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時候,秦猛已經站了出來,他也猜知這行人必然是京中顯貴,知道自己是得罪不起,所以語氣並不頤指氣使,“各位,請停下了吧!”
這行人馬頭前二騎見有兵士阻攔,聞聲之下馬上一揚手讓隊伍停了下來。展昭和秦猛往前走去,但見那隊伍頭前一騎往前提了提,沒說話之前笑聲便傳了出來,“哈哈哈,秦猛兄,別來無恙啊!”
秦猛聽着這聲音十分熟稔,愣了愣神,待看清馬上那人這才驚疑道,“韓琪?!怎麼是你?”
韓琪滾鞍下馬,往前拱手道,“秦兄,今日怎麼親自來守城門了?”
秦猛定了定神道,“韓兄弟,今日不同往日,為兄我有重要軍務在身,你這是要出城么?”
韓琪低聲道,“不瞞秦兄,不是我要出城門,是駙馬爺要出城門,秦兄能不能行個方便?”
秦猛聞言心中一驚,他與韓琪早有交情,知道韓琪口中的駙馬爺便是墨池宮的陳世美,現下陳世美聖眷正隆,那可不是他能得罪的,若是在平時,秦猛怎麼說也要大開綠燈放行,可是今天卻不行。
秦猛不好明言拒絕,便將目光轉向在一邊聽着他們說話的展昭。展昭不知韓琪是何人,他只是在想眼前這個貴人會不會和三手真人劉道通等人有勾結。
展昭見秦猛用眼神示意自己出面,他便順水推舟的問道,“秦虞候,這位是......”
秦猛心中一松,隨後介紹道,“哦,這位是墨池宮駙馬府的家將韓琪,我們是多年的好友,韓兄弟,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御貓展昭展雄飛,是包大人派來幫為兄守把城關的。”
展昭聞聽介紹,便知那車轎之上坐的正是惠國長公主的駙馬陳世美,也是陳年家嫂的原配夫君。他心中暗道巧合,但也對陳世美此行起了疑心。
韓琪聽眼前這人便是展昭,心中不由一凜,暗想駙馬爺此行,多半是要無功而返了。
展昭問韓琪道,“駙馬爺夤夜出城所為何事?”
韓琪剛要回答,就聽車轎里的陳世美突然咳嗽一聲,出言問道,“韓琪,外間何事駐留?”
韓琪趕緊退回到轎前說道,“回稟駙馬,開封府的展昭展護衛奉命守把城門,問我們出城何事。”
轎中靜了片刻,又聽陳世美道,“你且請展護衛近前來說話。”
“是!”韓琪應聲而退,來見展昭講明來意。
展昭聽韓琪說陳世美讓自己近前說話,他心中留神,但也不得不從,畢竟陳世美是皇親國戚,能和包拯平起平坐,他一個御前三品帶刀侍衛還真是只有被呼來喝去的份。
展昭走至陳世美轎前躬身施禮道,“駙馬爺,展昭有禮了。”
陳世美一挑轎簾,矮身出了車轎,他先是看了看展昭和前方不遠處的城門樓,然後負手站在車轅之上問道,“展護衛,今夜是出了什麼事嗎?”
展昭答道,“是,不瞞駙馬爺,襄陽王趙爵越獄而逃,不知去向,故此包大人特命展某在此守把開封門戶。敢問駙馬爺這是要去哪裏?”
陳世美欲言又止,揮手將隨從屏退,這才對展昭道,“展護衛,我與你實話實說,再有兩天五月十五乃是本駙馬的誕辰吉日,我本來十分高興,但昨日忽然有一老道前來我府上,說無意間見墨池宮上方血光涌動,道是我災禍臨頭,急需破解,還說我‘喜上眉梢后,屍首兩分時’,我見他說的煞有介事,便想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所以忙問他破解之法。那老道便說讓我請一尊老君像,於今夜子正之時出開封城一路往東行,見道觀便拜,並將觀中老君像替換下來拉回府中供奉才能免去災禍。展護衛看後面那輛馬車,上面便是我親自請的老君像。”
展昭聽陳世美講的神乎其神,也沒法揪他的理,只能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道,“駙馬爺,今夜恐怕您是出不了城了,襄陽王趙爵越獄而逃,意圖投奔西夏反叛大宋,其下落去向關乎國運。上指下派,今夜無論是京中要員,還是皇親國戚,一概不準出城!”
