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羅閣老，您要不要也恭喜我一下？”麒靈試探問羅禹蒙，心中祈禱他千萬別也來這套，她脆弱的心臟再受不起打擊。
羅禹蒙看向她的眼神極為冷淡，冷淡中包含幾分陰鬱，陰鬱又不屑，看起來比以前更嫌棄她，只一眼就別開頭，半句話都懶得同她講。
她在心裏點頭，沒錯沒錯，是這樣，她陞官了羅禹蒙就應該不高興，這表現實在太正常了，她放心了。
易恩陽姍姍來遲。
掃了一眼眾人，最後落在麒靈身上。
“恭喜。”語氣相當冷淡。
她趕緊站起來，“下官謝大人提拔。”
“嗯。”
這對話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但是她一回頭就看見羅禹蒙之外的同僚們都用那種異常熱情洋溢的眼神望着她。
她忍無可忍，“幾位大人，有事嗎？”
“沒事哈哈！”
“恭喜恭喜！”
“賀喜賀喜！”
……
易恩陽：“你們是不是都吃飽了撐着沒事幹？”
不正常的幾人才消停下來，但依然悄悄交換眼神，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麒靈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雖然同僚們的表現很奇怪，她不會因此擾亂自己的步調。這次陞官確確實實是承了易恩陽的情，回京的路上他也提過許久沒喝她泡的茶，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孝敬一二。
但當她提出泡茶的時候，同僚們又是一陣騷動，姜翰義甚至沒控制住發出一聲驚呼，然後低頭竊笑。
平常心、平常心，這一定是對新人的另類敲打或者下馬威，她認真就輸了。
“大人請用。”她把茶端到易恩陽桌上。
易恩陽抬眸，用一種異常複雜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她沒事湊了不該湊的熱鬧。
她：“……”
為什麼她不過是離開小小一段時間，單位同事都進化到她無法理解的程度？
平常心。
她把茶又一一分給不正常的同僚們，收到他們擠眉弄眼的“恭喜賀喜”。
放棄溝通，她向易恩陽提出告退。
易恩陽說：“待會兒會送幾個令史到你那裏，自己挑兩個合適的。”
每個中書舍人都有一兩個令史供差使，她之前只有一個李進才，後來這傢伙被蘭妗欺騙給她下毒，鬧出一系列事，她也沒關注他後來怎麼樣了，反正人早已不在中書省了。
“多謝大人。”
她欠了欠身，轉身離開。
官署內的公文堆積如山，她頓感慚愧，馬不停蹄開始幹活，同時考慮要不要向易恩陽建議施行AB崗，不然下次……呸呸，沒有下次！
令史候選很快到位。
她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其中那個穿着半新不舊棕布褂子，眼角眉梢寫滿頹廢的青年怎麼那麼像井二寶？
井二寶，她同屆進士科狀元，早年授官從八品工部水部司主事，後來就沒再聽到他的消息，怎麼就混進令史行列了？
井二寶低着頭，本該鶴立雞群的身高因佝僂着背而泯於眾人。
麒靈心說他一定覺得很丟人很尷尬，她其實也尷尬，大家同屆狀元，她已經是正五品中書舍人，他卻成了不入流的令史。
“你們都自我介紹一下吧，重點講工作經歷。”
一個個令史都很積極推銷自我，最後輪到井二寶。
“等等，你跟我進來說。”
她轉身進內室，井二寶猶豫了一下跟進去。
“你現在是什麼情況？”她盯着他問。
井二寶漲紅了臉，結結巴巴說：“我得罪水部司的上官，被貶為冗官，無處接收，後來……成了令史。”
她想起當初馬顯宏在醉仙樓設宴款待他們各科及第者時井二寶被排擠的慘況，對他淪落如今的尷尬境地說實話毫不驚訝，像他這樣才華出眾卻沒有靠山，也做不到八面玲瓏的人，被嫉妒排擠是常有的事。
“你把得罪上官的詳細經過告訴我。”
他怔怔地望着她，眼中有受傷和難堪。
“我不是要掀你舊傷口，但我得知道你得罪的對象、原因、過程，才好判斷能不能接收你，我也不想隨便得罪人呀，當然你的才華無可置疑，我想留下你，如果你的經歷沒太大問題，你也願意留在這裏的話。”
他低下頭，把自己的經歷一五一十說出來，肉眼可見的難堪與狼狽，耳朵燒得通紅。
麒靈也渾身不自在，總感覺自己成了逼迫他人的大惡人。
好在聽完他的敘述沒什麼大問題，就是很普通地被人當做眼中釘給欺凌了，不涉及什麼大人物，也沒與人結下不死不休的死仇。
“那你願意在我手下做事嗎？”
他依舊低着頭，小弧度地點了點。
於是最終選定井二寶和另一名叫戴有為的令史。與井二寶不同，戴有為嘴甜會來事，工作經歷還算豐富，麒靈暫定讓他們一個主內一個主外。
“在我手下工作就要老老實實，嚴禁正常人情往來以外的收賄受賄，我對押刑部，你們要尤其注意與刑部官員的往來，平時做事要管住自己的嘴，凡是密文絕對不允許泄露，普通公文也不準隨意外傳。我經常加班，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我不走你們也是不準提前走的。”
“當然，如果工作出色就有獎賞，我會每個月考評你們績效，績效獎金由我自掏腰包，想多掙錢就好好努力工作。”
“最後一點，你們可能聽過，也可能沒聽過，我一年前發生的事情，我在這裏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我與范建安、蘭妗是不死不休的關係，你們的前任就是因為他們的緣故被趕出中書省，我希望你們不要重蹈覆轍。”
目光犀利地掃向二人。
“明白嗎？”
二人為她的氣勢所震，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
戴有為拍胸膛保證一定堅決貫徹她的要求，他一早就看范建安那群人不順眼了，草菅人命！紅顏禍水！全都不是好東西！
井二寶則獃獃地望着她。
“井二寶，你有什麼想說的？”她和顏悅色地問。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小心翼翼地開口：“就是覺得……庄大人，很厲害。”明明是一個小自己許多的姑娘，卻已經隱隱有大官的氣場。
她彎唇笑，“拍我馬屁也沒用。你們的試用期是三個月，三個月後表現不合格的我會申請換人，希望你們珍惜這個機會。”