼板正的人類男孩，輕輕嘆道，“走出這裏，你就不是孩子了，剩下的人生也該自己走了。”

作為科技側超英，蝙蝠俠顯然沒反應過來城市意志的真實意思，聽到這種明顯話裏有話的說法，他疑惑地側首，面上的問號都快化作實質了。

“就是你想的那樣，”明甬瞥了眼難得坦誠的人類，“事實上，這些年，你父母的執念並未離開。”

“從你歷練看到哥譚的蝙蝠俠出現，再到你夜巡、多次受傷甚至瀕死，”鮫人淡漠的眸子裏極快地閃過一絲善意的調侃笑意，“你猜，你的父母看到了你多少黑歷史，瑪莎夫人又哭了幾次？”

話音剛落，蝙蝠俠的神情就瞬間定格，凝固在了臉上，這是某種混合著錯愕、震驚、驚喜、窘迫和心虛的複雜。

緊接着，羞憤的紅很快便沿着他的頸項爬了上來，布魯斯徒勞地張嘴，似是想要向自家父母辯解些什麼，到最後，卻只發出了個忿忿的氣聲來。

“罷了，”便是見慣了人類間的生死別離，看到了現在，餘杭也還是心軟了，他揮手，“離開前，和你父母的執念道個別吧。”

瑪莎夫人和韋恩先生的魂魄早已去往往生，但他們做為父母，想要保護孩子的本能和執念卻還在，甚至成了自家孩子的保護靈。

無論是作為執念，還是作為守護靈，他們都已在現世存在了太多年，靈體晃晃悠悠得，已經快散了。

陰陽兩隔從不是句空話，無論鬼魅想要滯留人間，還是普通人入陰界，都需要付出相應代價，人類付出的是陽壽，鬼魅的則是陰氣了。

執念往往是雙向的，維繫這兩個“鬼魂”存在的，除了當年死在小巷中、對自家孩子放不下心的年輕夫妻，還有這個明明長大、卻從不曾放過自己的孩子。

可人力終有盡時，畢竟早已是生死相隔，就是執念再深，都會在時光的消耗中漸漸泯滅、失去能夠維持存續的能力。

說實在的，父母的執念能夠陪伴自家孩子這樣久已屬實難得，能在這樣的幻境中讓城市意志出手為雙方搭橋相見的更是少數。

執念雖已不是布魯斯的父母本人，卻依舊擁有着托馬斯先生和瑪莎夫人該有的智慧、記憶和思考方式。

無論如何，對這樣一個即將放下此事、沿着既定道路前行的孩子來說，也算是個聊勝於無的安慰了。

陰陽太極，正負相生，開啟交流通道需要兩個城市意志同時出手，瑩瑩光亮明朗了昏暗，餘杭和明甬同步打出了相反的手勢。

此時，隨着蝙蝠俠真正的放下，原本還會變幻的絕境也徹底破碎開來，他們所在的空間已重新變成了布魯斯原原本本的精神世界。

地面是大片沉鬱的青灰色，天空是彷彿永無光明的鉛灰色，也只有某個角落裏，有一小團錯雜的色彩。

穩重的黑色和稍顯活潑的鋼藍色環繞在瑩亮的色團身邊，呈戒備狀面對着這行不速之客，若不是布魯斯在場，怕是要直接攻擊了。

城市意志雖沒進入過誰的精神世界，但最基本的東西還是清楚的，在沒有經過系統修鍊的精神世界中，本體氣息就是通行證。

有了本體氣息還自主防範的雖不是沒有，但也屬實少見，至於這種連自己都防備，本體氣息在場，化身都蠢蠢欲動想要攻擊的，還真是頭一次見。

明甬和餘杭當然不會與人類計較，手印結完，淺翡翠色與幽藍色相互交融，旋轉的太極八卦圖樣瞬間映亮了周身。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餘杭的聲音在寂靜中尤為清晰，明甬手中還握着白璧，自然是由他來充當相對吃力些的“陽”。

“兩儀生四象，”說話間，明甬掌心向上，雙手輕抬，幽藍色的光束引導着逸散的流光在太極圖樣周圍凝集，“四象生八卦。”