陳世美聞言臉色一沉,“展護衛,難道此事半點通融也沒有嗎?”
展昭肅然道,“駙馬爺,展某奉公執法,豈有通融之理?!”
陳世美見展昭態度強硬,便又緩了緩語氣道,“展護衛,本駙馬此行出城馬車兩架,僕從一十八人,你盡可查看清楚,襄陽王趙爵一個大活人,難道還能隱遁身形藏於隊伍之中?可若是查無反王,你便即刻放行。”
展昭一笑,對陳世美道,“駙馬爺,你不必與我討價還價,展某職責在身,斷不會放您出城。實話對您說了吧,群賊劫獄救走襄陽王趙爵,京中必有內鬼策應!您此時出城,不管有何借口都免不了嫌疑。”
陳世美聞言大怒,“展昭,你竟敢攀誣於我!”
展昭毫不示弱,“駙馬爺,攀誣不攀誣也要搜過再說,請駙馬爺下車吧!”
陳世美氣的胸腔起伏不定,最後咬牙憤恨,點指展昭道,“好個展昭,本駙馬一定要在官家面前奏你一本!我們回府!”
說著,陳世美就要鑽回車轎,想要離開新宋門返回墨池宮。一邊心驚膽戰的秦猛見陳世美服軟了,心中不禁鬆了一口氣,暗中給展昭挑了一個大拇指,心道開封府的人果然都像是包黑子一樣鐵面無私,連駙馬爺的面子都敢駁回去。
可是就在眾人都以為此事已然了結的時候,展昭突然喊道,“駙馬爺慢着!”
陳世美回頭怒目而視,“本駙馬已答應你不出開封城,你還有何事?”
展昭面帶微笑,“駙馬爺,此事展某感激駙馬爺配合,只是您正當案發之後出現在新宋門之下,又說了個玄之又玄的借口想要出離開封城,展某心中實在大有疑慮,還請再耽誤駙馬爺片刻,讓展昭搜查個明白。”
陳世美氣急,“展昭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方才是要出城才想讓你搜個明白,你卻是油鹽不進,現在本駙馬不出城去,你還要搜,你當我墨池宮的臉是隨便打着玩的?我看誰敢搜?”
陳世美說完,以韓琪為首的眾家將紛紛抽出佩刀,站在了車隊的四周,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架勢。
秦猛倒吸了一口冷氣,心中怪展昭多事,可他兩邊卻都不敢得罪,趕緊上前對展昭說道,“展護衛,常言道‘退一步海闊天空’,駙馬爺既然都退了一步了,那我們也就退一步吧,畢竟他老人家也不出城,何須再行搜查?”
展昭聞言搖了搖頭道,“秦虞候,駙馬爺此時想要出城實在太過巧合,還有,他那家將韓琪與你是多年好友,而他們也是選擇在新宋門出城,恐怕其中有些貓膩。”
秦猛聽了展昭這話,立時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一個推測——陳世美欲助趙爵出城,又因為韓琪認識自己所以選擇新宋門。秦猛趕緊擺手道,“不不不,展護衛,這裏面可沒有卑職什麼事。”
展昭道,“我自然是信得過秦虞候的,我之所以要搜查駙馬這一行人馬,也是為了洗脫大家的嫌疑。”
秦猛聞聽此言,知道自己不能再阻攔了,不然就是做賊心虛,勾結襄陽王趙爵謀反,這罪過他可擔不起。
所以秦猛趕緊轉換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對陳世美道,“駙馬爺,展護衛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們這也是為了您的清白着想,若是駙馬爺一直攔着不讓搜......恐怕展護衛在包大人那裏也不好交代,到時候萬一包大人請下聖諭,去您的府上走一趟,怕是......怕是......”
秦猛並不敢得罪陳世美,所以一直斟酌着詞句,儘力使陳世美聽起來是自己在為他考慮。說話之餘,秦猛還拚命的在給韓琪使眼色,想讓他幫忙勸說幾句。
韓琪會意,打稽首對陳世美低聲道,“駙馬爺,秦猛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包拯為人您是知道的,鐵面無私不容情面,這夜裏出城本就違法,咱們又巧不巧的趕上了劫獄謀反案,萬一包拯認真起來,非要懷疑您,這也是煩事一樁。駙馬爺,依小人之言,反正咱們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就讓他展昭搜個明白,他定然也搜不出什麼結果,到時候理就在我們這邊了,駙馬爺您看......”
陳世美沉着臉運了半天的氣,對韓琪道,“扶我下轎!”
韓琪遵命,把車轅上的下馬凳搬下來,扶着陳世美下了車轎。再看陳世美一甩袍袖走到展昭近前,面沉似水的說道,“展護衛,本駙馬可給你這個面子了,你隨便搜,可到最後你若是搜不到什麼反王反賊,我非要到官家面前告你一狀不可!”
展昭怎麼會懼怕陳世美的威脅恫嚇,他只是淡淡一笑,拱手道,“那展某就謝過駙馬爺了!請您吩咐您的家奴僕從列成一隊,我要挨個查看。”
陳世美氣的背轉過身去,韓琪便讓來的這些家將僕從列成一隊,站於車馬一側。
除了陳世美和韓琪之外,來人共有一十七人,其中八人為女,余者為男。女者展昭沒有細看,單是將那九名男子看了個仔仔細細。他江湖經驗豐富,也見過一些奇門遁甲之中的易容術,可這九名男子都是本來面目,毫無改裝打扮的成分,顯然都不是襄陽王趙爵。
展昭看過之後對韓琪道,“這些人都沒有問題,不過我還要查一查兩架馬車。”
韓琪點頭,領着展昭來到後面那架露天馬車之前,對展昭道,“展護衛,這車上便是我們駙馬爺請的老君像,高有丈許,重逾百斤。”
展昭看了看這裹纏着紅綾布的老君像便是眉頭一皺,不過他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先蹲身查看車底,又伸手敲了敲車板。
韓琪知道展昭這是在查看馬車車板之下有無暗格。但他卻是毫不在意,因為他知道這輛馬車就是普普通通的馬車,根本不會有什麼問題。
展昭起身又看向了那座老君像,對韓琪道,“請把這紅綾布掀去,我要看看這座老君像。”
“這......”韓琪有些疑愣,轉頭看了看陳世美。
陳世美此時快要被展昭氣炸了心肺,他怒喝一聲,“展昭,你到底要幹什麼?一座老君像有什麼好看的?難道你還懷疑這老君像是反王假扮不成?”
展昭淡然道,“那卻不是,只是展某之前在江湖闖蕩之時,曾見過有人藏於佛像之中行騙信眾,故此才想仔細查看一番。”
陳世美咬牙切齒道,“展昭,你少要胡說八道,這老君像是我虔心請的,自雕做出來之後便一直蒙蓋金身,只能等到了道觀聖地才能開光見人,你此時便要掀開,那便是對老君不敬,你不怕遭到天譴嗎?”
展昭也沒有功夫和他鬥嘴,哼了一聲說道,“駙馬爺,子不語怪力亂神,你今夜已然出不去開封了,怎麼還執著於此?既然老君不能見人,那展某隻能得罪了!”
“你要幹什麼?!”陳世美驚道。
可是還沒等他的話音落下,就見展昭抽出巨闕寶劍,一劍直刺老君像的臍間。展昭心道,若是法像中果真藏人,我這一劍管教他現出身形來!但巨闕劍卻十分容易的便洞穿了老君像,從手感上可以知道這老君像確實是實木製作,內無空間。
展昭抽劍還匣,卻見陳世美已經暴跳如雷了,“好呀,展昭!你且等着,你給我等着!”
展昭也不理會,逕自又來到陳世美所坐的車轎之前,他仍然是先查看了一番車板,發現並無暗艙。然後他又鑽進了車轎之中,環目四顧,轎中的空間有限,所以擺設也十分簡單,轎艙兩邊有兩個釘在轎身上的木板,用來放置閑物。正中靠後,是一個鋪墊着軟靠的木墩,橫在轎中。那木墩與轎同長,高到展昭膝間,若是說藏人也能藏得,只是要跪伏趴卧起來,是個女子則無甚難度,可襄陽王趙爵卻是個一百六七十斤的男人,恐怕不會在其中。但展昭還是弓身掀開垂地軟靠看了看,木墩非是實心,像是個躺倒的木箱,可其中卻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