最終成型的圖樣旋轉着緩緩上升，光暈灑滿了整個精神世界，兩個半透明的靈體在陣圖的籠罩下顯出身形來。

雖說自身沒有親友，但對久別重逢、幾乎無法控制表情的布魯斯，明甬和餘杭當然是能猜到他的心思。

兩個城市對視一眼，趁着在場的人都沒注意到他們，不約而同地悄悄退到了角落，將空間留給了許久未見的韋恩家人。

至於時間，兩個執念剩下的時間並不太長，況且作為蝙蝠俠，再怎麼想念家人，再怎麼捨不得父母，布魯斯也是有分寸的。

果然，不過片刻，站在角落中，規規矩矩沒有偷聽的餘杭和明甬就看到，三人重新抱在了一起。

瑪莎夫人眼角還帶着未擦凈的淚花，嘴角卻已帶上了不易察覺的笑意，托馬斯先生一手摟着妻子，一手輕撫著兒子的背部。

布魯斯的眼睛有些紅，卻到底維持住了當下的表情沒讓人看出端倪，遠遠地看去，他唇瓣開合，似是又說了些什麼，逗得兩人都輕聲笑了起來。

見布魯斯向他們招手，餘杭帶着有些體力不支的明甬一道走了過去。

向在場的兩個陌生人禮貌性地問好后，幾乎是半掛在餘杭身上的明甬轉向了布魯斯，忽然開口喚道：“布魯斯。”

“？”哥譚的小王子側首，面上帶着些疑惑的表情，“怎麼了？”

九尾狐的草木香還繚繞在四周，父母俱在、其餘都算是隊友的情況下，蝙蝠俠的神經難得放鬆了下來。

“瑪莎夫人和托馬斯先生存在的時間不太久，”明甬有些遲疑地看了眼面色輕鬆的三人，語調有些遲疑，“你不再陪陪他們么？”

“多謝兩位先生的幫助，也謝謝你們的好意，”布魯斯剛要出口的話被瑪莎夫人打斷，這位優雅的夫人將自家孩子摟在身邊，呈保護姿態，“不過不用了。”

“布魯西長大了，”大概是剛哭過的原因，她的眼眸中還帶着些淺淡的紅，但等眾人看去時，她卻正微笑着，驕傲地看着身邊許久未見的孩子，“已經不再需要我們的陪伴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有些事情總是要面對的，不管是死亡，還是離別，”這位偉大的母親彎腰，輕輕在兒子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既然之前是布魯西送我們離開的，那這次，也讓我們送送他吧。”

“走了。”餘杭知道韋恩夫婦的意思，仗着自己離明甬近，他輕抵了抵對方的腰，示意先出去，其餘情況回頭再說。

明甬雖因着傷勢有些昏沉不清，連思考的速度都慢了不少，但基本的情商還是有的，被餘杭動作一提醒，幾乎瞬間便回過味來。

當年小巷裏的槍殺案給布魯斯帶來的記憶實在太過深刻了，雖說在餘杭、明甬和父母的開導下總算是勉強放下了，但終究還是有癥結在的。

蝙蝠俠根本不會相信其他人的言辭，但要知道，有些時候，對接觸不到這個領域的存在而言，不用說完完全全的查證了，就是理解，都是做不到的。

他們現在帶人主動離開還好些，若是真讓他看到自家父母“魂魄”碎裂在面前，怕是要留下更久的陰影。

明甬輕輕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白璧向空中拋去，縹緲的淺藍色一閃而逝，穩固的通道呈現在幾人眼中。

先出去的是餘杭，蝙蝠俠再怎麼強大，盔甲中的布魯斯也還是個人類，在這樣的情況下，勢必需要一個城市意志先行進入通道護住他。

待布魯斯與父母揮手告別、進入通道后，留在最後的明甬看了眼依舊微笑着的兩位，輕輕頷首，既算是告別，也算是應下了對方關於盡量保護布魯斯人身安全的請求。

等明甬進入、白璧收起，連接着精神世界和外界的通道口緩緩消散，那兩個依靠在一起的身影頓了頓，終於散做了漫天的金色光點。

※※※※※※※※※※※※※※※※※※※※

作者沒有話說，不是故意不更新，也不是故意晚更的，作者忙得晚飯都沒吃，凌晨又累又冷，又餓又困的作者真的是過於凄慘了。

今天就這麼一更了，晚上也沒有了，這章有些倉促，沒有很認真修改過，因為我還想擁有為數不多的頭髮並在通宵中保住小命，希望各位理解下、

我知道這個時間大概大家都去考試了，但還是希望回頭看的時候不要忘記評論，這個作者其實真的超好哄的，哪怕是過了時間的關心，作者也還是會很感動的！

這裏依舊是渴望評論、掙扎更新的作者君，希望大家不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